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凡终于回来上班了,好几年没有来的发情期令他异常痛苦,等终于逃脱这短暂又漫长的几日,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归来一般。但更加令他不安的是回到基地所要面对的一切,他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在等着他——然而他惊讶地发现,一切如常。
他好奇温墨究竟用了什么借口稳住张谦。毕竟,这位冷峻干练的张少校决计不是个会被轻易糊弄的厉害角色,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便当上了这特别行动部的一把手。
程凡几次想寻机问,但一直找不到机会,温墨一贯还是原来的样子,待他并无半分不同,仿佛那天发生的一切只是程凡单独做的一个梦一般。程凡并非是个不识时务之人,他唯有选择也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还有何寅生,那天之后,他好像经常故意找他茬,用各种理由,好在程凡一向沉默惯了,也不是会与人计较的角色,所以对方所为不过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过这反倒是让程凡确定,对方并不能笃定那天的人是他,他彻底松了口气——生活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还是那个沉默的beta。
这个城市已经渐渐地从战争的阴影中脱离出来,虽然平静的海平面下仍暗藏着酝酿着的洪流,狰狞地于至深处低吼,然而一切无人知晓,依旧风平浪静。但无论如何,始终不变的是,时间一直在往前进。
很快,新年到了。
霍衍带着温墨回霍氏老宅过新年。
温墨到霍家的第一个新年,尚且连霍衍的面都还没见过几次,更别提被允许进入霍氏老宅参加家宴,然而今年,打扮精致的温墨挽着霍衍的手臂,端庄高贵地出现在了祖祠大堂,一同参与隆重的霍氏祭典。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无人敢质疑,包括霍老爷子,然他这次连脸色也不敢轻易给上半分——如今霍衍威势日重,野心勃勃,高度集权,霍老爷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与兄弟叔伯夺权,然而霍衍早已经牢牢掌控住所有的局势,成为了这权柄滔天的霍氏新家主——他还那么年轻,至少还可以预计半个世纪的影响力。
典仪后是家宴,温墨毫无意外受到了格外的拥簇与尊重,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霍衍对这个oga的另眼相待,温墨宛如副位。
等家宴结束,霍衍并不打算留在老宅过夜,他搂着温墨的腰,酒气喷在温墨微微陀红的脸上,“知道你留在这边不自在,送你回你那别墅。”
温墨抱着霍衍的手臂,感恩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宋妈听闻这几天霍先生跟oga要住在别墅,早已经利索地提前收拾妥当,可当那辆黑亮的车一到,却只见温墨下来。
宋妈有些疑惑,“先生呢?”
温墨拢紧了衣领,“他有应酬。”
霍衍应酬当然多,几乎没有空闲的晚上。宋妈啊的一声,有些失望,她看了一眼温墨,发现温墨并没有什么别的伤心的表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给他递了室内拖。
隔了好一段时间没见温墨,宋妈也挺开心,想着过几日他又要回到基地,她已经盘算着这些天给他轮换着做几个爱吃的菜。她勤勤恳恳给温墨放了洗澡水,又提前用电热暖好了被窝,无一不周到,并非她世故,宋妈以前便是如此,她本就是个善良的佣人,她真心爱护这个柔弱美丽又得体的oga。
当然,她并不知道,温墨最擅长趋利避害给别人假象。
温墨洗完澡出来,床头的电子钟指示已十一点了,正待躺下,屏幕忽而闪了一下,是霍衍来的信息,让他不要等他,他得迟点。
温墨知道他肯定又是被谁绊住了,只不过现在倒学会了专门跟他说上一声,他自嘲一笑,只觉自己的地位巩固得还算不错,他放下了手机,阖上了双眼,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居然是张谦,温墨皱了皱眉头,接了起来。
对方只简单地说了句,我在外面,出来。
温墨赤着脚跳下了床,推开窗户一瞧,远远的路口处有一辆车停在那里,被沿途的绿植遮住了一半,温墨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安,想回个电话拒绝他,但想了想,还是披上了一件外套,悄声下了楼。
宋妈年纪大了,早在温墨上楼的时候便去歇着了,正门的两个安保正靠着墙低声聊着天,并没注意旁边,温墨悄无声息开了后门,往路口走去。
视觉上看着不远,其实也走了七八分钟才到路口。
张谦孤独地一个人站在车边,他穿着一件驼色风衣,风刮得他衣角飘飘,像个电影里的剪影,温墨看惯了他穿军装的板正样子,甚少见他穿别的衣服,这样休闲的更是少见,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正来回踱步,地上多了不少的烟头。
温墨叫了声:“张谦。”
张谦回过头来,将烟头往地上一弹,鞋尖踩熄了,大步朝着他走过来,他将温墨的手捏在手里,打开了副驾,将他塞了进去,而后绕了另一边,上了车。
一路上,张谦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抓着他的手,置在带着薄茧的掌心里揉捏着,二人都没有说话,车载广播里不断播报着新年祝词,热热闹闹的,充满了喜庆。
不多久,车停在了一处已经竣工但尚未启用的商业楼前,整栋高楼黑乎乎的,张谦停了车,牵着他下了来。七拐八弯的居然找到了一处电梯,电梯一路将他们送上了两百多层高的天台。
当楼道口的门一推开,城市的风一下子裹挟着冷意卷了进来。
张谦翻上了个高台,俯下身伸出了手,温墨借力也翻了上去,这里是一个混凝土浇筑的平台,温墨站定,顿觉视野一下开阔,整个中心城的繁华仿佛都落在眼里,风也更大了些,温墨展开双臂,感觉整个人都在飞。
温墨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里灌满了风。
这让温墨玩心骤起,立刻爬上了平台边沿的粗杆站起,在风中摇摇晃晃顺着杆走,像是走独木桥,张谦居然也跟了上去,二人像孩子一样亦步亦趋,张谦的平衡能力显然要比温墨强很多,还没走一圈,温墨便打了个踉跄,差点就翻下了平台。身后一只手牢牢把住了他,将他拦腰抱了跳下栏杆。
大风刮过,吹得一切模糊了界限。
高处不胜寒,温墨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太多,只在薄绒睡衣外套了件外套,天台的风那么大,温度自是比在别墅时低了不少。
温墨扯着张谦的衣服,毫不客气,“喂,衣服快脱下来给我。”
张谦居然笑了笑,他是个冷性子,很少看见他笑的时候,然而此刻他的眉眼却带着笑意,若寒冰初融,他打开了风衣,将温墨包进了怀里。
温墨老实下来,将吹得冰凉的脸埋进了张谦温热的脖颈。
不远处一道破空的声音,天空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好像是起始号角一般,很快,整座城市的上空炸满了烟花,漂亮得短暂又绚烂。
新年到了。
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以及猎猎风声中,温墨听见了张谦低沉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胸腔传来,
“我会想办法。”
这样乌突突的一句话一下让温墨从那种昏然的温水煮青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猛地抬起脸,吃惊地看着对方,张谦仍旧看着他,夜色下,他的瞳仁很深很黑。
温墨的手慢慢握紧了,唇角微微抿起,张谦捧着他的脸,低下了头,吻住了温墨的唇。
他说,“别怕,一切有我。”
温墨几不可见地打了个哆嗦。
张谦的吻很温柔,很暖,像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暖港湾,然而温墨的眼神已经逐渐冷了下来,他挣脱了张谦的怀抱。
他说,“现在就送我回去。”
张谦站在原地,没有动,温墨二话不说跳下了平台,冲击力很大,让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很快,他站了起来,径直往那个黑勋勋的楼道口走去。
还未到电梯口,身后一阵疾风扑来,温墨一下被按在墙上,嘴唇被狠狠堵住了,疾风骤雨袭来,温墨闭上了眼睛,任随他发泄一般吻着,他只是一动不动,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张谦终于慢慢地放开了他,喘息着,将额抵着他的。
温墨再次说:“送我回去吧。”
这次,他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许久,张谦终于站直了来,他叹息着,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向电梯间走去。
夜色更深了,车上的俩人自始至终没再讲过第二句话,当远远地看到别墅的一角时,温墨终于开口了,“把我放在这里吧。”
车门开了,温墨下了车,他朝着别墅走去,身后那辆车一直停在那里,温墨没有听到马达启动的声音,他知道他一直在看着他,然而直到身影没入路口,温墨一次都没有往回看过。
温墨终于走回了别墅,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像一棵久屹的青松,不知时间过往。
他终于动了,正待推开门,大门忽而打开,两个安保齐齐冲了出来,看见温墨的那一刻,二人齐齐松了口气,“您可算回来了!”
温墨心间顿感不妙。
他立刻翻出了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被关了静音,屏幕上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霍衍的。
温墨原地定了定神,步入了客厅,客厅亮堂堂的,宋妈先迎了上来,她趿拉着拖鞋,笑呵呵地拉住了温墨,但面色明显有些僵硬,她说,“小墨,你散步回来了呀。”
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是脸色铁青的霍衍,他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
“大晚上的,这是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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