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下,云徊又恢复到往日和江从絮相处时的沉默寡言,和公堂上伶牙俐齿的模样判若两人。

    但江从絮没有进入公堂,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另一面。

    两人结伴回了客栈,江从絮嘱咐云徊去洗个澡收拾一下,自己则转身进了屋。

    而屋里早有一人坐在桌边等着她回来。

    “和你那小护卫不多说两句?”万栩笑道,倒没多少恶意,纯粹是调侃。

    江从絮莞尔一笑,“这不是着急回来见万郎吗?”

    万栩摸了摸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主动转移话题,“你家护卫我帮你平安带回来了,你说的翡翠何时能交货啊?”

    “等万老板远航归来就能见着了,况且,不是已经给了万老板一块了吗?万老板还信不过我吗?”

    想到之前从对方手中拿到的那块翡翠的品质,万栩心里的怀疑消减了半分。

    这年头遇见好翡翠难,能提前预定一块是一块,更何况今日之事她也不算多费力,只是在恰当的时候说几句话罢了。

    “行了,得了你的准信我也要走了,不耽误你时间了。”万栩起身,甩甩袍袖,整理妥当准备出门,却被江从絮拦下。

    “万老板想不想再得一块同样品质的翡翠?”

    “你手里的翡翠是大白菜吗?这种品质的翡翠你居然还有?”万栩震惊地看着江从絮,她现在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在给她画大饼,只是拿翡翠吊着她。

    “倒也没大白菜那么夸张。”江从絮摇着头失笑,慢慢解释道,“万老板也知道我乃南城人士,虽然如今南城矿空,但家中总还有些存货,拿出一两块还是可以的。”

    “什么样的大户人家能一口气拿出三块?你莫不是劫了黔南王的王府吧?”

    万栩对此依旧表示怀疑,但在自己如此离谱的猜测下,江从絮依旧笑而不语,并没有反驳,这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不会是真的吧?”万栩眉头紧皱,之前拿到手的那块翡翠如今也有些烫手的感觉,“我不收来路不明的货。”

    江从絮掩唇轻笑,略微放松两人之间的气氛。

    “除了劫财,就没有其他办法得到南王府的库存了吗?”

    万栩看着江从絮坦荡的笑容,一瞬间福至心灵,“你是南王新娶的王妃?”

    江从絮没有否认,只是低眉浅笑。

    “怪不得。”万栩心中一切的疑惑都引刃而解,“所以你拿出三块价值不菲的翡翠,究竟想做什么呢?”

    “万老板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最后一块翡翠,想和万老板求一个上船的名额?”江从絮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转而说起自己的请求,在看到万栩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时,补充道,“万老板放心,不是女子,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万栩出门的时候一脸古怪,在看到门口守着的云徊时,神色更加微妙,然而最终她还是抿抿唇,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第二天,太守经过一天的修养,终于安抚好自己的心脏,让自己可以平静地去面对苏赦。

    身旁的李叔不断地向他强调道:“大人不必忧心,账本丢的时候,那人已在牢中,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现在那个窃贼没能找出来,你让我怎么不忧心?”太守不愿意说出自己不想面对苏赦的真相,只将心头烦恼的事情中捡了最表面的来说。

    李叔十分善解人意,立刻表示自己马上就去找人查。

    太守还是不放心地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切记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李叔离开后,太守在主簿的搀扶下重新坐到了公堂之上,头顶着明镜高悬的匾额,神色肃穆。

    不知道为何,今日再见到苏赦,太守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愈发锐利,而不久之前他也曾见过类似的眼神,但是那个时候对方面对的是居高临下的巡抚。

    不管怎样,今日一定要把这个罪给定下来,不然他心头永远不安。

    一如昨日的升堂顺序,在主簿陈述完苏赦的罪状之后,太守开口问询:

    “苏赦,你认不认罪?”

    “不认。”

    苏赦站在堂下,身姿挺拔,像迎风而立的竹柏,青葱苍翠,能够扛过风雨的摧袭。

    太守陡然发觉,原来苏赦早已长成可以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再也不是那冬日里瑟缩在雪地里的年轻少年郎。

    他哀叹了一声,开始回忆从前,“本官还记得你刚来顺城的模样,我从雪地里把你救起,送到医馆治伤,没成想如今你怎么成这幅模样了?之前私盐案一事暂且不提,现在又为何胆大妄为到想要刺杀朝廷命官……”

    “大人,您是仁慈心善的,这苏赦就是个白眼狼,您别为他伤心!”堂下听审的耆老站起来打断太守的回忆,生怕太守一个心软就放过苏赦。

    毕竟他们之前都经历过私盐案,知道太守有多宝贝这个苏赦,都已经定罪了还愿意舍弃一辈子的官声和半副身家救他性命,如今可别再重蹈覆辙。

    “唉,众位耆老莫要担心,我为官数十载,从不做徇私枉法之事,今日也不会。”

    “从不做徇私枉法之事?”苏赦提高音量大声驳斥,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公堂,“您敢发誓吗?就站在您所处的匾额下面,面对这高悬的明镜!”

    “你敢发誓吗?”

    最后一句苏赦的声音格外得轻,但就是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让太守哑口无言,几次张口都把话又咽了回去。

    “我是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顺城百姓。”太守看向苏赦的目光逐渐冷硬,他第一次把自己的锋利展露出来,直面这个曾被他视为孩子的人,“都是因为我救了你一命,我才不能在此立誓。”

    苏赦放声大笑,台上的主簿几次喊了“肃静”都没有用,直到两侧的捕快在捕头的示意下,强迫苏赦闭嘴。

    苏赦因为笑得太过用力,整个胸腹都仿佛在震,他踉跄着栽倒在地上,又趴着笑了会才站起身。

    太守看着苏赦动作随意地擦着眼角的泪花,心里更加确定对方大概率是知道私盐案的真相了。

    他现在心中极度的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李叔的建议,一时心软向巡抚求了情,就应该让巡抚直接把他处死了事。

    他当时怎么想的来着?

    哦,对,他还想留着苏赦帮他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毕竟对方名声不好,还有个灵活的脑子,实在是好用的工具。

    “苏赦!你不但刺杀朝廷命官,还大闹公堂,这桩桩件件,今日定不能轻饶了你。”太守耷拉下眼皮,将眼中的杀意尽数掩去,他扶着胸口喘着气,在气势最盛的时候突然转了话锋,“诸位,你们怎么看?”

    “这……”几位耆老也没想到太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他们手中,左右对视一番,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出声。

    还是万栩慢悠悠地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依我看,杀之,以儆效尤。”末了万栩嘴角噙着笑,转头看向太守,“您说,我这个提议如何呢?”

    只见一向表现得仿佛被苏赦下了迷魂汤的太守第一次不再维护对方,而是哀叹一声,看向苏赦的眼神中带着不忍:“苏赦啊,这次不是我不想帮你了,是民心所向,不可违也。”

    堂下的苏赦对于众人几句话定他的罪,决他的生死并没有表现得非常在乎,就好像这些人讨论的不是他一样,直到太守说完之后,他才讥笑着回道:“是,我是欠你一条命,那你呢?你欠我的又如何还回来?”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主簿……”

    “大人!大人!不好了!王大人他……”公堂外一声声呼喊,最后是李叔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浑身是血地指着门外,满眼都是惊恐。

    在看到周围人讶异的视线后,他咽了口唾沫,把要说出口的事又咽回肚里。

    “发生何事了?你速速道来!”和其他看到鲜血就浑身不自在的众为耆老不同,万栩只是轻轻皱起眉头,依旧淡定地向李叔问话。

    李叔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向太守,得了太守的示意才把自己的所见一一道来。

    王异死了!

    而在询问到凶手的时候,李叔却表示自己去的时候只看到王异面容惊恐地倒在血泊里,并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说没看到人,那这王大人毙命多久你清楚吗?”

    “这……”李叔有些慌乱,仔细回想之后才不确定地说道,“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身体还温热着!”

    太守听完李叔的说法,心头一跳,道了句不好!

    果不其然,万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咱们现在审的这个人在公堂上也待了有一个时辰了吧,总不至于他在咱们的眼皮底下离开杀了另一位大人又回来吧?”

    万栩说完之后,几位陪审的耆老也都瞬间明悟,对于苏赦的判决又产生了些许犹豫。

    “大人,咱们现在就给此人定罪是否草率了些?”

    太守脸色发黑,整个人颓唐地倒在座椅上,堂下的李叔也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颤抖着手拿出参片要喂给对方。

    然而这次太守却强撑着坐起来,向李叔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沙哑着嗓音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容后再议,先将此人关押,等仵作验了尸再行决断。”

    苏赦扯了扯嘴唇,自觉转身,让身后的捕快给他上枷锁。

    就在这退场的间隙,府衙外面突然冲进来很多的百姓,领头的几人都是城中众人熟知的几位大盐商,他们高喊着“还我公道”,一面冲进公堂之上。

    一部分捕快高喊着“保护大人!”,从苏赦身边撤开,跑到太守身边。

    来不及走的耆老被这些人的气势惊住,慌忙喊着:“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们的去找他去,不要来找我等啊!”

    “我们找的,就是那堂上坐着的人!”

    “对!枉我们那么信任你,原来是你背着我们偷偷贩卖私盐!”

    众人惊诧地看着盐商手中所指的那个人,正是瘫软在公堂之上的太守。

    苏赦看着堂上发生的这一幕,心中紧绷着那根弦突然断裂,多日以来遭受的屈辱似乎在今日得到些许宽慰。

    “别愣着,快走!”旁边不知道哪里窜来一个人,趁众人正在向太守讨说法的时候,拉着苏赦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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