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只有那么片刻的瑟缩,很快镇定地走了过去,挨着霍衍坐下,他小声说:“对不起,我手机的静音键不小心碰到了。”

    他声音愈发低软,“我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看着面色冰冷的霍衍,温墨抱着他的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外面好冷哦。”

    霍衍探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冷冰冰一片,更是厉声呵斥:“知道冷便早点回来!老子他妈差点大半夜让军情处满城找你!”

    温墨心下一颤,面上更是带了讨好,“我知道错了,我就是睡不着,见外面烟花好看,想着散散步,没成想……没有下次了,您原谅我好不好。”

    宋妈在一旁陪着笑道:“都怪我,原先小墨说了要散散步,是我这老糊涂倒头便忘了,倒叫他自己一个人落单。”

    霍衍睨了她一眼,宋妈唬了好大一跳,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还是温墨解救了她,他轻声:“宋妈,你先去休息吧。”

    “那好……霍先生,我先下去了。”

    宋妈连头都不敢抬,收手收脚地下去了。

    温墨咬了咬唇,小动物一般可怜地蹭了蹭了霍衍,“您别生我气了,求您,我害怕。”

    “我瞧你胆子大得很,”霍衍瞧着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有些心软,然念起方才的焦急,火气又骤然上来了,只冷笑一声,“这老妈子什么时候被你收买了,搁这睁眼说瞎话,就冲你这招人的,还敢给我大晚上跑出去!也不怕被叼走!”

    前两年,战争刚刚平息,别墅配了数十个安保,因近来治安渐好,温墨又不喜欢那么多人,所以才撤了大部分只剩两个。

    “我错了,”温墨亲着他的唇,软软地:“我真的不敢了。”

    霍衍抱他上了楼,温墨还来不及细思别的,他现在的最大任务是取悦这个alpha,他窥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卖力地平息他的怒火。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alpha终于赦免了他,他将他捞了起来,丢在床上。

    温墨紧抓着枕头,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他想,今晚他真是昏了脑袋了。

    他的预感那么对,他本来就不该出去。

    所有偏离轨道的东西都注定得不到好结果,今晚,差一点因为一个念头,他几乎将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温墨眼睛通红,吧嗒吧嗒地落泪,他难挨地动了动,他想,这是一个上天给的警示,他心里真是后怕极了。

    这个惊心动魄的夜就这么风平浪静过去了,但这偏离一点的意外就好像一个火苗,俶尔燃烧,蔓延开来,将脆弱的皮层下不再稳定的东西暴露出来。

    新年上班后的第一天,温墨收到了来源于那个号码的一条新消息,上面只有七个字“今日十五,老地方”。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温墨寻了个借口,让司机载着他来到了一个常去的药店,他进了去,很快走到了一排专门摆oga避孕药的货架前,他一瓶一瓶地看了过去,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瓶标注着小小一个free的避孕药盒,他余光扫了眼周围,将这瓶避孕药悄悄放进了口袋。

    他随便又带了几支验孕棒,自如结了账便出了药店。

    虽然再次顺利地拿到了药瓶,但温墨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事情,但希望一次次浮起,又一次次覆灭。

    他紧了紧兜里的那瓶药,远远地看了一眼天空,不远处,一层阴云渐渐笼罩过来,乌压压地压着天际。

    下午的郁色像是预示一般,回去后,温墨就看见特别行动部门口多人在进进出出,像是很匆忙一般,温墨心间不安的感觉更甚了些,他打开了门进了办公室,顺手拉开了百叶。

    他一边观察着办公室外的动静,一边问程凡:“外头怎么回事,匆匆忙忙的?”

    程凡看了一眼,低声说:“听说是抓到了什么人,具体的不太清楚,是特别调查小组的人在负责。”

    温墨瞳仁一缩,手上的杯子险些掉了下去。

    他抓紧了手中的杯子,慢慢坐了下来,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坐定后,他忍不住摸了摸裤袋里的那个手机。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数人在开会。

    张谦坐在正中间,他眼中有着疲惫的红血丝,下巴泛青,他脱了外套丢给秘书,正支着额一张一张地看着材料,会议室大门轻轻敲了两下,一个上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他将一叠厚厚的文件堆在桌上。“少校,这是全部的资料,关于嫌疑人的。”

    “放着吧。”

    一个中年尉官面露喜意:“可算给抓到一个了,没想到居然是一个oga。”

    “真是人不可貌相,”另一个啧了一声,“这oga忒狡猾,如果不是老陆精明,估计又被他溜走了。”

    张谦掐灭了烟,“他人如何?”

    “在羁押室,”中年尉官接着说,“放心,老陆的手段没几个人能挨得住,更何况——”

    他嗤笑一声,眼中轻蔑无比,“一个弱不禁风的小oga。”

    张谦不置可否,只将眼前的材料抽出来一张,送材料来的上士跟着简要介绍,“这个oga叫孟陵,21岁,男性oga,是个孤儿,成年后从孤儿院出来,先是给一个石油商人当情人,两年后又被那商人转手给另一个合作商,但很快又被抛弃——”

    张谦心念一动,打断他,“孤儿院叫什么名字?”

    “天堂,”上士低头看了下材料,“天堂孤儿院。”

    他抬头,正要继续往下说,发现张少校定住了一般,他困惑询问:“长官?”

    张谦回神,他搓了搓脸,面色平静道:“行,这些先放在这儿,我自己看。”

    “是。”

    张谦又交代了每个人的分工,便让所有人出去了。

    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静谧。张谦觉得脑仁疼,他就着方才的姿势静静坐了一会儿,才点起了一只烟,烟雾环绕中,他垂下眼眸,翻开了那叠资料册,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发黄的纸张。

    那是一份孤儿院的孤儿名单,张谦的目光扫了下去,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明明还是下午三点的光景,但天色已黑沉得如同半夜,不多久,轰隆一声,大雨倾覆,像是谁在天上打翻了碗一般。

    廊道内,两个alpha军人在抽烟,他们的军装有些凌乱,衣领处溅了不少的血迹,二人眉头紧锁,对着瓢泼大雨吞云吐雾。

    “操!”一个愤愤骂道:“没想到这个oga骨头这么硬!三天恁是挖不出一句话!”

    上头给的时限是一天,但第三天了,他们没有从那只弱不禁风的oga嘴里挖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看得出来两个alpha的焦虑以及狂怒,

    “妈的,一个臭婊·子,老子今天弄不死他!”

    一个人丢掉烟头,打开铁门大步流星进了去,过了几分钟,一声凄厉的尖叫透过层层铁门,冲破了雨幕。

    温墨面无表情从楼上过道处离开,指甲却深深地嵌进肉里。

    第二天,那个叫孟陵的oga死了,他装作昏迷趁工作人员卸下口撑之际,一头撞在了锋利的台角,当场毙命。

    没有人料想到这样结果,只是这么一个瘦弱的家伙——只是一个oga而已。

    知道死讯的那一天,温墨很平静,他如常地工作,更加卖力地伺候那个alpha,他完全没有任何尊严,愈发将姿态放得极低。

    事后,餍足的男人抱着他,心满意足骂道:“小骚货,老子迟早有一天死在你身上。”

    温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柔弱如莬丝花一般埋进他的怀里。

    温墨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接到任何来自于那个手机的信息了,他知道,他们应该是出事了,这个关键时间点本不是个主动出击的时候,但温墨明白,他必须要尽可能保证他的同类们的安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

    于是,他敲开了近一周没有敲开的门。

    或许是这一周的忙碌,张谦看上去有些憔悴,冷峻的眉目竟有几丝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疲累。

    温墨站在门口片刻,反手锁上了门,他没有说话,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默默地投入他的怀里。

    “张谦……”他眼眶红了,“我好想你啊。”

    神垂目敛眉告诉世人,夏娃受了蛇的蛊惑偷吃了象征原罪的禁果,这不过是神的慈悲,用体面的借口替人类掩下那不堪的私欲,蛇,就是另一个夏娃,一个不愿伏击自己私欲的借口罢了,他们沆瀣一气、他们互相成全。

    只是,人类总善于撒谎。

    男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墨闭了闭眼睛,摸着他的头发,殷红的唇角扯起一个极浅的像哭一样的微笑,他在他湿漉漉的额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他想,一切本来都是错的。

    本来,一切都是错的。

    他确认了他已经睡熟了,悄悄爬下了床。

    他赤着足来到了那台电脑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输入了锁屏密码。

    错误。

    他皱了皱眉,再次输入,这次,他动作放缓了些,确保每一个数字的准确。

    当再一次看到密码错误的提示时,一种冰冷的不安骤然从脚底板升起,温墨后退一步,却是撞上了一个厚实的温热胸膛。

    他惶然转身,张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个眉目冷漠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来,带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温墨被逼得一步步退后,他终于被那张办公桌挡住了去路,再无可退。

    张谦终于在离他不到一拳的距离停了下来,他赤着上身,肩膀上还有一个新鲜的咬痕,一切彰示着二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但造成这一切的oga却是紧紧闭着唇,一双修长的腿抵着办公桌,隐隐戒备着,像一只警惕的陷入爪牙的动物。

    张谦抬手,屈起手指轻轻抚着他漂亮的脸,面无表情落下手臂,轻轻揽住了他的腰,推开皮椅坐了下来,顺势抱着他放在大腿上。

    没有人怀疑这是个情侣间暧昧又温馨的画面。

    年轻的alpha男人身上有着蓬勃的热度,但温墨已经浑身透冷,僵直着被他控在怀里,动弹不得,他看见张谦的指尖落在键盘上,敲出了一组与之前都不相同的数字,锁着的屏幕骤然亮了起来。

    他当着温墨的面点进了一个文件夹,温墨仅是看了一眼缩略图便滞住了呼吸,浑身不可避免微微发抖,那些缩略图里,是一对狂欢的ao,那是他们一起背叛的证据,那是他曾打算控制他的筹码。

    但这些视频与图片本不应该出现在其他地方,他藏得那么谨慎,那么小心,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找到他这个一直都没有启用过的planb。

    但是张谦是什么人,是军方最为青睐的精英,是十六岁便被霍氏纳入扩张权力体系的干将,他怎会轻易被控制住。

    温墨紧了紧手,他的手心都在发抖。

    他又看见张谦点开了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二人依偎一起,温墨趴在他怀里,翘着白生生的腿,他眉眼含笑,手上拿着颗樱桃,晃在他面前,然而对面的男人却是皱着眉,仿佛不悦一般。

    温墨记起来,不悦那是因为他在逗他,故意娇滴滴将樱桃放在他唇边喂他,等人启唇,却又立刻拿开,一向清冷惯了的男人怎会跟他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他一把握住他拿着樱桃的手腕,猛地衔住了那颗樱桃堵住了温墨的唇,温墨呜呜咽咽的,樱桃的汁液顺着他的下巴滴滴哒哒地洇湿了被褥,晕开了大朵大朵鲜红的花,温墨吃吃吃地笑,唇边的樱桃汁液被人轻轻舔了去——他们仿佛就是一对处在热恋期的情人。

    但不远处,一个隐形的摄像机却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作为往后要挟的筹码。

    温墨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他已伸手过去,关掉了屏幕。

    听得张谦的声音传来,他说,“孟陵是谁。”

    是一个尖酸刻薄的oga。温墨心里应着张谦,他自小与自己不合,看见他手上的东西便要抢,抢不过便骂,骂得急赤白脸,仿佛天生带仇一般,长大了些愈发尖刻,见到温墨从来便没好脸色。这样的一个人,死了,死于oga的自卫,死于一场alpha集体的屠杀。

    “跟我一样,”温墨道:“天堂孤儿院的孤儿。”

    张谦又问:“你有没有掺和那些事。”

    温墨目色一动,极其平静道:“没有。”

    他听到了背后一声叹息,腰上桎梏一般环着他的手臂渐渐放了下来,温墨感到背部被轻轻推了一下。

    他立刻顺势站了起来。

    张谦已经闭上了眼睛,手肘撑在木质的椅把手上,拿着拇指与食指揉着眉头,他看上去疲累至极。

    他只是疲倦地说,“你走吧。”

    其他的,他一句没问,关于照片的,他更是没有说。

    温墨知道此刻任何话都是多余,他快速回了休息室,将散在地上的衣服捡起穿了,他看见了穿衣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以及背后的那张床,床垫上还有微陷的痕迹,被子掀开一半来,松散地卷曲着,仿佛还在等着人回来一般,温墨目光收了回来,不再犹豫,匆匆走了出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再一次开口了。

    “收手,从此刻开始,否则——”

    否则什么,男人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双方早已心知肚明。

    温墨的手搭在门把上,他闭了闭眼睛,死死咬住了唇,许久,他回过头来。

    “可我们是共犯,”他又说,“我们早已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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