等伤口包扎完,李平生抱着季浣离开公寓。
车子穿过熟悉的街道,驶进宁川一中旁边的某个小区。
最后停在小区中的一栋居民楼前。
季浣一路发着呆,像傻了一样。
李平生将她从车上抱下来,又一路抱进电梯。
电梯直上二十四楼。
一梯一户的大平层,窗明几净,看样子虽无人居住,却是常有人过来打扫。
李平生将季浣放在床上。
季浣轻飘飘像是随时能飞走。
李平生说话的语气都像是怕惊扰她。
“想不想喝水?”想到她应该还没午饭,他又问,“还是先吃饭?”
他也真是紧张傻了,丝毫没意识到,喝水和吃饭并不冲突。
季浣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因相框还抱在怀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她平淡地说:“水。”
李平生端温水进来,喂着她小口喝下。
温水流进胃里,让僵硬的身体反应过来几分。
季浣动了动身体,崩溃的精神也慢慢往回收拢。
可剧烈状态持续后就是另一极端的情绪,她精神好了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李平生拂着她的头发,“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季浣涣散的目光汇聚到李平生的脸上,她想起,她似乎需要跟眼前这人确定什么。
于是,她问道:“事情……解决了?”
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李平生轻叹一口气,果然是因为他。
“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等你休息一会儿,我再跟你说?”
季浣只当他是找的托词,强人所难的事她也不愿做,没再理会李平生,她侧身背对他,双眼慢慢合上。
李平生坐在床边,待季浣的呼吸渐渐平稳和缓,估摸着她睡熟后,起身离开房间。
门锁哒一声扣上。
这套房子他没有长期过来居住,并没有准备可用的食材,在自行外出购买和叫人送之间,他只犹豫了一秒便打开手机。
季浣又梦到了那片海。
磅礴大雨下的海面在汹涌咆哮,站在海里的人一开始是夏灿,后面又变成李平生,海面起起伏伏间,将他也一并吞噬。
她追赶着上前,那片海却像是活的,一寸寸往后挪,季浣怎么也追赶不上。
这个梦像是隐喻,告诉她,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
再此醒来,季浣瘫在床上,浑身克制不住地轻轻抽动,她好像浑身哪儿都疼,却找不到疼痛的源头。
屋内暖黄色的床头灯将她痛苦的表情照得分明,季浣蜷缩着身体暗想,就这样吧,就任由猛兽把她一口口吃掉吧。
自己与自己撕扯抗争起来太难了。
房间门打开,李平生进来,看见床上凸起的一团在抽动。
“怎么了?”李平生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季浣的脸露出来,表情骇人,双目通红。
“怎么了,做噩梦了?”
季浣看着李平生,咽了咽口水。
“你……”离我远一点。
后面的话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在对上李平生关切的目光时,到底没能说出口。
李平生温声道:“梦到我了?”
季浣:“嗯。”
还是不怎么好的梦。
好在李平生并没有追问,他只是说:“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季浣睡一觉醒来,感觉好很多,经过一通发泄和一个惊惧的梦。
剧烈的情绪起伏后,她兴奋的精神像被透支,现在整个大脑都清晰起来。
季浣朝李平生点了点头。
李平生见状,如释重负,心头也宽慰几分。
“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饥饿的劲儿已经过去,季浣其实不怎么想进食,可体力和精神消耗太过,现在确实需要补充点能量。
季浣起身,她身上穿的还是前一天出门的衣服,回公寓没顾上换,刚刚又捂着睡了一觉,现在起来后腻乎乎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季浣说:“能先洗澡吗?”
李平生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出来匆忙,并没有顾上帮季浣带换洗的衣物。
李平生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可以洗,先穿我的衣服,一会儿吃过饭,我帮你回公寓拿衣服。”
季浣沉吟,“……好,麻烦你了。”
李平生没注意到季浣态度的变化,自顾帮她将浴室的水温调好,又从衣柜找他一套尚未穿过的睡衣出来。
浴室的水声刷刷响起,李平生在外面听着内心半点波澜未起,他靠在沙发扶手,望着窗外的夜幕出神。
仔细算起来,今天不过才大年初一。
新年的第一天,老天向是跟他开玩笑般,接连敲了他两头棒槌。
而在昨天晚上,除夕夜,他站在荒野看到季浣送他的‘新年礼物’时,他真心地感谢过上天。
即使他曾被那么不公平地对待过。
浴室的水声停住,李平生收回神思,转头看向浴室。
李平生的睡衣季浣穿着显大,好在她本身骨架就是女生中偏大些的,是以,衣袖折一折,裤脚卷一卷,睡衣凑合一下,也能穿。
只是纯黑色的睡衣,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更瘦弱。
李平生心念,怎么又瘦了。
季浣走到餐桌前,随口问:“你不吃饭吗?”
轻车熟路的模样,这里倒像是她家。
李平生笑笑,“吃。”
说着也起身来到餐桌坐下。
饭菜是李平生做的,特地为季浣熬了鸡丝粥,浓香四溢,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端起碗,大快朵颐。
季浣搅动着银匙,逼迫自己吃下去半碗。
食物流进胃里,身体也活泛过来。
季浣这才像是活过来般,她目光打量着房间,房间宽敞,室内装潢却像是好几年前的款式,看着有些过时。
反正与李平生的整个人风格不搭。
“这里也是你爷爷的房子?”季浣好奇地看着李平生。
李平生往季浣碗里剥了只虾,随意道:“不是,这是我爸给我买的。”
季浣惊讶:“收破烂真那么挣钱?”
她之前说谁谁收废品买了两套房子,原是从网上看到,随口说来安慰李平生。
她没想到原来不是胡编乱造,而是真是存在的。
李平生许久没从她口里听到自己这份副业,见季浣像是活跃了几分,便也顺着她的话。
“是啊,你要不要来跟着我混?”
季浣还真考虑了一下,如果精神状态还是不能回学校的话,她确实需要考虑以后的长期职业。
虽然夏灿留下的钱,她要是省吃俭用,估计也能花很长时间,但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现在她貌似还背上的一笔巨债。
季浣潦草地用考虑考虑回答李平生的问题,过后,她话题一转,“对了,你把羌子的电话发我一下。”
李平生手一顿,好奇,“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季浣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公寓那边……弄坏的东西,让他计算一下,我全部照价赔偿。”
除此以外,她还有另外一个担忧,“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神经病,不让我住了呀?”
两个问题摆在李平生面前,他先回答了后一个,“不会不让你住,你想住多久都行。”
季浣放下心来,羌子跟李平生关系好,李平生话说得这么笃定,说明她能继续住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搬家太麻烦,她暂时还不想动。
季浣心情愉悦几分,“那行,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跟他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吧。”
李平生掂量了一会儿,“其实……”
“嗯?”季浣挑眉,表情狐疑。
怎么,见了前女友,连这种举手之劳都要避讳了?
李平生到嘴的话,收回去,“其实……现在不是找他的最好时候,等过完年,我跟他说。”
季浣这才想起来,今天大年初一。
“也是,怪我没有没考虑到,那就麻烦你先跟他联系,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饭吃完,季浣的衣服也烘干,她准备离开,出来时她身上什么都没带,连手机都没有。
李平生随口说的帮她回公寓拿衣服,看样子是准备让她住在这里。
季浣不愿意,在公寓时她不愿意去李平生房间住,当时不知道李平生带她来的还是他家。
现在话说清楚了,她不愿意在多呆。
季浣回房换好衣服,站在门前,对李平生道:“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
李平生错愕,“回哪儿去?”
季浣的房间根本不能住人。
季浣想了想,先回去拿手机和收拾下东西,找家酒店住几天,等跟羌子算完公寓的赔偿,房间重新整理干净再回去。
不过,这些她没必要跟李平生说。
季浣随意道:“先出去找住的地方。”
李平生甩开洗到一半的碗,三两下冲干净泡沫,焦急地走到季浣面前。
“你就在这边住几天不行吗?”李平生拧眉,“还有,你今天跟我说话怎么这么客气?”
他吃饭时就觉得季浣今天过于礼貌又疏远,这会儿竟然还准备离开。
反射弧再长的他也明白过来,季浣这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呢?
李平生不解,“我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
倒也没什么地方让她不高兴,只是她突然明白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人。
而且,季浣语气冷淡,“你这么收留其他女生住在自己家里不好吧。”
李平生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你不是其他女生。”
季浣轻嗤,“但我们也没那么熟!”
气氛紧张起来,李平生声音都哑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和刻意跟他划清界线的差别太大了,后者是直接将他打进深渊。
季浣面上也不耐烦,“没什么意思!你现在不该跟我保持距离,避避嫌吗?”
“避什么嫌?”李平生疑惑不解。
季浣彻底寒心,“你跟前女友纠缠不清,还妄想着把我吊着吗?当我是什么!备胎吗?”
李平生:“???”
趁李平生愣在原地,季浣直接拉开房门。
砰一声。
刚露出条缝的房门被人大力关上。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李平生拦在面前,表情由一开始的哀伤变成疑惑不解。
他原以为,季浣是生他气心情不好,他怎么也想不到,季浣会这样误会他对她的感情。
李平生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哪儿来的‘前女友’?”
季浣心一横,也顾不上面子了,“陈静娴!陈静娴不是你前女友吗?!!”她后来找的老公简直是照着你的模样找的!
李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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