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秒,秋阁才在黑暗中恢复视力。
她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前是发霉发黑的床板。周遭不断有浓郁的血腥味传来,惹得她皱起眉头。
一眯眼,她注意到床板下密密麻麻的抓痕。
带血的抓痕近在眼前,从痕迹中透出的绝望让她直接忘记了呼吸。
不只是床板,地面,床脚全都血迹斑斑,她甚至在余光里见到了几片断裂的指甲盖。指甲盖上涂着血红的指甲油,粗粝的断口似乎在诉说着受害者的挣扎与不甘。
秋阁都能想象到那个受害者和她一样躲在床下,瑟瑟发抖地祈求上苍放她一条生路,然而她还是被加害者发现了踪迹,生生从床底被拖了出去。
那些绝望,怨恨,疯狂全都刻在四周的抓痕里。
秋阁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挪动着手肘,想离开床底。
忽然,她听到了开门声。
“吱呀——”
缺少保养的户枢发出酸牙的声响,光线透过门缝落在床边。透过床底狭小的空间,秋阁只能看到一个畸形庞大的影子。
她立即停下了所有动作,屏住呼吸盯着那道黑影。
黑影摆动起手臂,一个包袱状的影子被抛过半空,砰的一声落在床边。
秋阁被包裹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朝包袱方向望去。
一颗女人的脑袋从没系口的黑塑料袋里滚了出来,正停在她面前,一双突出眼眶的眼珠正与她静静对视。
……靠!
秋阁浑身冰冷,心脏都快缩成黄豆大小了,差点喊出声来。幸好她在最后关头保持了冷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嘭!”
房门再次闭拢,屋中重归黑暗。
秋阁立马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床底,只想离那颗脑袋越远越好。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无处落脚。
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都是黑塑料袋,残肢断臂从袋口伸出,肠肚血水流了满地。怪不得这么浓的血腥味,这个房间根本就是诡异处理尸体的垃圾场。
秋阁只觉得一阵胸闷,肠胃在腐烂的臭气和血腥味中痉挛。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还是忍不住扶墙呕吐起来。
根本呕不出什么实物,她勉强吐了几口酸水,总算感到心境平复了一些。
努力避开地上那些黑垃圾袋,她扶着墙壁摸索着走向门口。
房间只有十多平,一眼就能看尽。
不知道为什么鬼疰没在身边,她分析是垃圾场的入口众多,最后会被通道汇总到1044房间。她和鬼疰逆流而上,很可能被分到了不同地点。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秋阁知道自己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在低楼层已是很难存活,更别说越往上越恐怖的高楼层了。
绝不能继续呆在这个房间里了,谁也不知道刚才扔包裹的诡异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
……必须尽快和鬼疰汇合。
秋阁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小心翼翼地靠近门板。
她将耳朵贴在门板后,仔细倾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后全无声息,就像是被门板隔绝了所有声响。
仔细回想一下,在诡异开门之前,她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是因为那个诡异没有脚步声,还是因为门板的隔音效果太好?
秋阁手握门把,感到一丝犹豫。
她不能确定门外会有什么正在等待着她。
有可能是空无一人的走廊,也有可能正巧碰到另一个诡异,甚至此刻就有一个诡异正和她一样隔着门板倾听屋内的声音。
心跳有不争气地加快起来。
秋阁连忙做了两个深呼吸,想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可房间里污浊的空气只让她觉得更加胸闷。
……不能继续犹豫了。
秋阁下定决心,咬牙将门把转动起来。
她转动门把的动作很慢,唯恐发出半点声音,一个转动门把的动作足足花了她一分多钟。等到门锁彻底开启,她早已满头是汗。
稍稍缓了口气,她再次屏住呼吸,缓缓将门板拉开。
慢慢的,慢慢的……先拽开一条小缝。
光亮从门缝里透射进来,秋阁佝偻起身子,透过缝隙朝门外看。
她看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静静地放在门外。
秋阁瞬间浑身冰凉,头皮整个发麻。
她此时脑袋里一片空白,不敢动,更不敢出声,雕塑一般停在了原地。
好在那双绣花鞋并没有针对她所在的房间,脚尖指向了走廊的其他方向。过了大概五六秒,也有可能是一两分钟,那双绣花鞋自己挪动了起来,迈着诡异的小碎步,渐渐地无声走远。
看着绣花鞋消失于转角,秋阁差点浑身脱力地跪在地上。
她以极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才没有失去平衡摔倒,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时间,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秋阁重新打起精神,确定门外走廊没有其他诡异,这才继续开启门扉。
这会儿她又把开门的速度放慢了一倍,户枢只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好不容易弄出了一道足够她出入的缝隙。
再次确定门外没人,她才侧着身子挤出房间。
屋外的空气终于清新了一些。
秋阁小心翼翼地呼吸着,身处公寓的长走廊中。
她所处的垃圾房处于走廊尽头,对面还有一扇门,半开半阖着不知藏着什么。走廊顶端亮着一盏夜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散发着最后一丝暖意。
她无心窥探对面房间,身后没有退路,只能往走廊外走。
想到之前绣花鞋就是这么离开的,秋阁心底有些发慌,可她别无选择。
小心地做了两次深呼吸,秋阁鼓足勇气,开始背靠一侧墙壁,向走廊外的客厅挪动起脚步。
房间里的血腥味虽然淡了很多,但到处都能见到喷溅的血迹。
规则不一血痕不断折磨着秋阁的神经,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走廊里并没有使用木质地面。在大理石地上行走,至少不用担心脚步声引来诡异。
三四米走廊,她走了快十分钟,终于摸到了走廊的尽头,客厅就在眼前。
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整间公寓似乎只有走廊里一盏夜灯。
从亮处往暗处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走廊和客厅的连接处放着几株绿植,诡异地长得茂盛。秋阁见到花盆里那些粘稠泛红的土壤,就不愿多猜这些绿植用的是什么花肥。
她不敢贸然冒头,先是扶着墙壁原地蹲下,才借着绿植与绿植之间的缝隙,忐忑不安地朝客厅望去。
客厅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血痕。
最显眼的就是地上那一道拖痕,从门口位置一直蔓延到沙发。
沙发上坐着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秋阁咬住下唇,算是有些适应了这间公寓的气氛。她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已经不会因为一具尸体就吓得腿软了。
她仔细去看,沙发上还有许多利刃劈砍的痕迹,尸体的四肢不自然地耷拉着,像是被人砍断了又重新拼接在一起。
茶几凳子都被踢翻了,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扭打。
客厅里唯一完好电器,只剩下墙上的挂壁电视。
电视上方似乎还贴了什么东西,秋阁受制于角度,有些看不清楚。
她微微皱眉,稍稍向外探了点身,终于看到了电视上方,大白墙上贴着的大红“囍”字!
一道凤冠霓裳的身影忽然在电视屏幕上一闪而过。
秋阁瞬间手脚冰冷,赶忙朝电视望去。
她的视网膜上只来及录下那道身穿喜服的虚影,电视屏幕上已恢复漆黑一片。
……靠!!!
秋阁知道自己刚才肯定看到了东西,甚至那个诡异已经发现了她。
……在哪儿?那个诡异去哪儿了?
忽得,她感到背脊一凉。
“你是在……找我吗?”
……跑!
秋阁就地一滚就翻出了走廊。
她顾不得被杂物磕疼的膝盖,立即起身向门口狂奔。
隐约间,余光里,她见到一个身穿喜服头戴红盖的新娘出现在走廊深处,脚上正穿着她方才见到的那双绣花鞋。
新娘一手拎着滴血的斩骨刀,一手抱着一颗男人惊恐的头颅。
秋阁听到她冰冷的质问,“你也是阿诚的女朋友吗?”
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为什么呢?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今天都和我结婚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呢?”
秋阁真想告诉她,“老娘根本不认识什么阿诚!”可是现在说这种废话有什么用,还不如省着力气多跑两步。
她从未觉得从客厅走到门口这么短短五米会这么漫长。
等她一把握住大门的把手,忽然脑中灵感警铃大作。
她立马蹲下身子,就听到“剁”的一声闷响,那柄沉重的斩骨刀擦着她的发梢飞过,深深嵌入门板之中。
新娘已经疯狂地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嫉妒我能永远和他呆在一起。”她将男人的脑袋紧紧抱在胸前,整个人在癫狂中不断战栗,“不给你们!我绝不会把他交给你们这些贱货!”
秋阁哪里还敢停留,疯狂地转动门把。
新娘的身形猛然一晃,宛若一道闪电向秋阁直扑而来。她血红色的指甲长出三寸多长,指缝里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沫。
秋阁根本来不及激发精神触须,更无暇回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门把之上,终于在利爪临身前打开了房门。
“呼啦!”
一只血肉模糊的畸形手臂猛得从门缝外钻入室内,一把将新娘的头颅握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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