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狱里面,苏赦的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虚空中的一点,烛光扫到的一瞬,能看到他眼角似乎有晶莹闪过,但转瞬即逝。

    对于苏赦的疑惑,云徊,其实就是明浔,并没有回答他。

    这个真相,只能留给苏赦自己消化。

    翌日,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来带他们二人去府衙,因为暂时还没定罪,所以未给他们带枷锁。

    今日,由太守主理审他们二人的案子。

    来到府衙之上,云徊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眼中略有些失望。

    他旁边的苏赦,此刻面色苍白,耷拉着眼皮,整个人像游荡在世间的魂魄,宛若行尸走肉。

    进门的时候苏赦仿佛体力不支一样,朝云徊身上倒去,被云徊迅速躲开,并且嫌弃地啐了一声:

    “臭乞丐,离我远点!”

    两人之间些微的争执引来堂上陪审人的注意,不过几位陪审都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两人一眼,就收回目光,并没有吭声。

    公堂之上,正中央的位置上此刻空无一人,顶上明镜高悬的牌匾在清晨的阳光下金光闪耀。

    周围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者,看起来像是顺城比较德高望重的几位耆老。只有一个人例外,不过她待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突兀的感觉,反而比起周围人表情更加自如。

    云徊的视线在她身上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转开。

    万栩在这里他不意外,毕竟是顺城乃至整个洛朝都有名有姓的富商,而且因为前几年得了太后亲封皇商,如今地位和寻常商人可不太一样。

    不过看起来万栩在顺城虽然地位颇高,但人缘貌似一般,身边的耆老们或多或少都在一起寒暄,也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喝茶,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位看用不屑一顾的表情看向她。

    云徊的视线不好再向身后瞟,所以也不知道心中的那个人究竟有没有来。

    他站在公堂中央,眼观鼻鼻观心,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等着太守的出现。

    等到耆老们茶已经喝过一轮之后,年迈的太守才在李叔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江从絮还是没有出现。

    “公堂之上,是不许女子出入的。”

    趁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守吸引之时,他身边的苏赦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着,声音低沉沙哑。

    云徊瞳孔微亮,接着迅速眼眸垂下,遮住了这一丝亮光。再抬眼的时候,又恢复到之前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收拾好自己情绪的云徊注意到一点,今日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到。

    王异。

    虽然不知道王异来顺城的真实目的为何,但毕竟也是京官,地位上应该远高于太守的,这种正式的场合不请他来说不过去。

    云徊正在奇怪着这点,此刻堂上惊堂木一响,成功吸引住了堂下所有人的目光。

    “咳咳!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云徊眼皮跳了一下,眼角余光瞟到苏赦,发现他已经神色如常,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堂上之人。

    就好像昨晚告诉他的事情没有对他有任何影响一般。

    然而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太守却不这样认为,在他和苏赦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狼狈地错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他总觉得苏赦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冷意,像一把刀将要插进他的心脏,这让他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更加难以支撑,只能咳嗽几声,让身边的主簿帮忙继续问话。

    苏赦见状,收回了一直停留在太守身上的目光,语调毫无起伏地叙述着自己的来历,不过把来顺城前的经历隐去了。

    苏赦说完,众人的目光投向云徊。

    “大人!小人云徊,乃南城人士,跟随自家小姐来顺城做些买卖,一直都谨守本分,从未做过逾举之事,不知道为何抓了小人,小人实在冤枉!”

    云徊语速有些快,看得出来他有些着急。

    周围陪着的几位耆老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继续安静听审。

    主簿清了下嗓子,用手示意了一下,接着问道:“今有人状告,堂下苏赦涉嫌刺杀朝廷命官,而云徊,涉嫌协助苏赦,你们二人是否有异议?”

    刺杀朝廷命官!

    云徊和苏赦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主簿,肉眼可见的两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几位耆老也都纷纷看向主簿,看样子对此事也毫不知情。

    一旁坐着的万栩第一次插言:“我看这件事,大家好像都不太清楚,要不太守大人和我等详细说说,也好做了判断。”

    虽然耆老们对万栩不大理会,但此刻也都出言附和,一同把压力给到台上的太守。

    太守也算缓了过来,慢悠悠地开口道:“是本官的疏忽,前几日有位京城来的巡查官员,刚到没几天就遭到刺杀,如今只能卧病在床。”

    “大人在被刺杀之后,指认苏赦是刺杀之人,于是本官才下令将其抓捕归案。”

    听完太守讲完此事的来龙去脉,众人才明晰其中的前因后果,而这个时候,云徊突然跳出来说道:

    “大人!此案的嫌犯明明只有苏赦一人,为何要抓小人,小人和此人实在没有任何关系啊!”

    太守也有些疑惑,目光看向一旁的主簿。

    主簿看了眼手中的册子问道:“你说你和嫌犯没有任何关系,为何前日见你和他一起出现在医馆?如果你们二人并没有关系,为何你要送他去医馆,帮他请郎中看病?”

    “大人!小的只是受家中小姐的命令,送他去医馆而已啊。大人明察,小人之后和他再无交际!”

    云徊拱手说着,末了还狠狠瞪了苏赦一眼。

    “就是你意图杀害大人,还牵连我也遭此一难!”

    “你家小姐?”旁边有位耆老突然开口,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盯着云徊的眼睛问道。

    “回大人,小人家中小姐和小人一样,都是南城人士,来顺城做些生意的。”

    耆老面露嫌恶,低声说了句:“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旁边还有几位跟着附和着笑了声:“做生意?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呢?嘿嘿嘿。”

    几位声音不大,但周围坐着的几个人都还是能听清楚的。

    只见一直抚着茶杯盖的万栩面色有些微妙,手下也不知觉地重了点,将茶杯盖不小心掀翻在地,碎成几瓣。

    “哎呦,万老板手滑了?可要小心啊,算账的时候可别手滑了。”一位耆老讥笑道。

    万栩冷笑着回看他,“算账这种事,不劳您费心。”

    见几位陪同听审的人在这公堂之上聊了起来,让整个堂上的气氛都有些热闹,主簿不得不再次清清嗓子,轻喝了一句: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颤悠悠的太守看向云徊,“那么,你家小姐,和苏赦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对啊,不然平白无故为何要救……要救一个乞丐?”耆老们经过刚刚那一遭,也不向一开始那样紧绷,而是积极发问,想要打听云徊口中的小姐和苏赦究竟有何关系。

    “那是因为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云徊说起来义正言辞,同时目露不屑地看着苏赦,“要不是看他可怜,倒在路边无人帮扶,也不会沾上这晦气事。”

    云徊话语间都在和苏赦撇清干系,但包括太守在内都没有完全消除对他的怀疑,仍旧对其进行刨根问底。

    所幸,云徊整体来说还算对答如流,并没有让这些人找到一些可以抨击的地方,于是质疑声音逐渐消弭。

    就在所有人等着太守做最后的决断时,太守却拖着他那病恹恹的身子看向苏赦,缓缓问道:

    “苏赦,你与此人是否是旧识?”

    苏赦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堂上众人的发言,对于云徊话里话外的贬低依旧没反应,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此时得了太守点名道姓的问话,他终于仿佛回过神一般,抬头看向太守,静默了几息才开口道:

    “当然有关系。”

    此话一出,公堂上的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惊讶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不是您说的吗?送我去医馆的关系。”

    苏赦反问着,目光直视太守。

    “这苏麻子可真阴险啊,知道自己躲不了这遭,还想拉个垫背的。”有人小声嘀咕,得到了周围人的一致同意。

    而此刻面对苏赦灼灼目光的太守突然有点后悔向苏赦询问,刚刚只是简单的对视就让他心脏有些不舒服,此时再面对这份灼热,他更加受不了。

    总觉得苏赦话里有话,仿佛在影射着什么,但又挑不出来毛病。

    太守摆摆手,李叔立刻明了,上前递上一盒参片,让他可以含着回点气血。

    等待太守休息之时,万栩道:

    “看来今日太守大人身体实在不适,要不此案择日再审?”

    几位耆老在这里也坐了有段时间,他们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但也不算年轻,而且又比太守到的时间还要早些,现在也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向太守请命。

    太守微微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散去。

    然而还是万栩,他站起身,向太守拱手道:“太守大人一向明察秋毫,绝不错判一个好人,我等看这南城小子不过是无端牵扯进来,要不大人您还是高抬贵手,放此人一马,也能全您仁爱之名。”

    太守愣了一下,此刻口中的人参片正在发苦,他轻叹口气,“那就……先放了吧,也是委屈这位小伙子了。”

    洗清嫌疑的云徊无罪释放,走之前与依旧被押解的苏赦擦肩而过时轻轻撞了一下,道了声:“晦气!”

    被他撞到的苏赦打了个趔趗,偏头看向他,眼中神色似乎有些轻蔑,讥嘲道,“走狗!”

    然而在周围人看不到的间隙,两人相撞的胳膊快速触碰又很快离散,信息已在二人之间传递。

    走出公堂的云徊看着天边的日光,松了口气,接着看到站在公堂之外的那个戴着纱帽的女子。

    虽然隔着层薄纱,但云徊还是能够想象出对方纱下微笑的面容,与寻常女子的笑容不同,江从絮的笑永远带着一股活力和自信,就像向阳生长的花,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恭喜,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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