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絮被绯语引着去了前厅。
到前厅的时候,江父和白氏都在厅上,此刻正坐在主位上,面容和善地和左手第一位上坐着的明浔叙话。
最先看到江从絮的是明浔,此刻对方冷淡的面色在见到江从絮的第一眼,忽然如同春风一般翩然消散,一抹淡笑无声出现在唇角。
“夫人怎的这般没耐心?也不等等为夫我。”
江从絮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狐疑地看着眼前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明浔,搞不明白对方这般变脸是做何为。
不过面上,江从絮还是对其回以微笑:“想着王爷公务繁忙,不便打扰,反正回门只是几步路而已。”
接着她缓步走到明浔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对方的椅背上,只见自己的手还未触到椅背边缘的时候,对方的肩膀突然紧绷了一瞬,接着又恢复放松的姿态。
这个变化极为快速,如果不是江从絮一直盯着明浔,还不一定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呵,装得很亲密,实际上还是不放心自己。
“这就是夫人的不是了,如此不信任自己的夫君,该罚。”明浔微微偏头,目光定格在江从絮的眼睛处。
江从絮在对方看似暧昧的注视下,毫不退让地回望,两人的视线好像在空中交汇,像极了恩爱夫妻之间旁若无人地调情。然而实际上她心里清楚,他们两人的目光里都没有丝毫温度,都在彼此试探。
“咳咳。”白氏掩唇轻咳两声,打断两人的视线交汇,“从絮和小王爷您小夫妻感情真好啊,我们从絮性子比较闷,多亏小王爷您担待了。”
听到白氏的话,明浔似笑非笑地看了江从絮一眼,仿佛在问:性子比较闷?莫不是在诓我?
江从絮报以微笑:我闷不闷王爷您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爹!娘!”
门外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江从絮转头看向门口,出现在厅门的人是刚刚被她吓得不能动弹的江从樱,此刻对方似乎已经反应过来,眼含泪光,梨花带雨地奔向白氏。
白氏连忙站起来,把江从樱搂在怀里。
“怎么了这是?可是有人欺负你了?”白氏满脸心疼地给江从樱拭泪,一边用眼角余光看向江从絮。
刚刚江从絮说要和江从樱叙叙旧,可是现在江从樱哭着跑出来,一定和江从絮脱不了干系。
江从絮悄悄看向江父,只见对方也是一脸担忧,丝毫没有因为江从樱私自前往正厅而感到冒犯。
江从絮抿抿唇,心里为原主感到不平。
喜爱的女儿一滴眼泪都能牵动父亲的心,不喜爱的女儿换了芯也认不出来。
喜爱的女儿可以私自来前厅见外男,不喜爱的女儿必须严守规矩,半步不能出后院。
原来不是因为洛朝的教条严苛,原来实际上还是要看家中主君的态度。
“这位是?”明浔饶有兴趣地看着低头啜泣的江从樱,引得江从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之前江从樱话里话外都和明浔关系不一般,原来明浔根本不认识对方吗?还是说对方是故意的,装作不认识好维护对方的名誉?
江从絮忍不住开始猜测两人的关系。
江父解释江从樱的身份,他似乎也反应过来,江从樱此刻上厅前的行为略有不妥,于是赶忙朝明浔道歉,并表示江从樱年纪还小,比较顽皮,希望明浔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明浔笑道:“我还不知夫人有这般娇俏的小姨子,这是怎么了?谁惹得小姨子不高兴了,说出来,本王帮你出气。”
江从絮的面容冷淡,没有回明浔的话。
对面的江从樱听到自己明浔的声音,抽噎着就要开口说话,却看到明浔身后的江从絮,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眸,江从樱瞬间就想到刚刚那份惧怕,于是她张了张口,又把告状的话吞了回去。
“没,就是一些小事,劳小王爷关心了。”江从樱再次躲回白氏的怀里,只不过人就透过白氏的肩膀,有些贪婪地看着明浔。
江从樱自己都说没事了,明浔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江从樱,仿佛对方身上有什么格外能够吸引他的地方。
江从絮长吸口气,虽然她不喜欢对方,但是在她这个正牌妻子面前都能够这般胆大,这古代的男人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吗?
不守男德。
江从絮轻蔑地看了明浔一眼。
被封建糟粕荼毒的男人,她就是喜欢上一个丑八怪都不会喜欢上这个人。
经过江从樱这个插曲,两人也没有继续在江府多待,用过午膳之后就像江父和白氏辞别。
回黔南王府的路上,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只不过坐上去之后,两人各坐一边,好似楚河汉界一般鲜明。
明浔一收在江府的笑容,又恢复了那番冷淡的模样。
江从絮一直表情淡淡,没有因为明浔的表情转变而感到忐忑,一心琢磨着怎么开口和对方说离开王府,去田庄的事。
“王爷,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请问王爷……”
“哗!”
江从絮正要开口提这件事,马车外突然传来锐器的响声,打断了她的问话。
江从絮愣了一下,视线立刻看向明浔,却见对方面不改色,反而气定神闲地回看回来。
江从絮心里有些微不好的预感,见明浔丝毫没有出去查看的想法,于是自己上手,推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窗。
木制的窗格格栅刚被推开,一阵劲风裹挟着羽箭笔直地射入车窗的边缘,溅出来的木屑仿佛慢动作一般在江从絮眼前纷飞。
江从絮感觉自己呼吸已经停滞了,半响没反应过来。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根羽箭距离射到她的眉心可能只差几公分,如果不是运气好,说不定此刻她就已经没有意识了。
之前从山顶跌落的时候,她已经因为高反失去意识了,然而现在她是真切地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气息。
“愣着做什么!”明浔一声厉喝,把陷入到后怕中的江从絮唤醒。
对方眼疾手快地把窗户重新关上,然后一脸不善地看着江从絮。
“不要命了?看到有箭还不知道躲?”
江从絮咽了下口水,浑身冷汗直冒,她只能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对于明浔的话也只是懵懂地点头。
明浔看着她这幅傻愣愣的模样,眼中的猜疑稍稍散去一些,又看见对方竭力想要掩饰的,正在发抖的双手,目光微暗。
“别怕。”
江从絮听到明浔的轻声低语,心中安定了半分,又感受到自己的手上被覆盖过来的温暖,终于从差点死亡的恐惧中走出来。
外面的刀剑声还在继续,时不时还有锋利的羽箭扎在马车车壁的声音,因为力道过大,还把车身扎的摇晃起来。
明浔安抚好江从絮,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
江从絮立刻抬头看向明浔,本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马车,只给江从絮留下一个背影,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江从絮这会学聪明了,只是把车窗打开一个小缝隙,既能够让她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形,又能够避免被羽箭直接射中。
因为自从来到洛朝,江从絮就没有去过除了江府、黔南王府和皇宫之外的地方,而且出行不是坐轿子就是坐马车,去哪里全凭车夫引导,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道马车所在的位置在哪。
只能够看到周围是属于人烟稀少的地方,这边喊打喊杀也有一会了,可是半个路人的身影都没有见到,能看得出来现在彼此互打的有两波。
一波穿着玄色的甲胄,数量不多,但是看起来似乎都是练家子,应该是黔南王府的府兵。另一波头戴着黑色的面巾,但是身上没有什么护甲,看起来像是一些游兵散勇,但是仔细看却在一招一式中显露出狠辣的色彩,刀刀朝着致命的地方砍去,而且前赴后继,仿佛不要命一般。
那些不时射过来的羽箭,也是这波蒙面人的手笔。
江从絮看着两拨人的动静,心里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冷兵器作战,这种刀光剑影的场面看得人心惊胆战。
看到府兵因为数量太少,一个人就要对付好几个蒙面人,大多数有些体力不支,江从絮忍不住揪紧了窗栏。
却见刚刚入场的明浔一个旋身就进入到战斗群中,一把青锋剑舞地虎虎生风,带着格外凌厉的气势,手起剑落,就把快要逼近的蒙面人一剑封喉。飞起来的血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面对剑锋的蒙面人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剑锋处却不带任何血迹。
江从絮看着明浔的白色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那双格外冷淡的桃花眼中反射出剑影的光,她一时有些看呆了,心里涌起一股少年意气,这就是冷兵器的美吗?
让人忍不住注视着银白的光影,随着它的翻转而移动视线。
忽然马车一个剧烈的晃动,把江从絮从明浔的身影中拉了出来。
马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向前开始移动起来,江从絮看到原本坐着车夫的地方,车夫的身影已经倒下,而前面的马儿似乎是受了惊吓,夺路而逃。
江从絮被摔得七荤八素,努力推开后窗,正要呼救的时候却对上明浔那双桃花眼侧眸看过来的视线。
江从絮被其中的冷漠刺了一下,对方只是瞥了这里一眼,却毫不在意地转头继续击杀蒙面人。
刚刚还看得江从絮热血沸腾的场景,此刻只能给她如坠冰窖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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