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很多人都像是做梦一样, 如果不是苏霖怀中抱着的东西,他们第一个反应肯定是不相信。
这么多年,窑洞除了就是孩童们玩耍的地方外, 从没有人能成功烧窑过,有些人好奇的去尝试尝试, 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久而久之,他们都认定了这些窑洞没什么用了。
可现在, 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他们, 本以为废弃的窑洞居然还能用, 而且一开窑居然能烧制出价值十几块的陶具。
这……
想想看, 苏霖才来到大队多久啊?
满算着也不过一个多月吧, 他们还当苏知青教坏了村里的人, 每天不干正事只知道玩耍, 没少人同情连子因而怪上了苏知青, 虽然没当着苏知青说什么坏话, 但在其他乡亲面前没少说过。
这么一想, 不由有些羞愧。
同样的, 他们再一次羡慕起梁盼两母子了。
瞧瞧, 突然来的一个亲戚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们镇上虽然没有烧窑的厂子,但在外面有啊, 万一苏知青将这个本领教给了连子, 那连子不就能去外面当工人了?
对于他们来说,一份铁饭碗那是最了不起的事, 哪怕是一份临时工那也让无数人羡慕不已。
苏知青的存在,就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就在这时,苏霖又开了口:“白阿嬷, 连子说他小时候您没少照顾他,这次要是缺砖您就只管说,我带着连子烧烧就是,不废什么功夫。”
白阿嬷有些怔然。
砖就这么好得?
早些年的时候,梁盼家没得人,自己要上工就没法带着孩子,她一时心软就将还小的连子带过来照顾照顾,没成想这份心软会在今日回报这么一大份礼。
可不是一大份么。
砖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个家啊。
她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去外面买砖,最后哪怕重建房子,也不过就是土瓦房或者茅草房,春秋也就算了,寒冷的冬天她一个老婆子外加一个小姑娘,哪里能熬过去?
可就算知道,她也没办法。
大队里这么多人,比她家条件差的也不是没有,她不能厚着脸皮找大队借钱盖房,就算队里同意她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可是……
白阿嬷有些哽咽,拉着苏知青的手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阿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好好烧砖。”慢了几步的梁连也走了过来,此时他和苏霖一样,怀里也抱着一些陶具。
这次烧制了三十六样陶具,大的有陶罐、小的有碗碟,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尝试,里面也有破损品,除掉这些之外还有二十九样。
梁连凑过去和哥商量了下,在看到哥点了点头后,他跟着又对白阿嬷道:“你家塌成这样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法用了,我这边正好多了几个破损品,阿嬷要是不嫌弃就拿过去用吧。”
倒不是故意给坏的,而是他知道,如果将完好无损的给过去阿嬷肯定不会接受,可破损品不同,上面有些小缺口但绝对不妨碍使用。
再说了,谁家的碗筷没破损的?
除非破成两半,不然还是得继续用着。
白阿嬷拒绝了两下,最后还是收了下来,搂着自己的小姑娘,一老一小抹着眼泪,可现在和最开始不同,现在的她们心里带着些期望。
梁队长继续安排后续事宜,马上就是秋收,肯定抽不出空来帮着搭建屋子,白阿嬷和阿念只能先寄宿在其他人家,等建好房子再搬回来。
安排好后,又当场询问了关于烧窑的事。
不止他关心,其他乡亲们同样好奇,也顾不上马上就是吃饭的时间,都留在原地不走。
苏霖将烧窑的过程大概说了说,跟着又道:“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到底和计划中有些出入,不过好在,破损品的数量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哪里是能接受,是非常满意了。
想想看,忙了二十多天就能收获二十九样崭新的陶具,两个人手上的这些加起来就得有二十多块呢。
这不比去外面工厂上班差。
听得人心里激动不已,然而苏霖又道:“不过马上就得秋收,我得先暂停摸索,等秋收完再继续吧。”
“不用,你继续烧窑,照样拿十个工分。”梁队长说着,他望了望其他人,“我想大伙都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
“就该给十个工分。”
“苏知青你那边要是忙,就尽管开口,队里不缺能干活的人,你一吆喝我们保准过去帮你。”
谁会拒绝?
那可是烧砖、烧陶具啊。
他们就算现在没有重新建房的打算,但以后总会有吧,如果去外面买那价钱绝对特别高,还得请人一块一块搬回来。
可要是苏知青真的能烧出来,不说免费从他那里拿,价钱肯定不会太高,到时候占便宜的就是他们队里的人了。
这么一算起来,十个工分真的一点都不高。
“苏知青不愧是读书人,居然会烧窑。”
“我就说苏知青看着就聪明,要是我家孩子以后像他就好了。”
“哎哟,昨天你明明……唔唔唔。”
“呸呸呸,昨天老娘什么都没说。”一把捂住身边人的嘴巴,生怕他继续说些让苏知青不喜欢的话。
不止是昨天,就在看到苏知青抱着陶具出现之前,都还有人在唏嘘着苏知青的所作所为。
哪怕不是太难听的话,但也不是好话。
不过,也怪他们有眼无珠,苏知青哪里是在偷懒,他明明是在做更伟大的事嘛。
苏霖听着,脸上一直浮现着笑意,被这么多人夸奖,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的傲气,还继续谦虚着,“只是以前了解过一些,没想到居然能成功,不过既然梁队长说了,那我就继续待在窑洞这边,秋收就辛苦各位了。”
不是他耍计谋,而是让他去秋收真的会废半条命。
再来,他烧窑也是正经事嘛,各有专攻,每个人都在努力就好。
苏霖继续道:“队长,能不能再分给我两个人?烧窑这种事,我一个人真的不行。”
“当然没问题,只要是大队里的人你随便点,照样十个工分。”梁队长会拒绝吗?当然不会。
哪怕一个工分都没有,不止是他就是其他乡亲都恨不得去帮忙。
为什么?
那可是烧窑啊,跟在苏知青身边做事,指不准可以学点本事呢,以后说不准能借着这门本事有大造化。
这么想着恨不得纷纷举手。
不过苏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一个梁连一个郑郡,两个人做事起来都很认真,安排给他们的事都能完成的很好,在前期有这两个帮手足够,至于以后就再说。
烧窑的事在当天就传开。
几乎所有人的话题都离不开苏霖,包括知青房那边。
“原来他在烧窑。”
“他也太厉害了吧,居然会烧窑。”
“听大队长的意思,以后他只管负责窑洞的工作,不用再下田干活了。”
“这也太好了吧,明天就得开始秋收,又得忙死了。”
大部分的人都在惊叹以及羡慕苏知青,可其中一部分却低头沉思着什么。
苏霖既然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大队站稳跟脚,不用像他们一样每天都得干不相干的农活,累得精疲力尽,完全将来之前的斗志消耗完。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不止是他们,所有的知青都是这样。
可苏霖的到来,像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选择。
苏霖能凭借烧窑获得大队的赞赏,从而做一件利民利己的事,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如此?
范善拧着眉头,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可算来算去,他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比大队里的人多读了几年书之外,好像没其他地方能比得过大队里的乡亲。
他没有强壮的身子,在来之前更不知道该如何种地,甚至连田地里种的是什么粮食都分不清。
还说什么远大的志向,分明就是在给乡亲们拖后腿。
轻声一叹,实在是找不到自己的长处在哪,范善想着等有机会去请教下苏知青吧,他看着挺有主意的样子。
秋收季节是真的很苦。
别说从未吃过这种亏的人,就是常年在田地干活的农家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苏霖躲开了这么累的活,但他也没闲着偷懒。
陶具烧制成功,接下来他就打算烧砖。
烧窑这种事真要说起来,也并不清闲。
他们手中没有一体式的工具,从建模开始全得靠自己动手,调制泥土也是个力气活,好在他身边有两个小伙子帮把手。
“哥,你先歇着,剩下的我们来。”梁连拿着棍子搅动着泥巴,用的力气不小,手上都爆着青筋。
边上的郑郡嘴里嚼着糖果,一边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对嘛对嘛,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可千万别动手。”
苏知青真要动手了,他还怎么抢活干呢?
抢不到活,又怎么好意思让苏知青给他零嘴吃呢?
所以,苏知青不干活等于他能多吃点零嘴!
可惜的是帮忙的人手太少,再加上他们想要赶制出一批砖头,建一座小院需要的砖头可不是一点半点,想在秋收完后烧制出来,光开一个窑洞完全不够。
三人忙碌了二十多天,开了三个窑洞总共烧制出大几千块砖。
这对于建房来说还差得有些远。
但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建好,完全足够前期的数额。
白阿嬷不是个爱占便宜的性子,虽然一开始就没说这些砖什么价,要是换个心眼小的人,或许就直接认准这是送给她了,但白阿嬷不是,她抽空去问了问,最后还是将压箱底的积蓄拿了出来。
给得不多,但也不算少,直接将零散的票子塞到苏知青手里,“怎么都算我占了便宜,只是现在能拿出来就只有这些,等分了粮食,阿嬷再补你一些。”
“阿嬷,这钱我真不能收。”苏霖将钱退了回去,不是装模作样推辞,而是真的不能收,这钱要是收了,往重点那就是投机倒把,稍微轻点那就是钻大队空子,利用大队的资产给自己创造利益,其他的人不得喷死他?
这个年代做生意不现实,苏霖就没打算靠窑洞发家致富。
又或者说,没打算因为窑洞让自己富起来,而是带动整个大队过上好日子。
他没法用个人的名义去做生意,但以大队的话倒不是不行。
用大队的名义建立一家烧砖厂或者陶具厂,他可以担任其中的一个职位,拿工资为生。
这个钱,他拿在手里才心安理得,才不会出问题。
至于以后要不要下海为商,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苏霖将钱推了过去,“这钱您不该给我,窑洞是大队的,烧制砖块的泥土也是从山脚挖来,就连烧窑用的木柴都是在大队捡来,这钱我收下不合适。”
就算要给他报酬,也该是白阿嬷将钱给到大队,再由大队分配到他手上,只要这样到手的钱才来得正大光明,不怕被有心的人追究。
在又一次开窑之前,苏霖找到了梁队长,说起了窑洞的事。
其实在苏霖没来之前,梁队长就在考虑了,倒不是贪苏知青这门手艺,也不是眼红他能因此赚钱。
而是不合规矩。
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这样,但凡有一个人因为嫉恨去向上面报告,苏知青很有可能被抓起来游行甚至发配到农场改造。
梁队长都想着等过两天好好和苏知青谈谈,开窑可以,但有些章程必须商量下。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还没找苏知青,苏知青就先上了门,还将章程都商议好了。
梁队长一直认真听着,听的是目瞪口呆。
他突然觉得队里的乡亲说得很对,苏知青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仅仅只是会烧窑而已,他清清喉咙道: “你的意思是,以梁家大队的名义开办一个烧砖厂。”
苏霖点了点头。
梁队长哑然,“如果真的开办一家厂子,你就得将这门手艺教给厂子的员工,这件事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他会烧窑,也会将这门手艺传给队里的人,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他想让队里的人过得更好一些。
可苏知青不同。
他不是这里的人,哪怕现在待在梁家大队,他迟早也有离开的时候。
哪怕不去开厂教导其他人,凭借这门手艺在队里的日子也不会太过艰难。
“想清楚了,很清楚。”苏霖重重点头。
梁队长长吁一口气,他没再劝说什么,甚至都决定就算苏知青半路要退缩,他也得将人给拽回来。
以大队的名义办厂不容易。
最难得有两点,一来办厂需要资金,这些资金肯定不由队里出,就算他们愿意承担也拿不出来,所以得找镇里帮忙,希望他们能提供一些建厂的资金。
再来一点,还是资金的问题。
厂子办好,工人招聘好,总得有钱给工人们发工资吧?
毕竟在砖块没销售出去前,他们手中可没一毛钱。
“想要从镇上拿钱不容易,周期也太长了,倒不如直接将手续办下来,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苏霖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想想也知道找镇上拿钱会有什么结果。
就算真的能成功,怕是也会拖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拿到的钱也不一定能办起一家厂子。
所以还不如他们自己想办法。
虽然会艰难一些,但能缩短周期,而且等厂子真的办起来,镇上的人没理由插手他们厂子,梁家大队也能得到更多的夸赞。
“怎么想?公账上是有一些钱,但这些钱根本不够开厂,而且公账上的钱是整个大队的,我没资格做决定。”梁队长皱着眉。
“办厂一切从简。”苏霖勾了勾唇,“我们没有钱,但我们能以物换物。”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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