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的李敏丽迈进知青点的堂屋门时, 陶南风和萧爱云正在吃饭。
陶南风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惊得站了起来:“李校长,怎么了?”
李敏丽抱着孩子喘粗气,一双眼睛却闪着极亮的光芒:“陶南风你帮帮我, 我想和丈夫离婚!”
离婚?听到这个词, 萧爱云也吓了一跳, 赶紧将饭碗放下, 急急走到李敏丽面前,上上下下地查看着她的脸,确认她身上没有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问:“怎么回事?”
李敏丽怕吓着孩子,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爱莲累了,先让她躺下好吗?”
陶南风接过孩子,爱莲很乖, 睁着眼睛不哭不闹, 可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陶南风将爱莲抱进宿舍,拿出零食哄她。李惠兰与叶勤看到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都笑着围了过来。李惠兰是当惯了大姐的,很会带孩子, 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不一会儿爱莲就卸下心防, 咧开嘴笑了起来。
天色渐晚,爱莲的眼皮开始打架,安安稳稳在大通铺上睡着了。
李敏丽温柔地给女儿盖上薄被子,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她从来不曾向旁人诉说心事,这一回却豁了出去, 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四个女孩都瞪大了眼睛。
“你这完全是被丈夫和婆婆欺压啊。”
“你丈夫和婆婆以务农为生,没有其他收入,你现在一个月四十几块钱的工资,他们竟然还骂你没有用?”
“嫌弃你生的是女儿?重男轻女是封建思想!”
“对呀,如果他们觉得女人只有生儿子才叫有用,那为什么男人不承担养家糊口的职责?简直是强盗逻辑!”
愤慨之后,李惠兰到底是年长一些,小声问:“可是,你丈夫没有打你、你婆婆也会帮着做家务活,你就算找妇联主任哭诉,恐怕她们也不会支持你离婚的。”
想到继母与继姐的软刀子,陶南风也在心里叹了一声。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但本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的思想,做妇女工作的人总会劝说不要离婚。尤其是像李敏丽所遇到的冷暴力,只要她丈夫和婆婆装弱者,旁人一定会觉得她当上校长看不起农民丈夫,是现代女版陈世美。
这样的情况下,李敏丽想离婚千难万难。
李敏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陶南风。
“陶南风,请你帮帮我。当初嫁给范七喜就是一个错误,我忍让了这么多年,真的不想再忍受下去。我知道,我提出离婚是离经叛道,但是……看到你们一心奔事业、快乐单纯的模样,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最后一句“我想为自己活一回”深深地打动了陶南风的心。
抬眼看着李敏丽,才二十六岁的她面容憔悴,眼角有了细纹,鬓角冒出几根白发,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眸子显得有些暗沉。
她是个好老师,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小学校长,这段婚姻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她值得更好的。
年前与父亲在书房交流的话语涌入脑海,陶南风陷入沉思。
当时父亲曾跟自己说过,之所以一时半会离不了婚,是因为对于冯春娥而言,离了婚她会失去太多,所以宁死不从。若将她逼到绝路,恐怕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真到那个时候,父亲也难辞其咎。
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光脚不怕穿鞋的,除非给她足够的保障,或者父亲没有了价值,冯春娥才会离婚。
现在情况反转,李敏丽是被吸血的那一个,因此她丈夫、婆婆肯定不愿意离婚,除非……
陶南风问:“你丈夫和婆婆最嫌弃你的地方在哪里?”
李敏丽怔怔地回答:“我生完爱莲之后身体受损,后面一直没有怀孕。”
陶南风思索片刻,声音透着冷静:“想离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们相信,你没有价值,离婚能够让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
自私者考虑的根本不是情感,而是利益的权衡。
为什么冯春娥不愿意离婚?因为只有保持婚姻状态,才能享受陶守信这个大教授所带来的所有资源:大房子、校园环境、稳定高工资、被娘家人高看一眼的地位……
为什么范七喜母子不愿意离婚?因为李敏丽的工资收入足够养活全家,能挣钱的媳妇、吃公家饭的老婆、刚刚分配的连脊房、村民知青们的尊重……能够给他们带来这么多好处的人,谁愿意放手?
李敏丽神情显得有些焦灼:“可是,我喜欢当老师,我不想放弃这份工作。”她的价值是事业带来的,如果要割舍这份价值,她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陶南风说:“按照你刚才所说的,你有一个减分项。”
萧爱云在一旁插了一句:“对,他们都嫌弃李校长只生了一个女儿,一天到晚逼她生儿子呢。”
陶南风语速缓慢,一点一点帮李敏丽分析现在的状况,这一刻的她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感。
“现在他们不肯离婚,一是因为你能带给他们舒适的生活,二是还没绝了生儿子的念想。如果你生不了呢?如果你肯舍弃这份工作呢?他们家只一个儿子,怎么也得权衡一下利弊。”
李敏丽一咬牙,霍地站起:“我这个星期天就去镇上医院,索性结扎了事!”如果不是怕旁人说闲话,她根本就不想再生孩子。
陶南风伸手拦住她:“你别急,手术到底还是伤身体。你不如去医院检查一下,让医生开一张证明,把结果说得越严重越好。”
陶南风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咱们是善良的人,不能耽误他家独苗苗传宗接代是不是?”
虽然心中苦,可听到陶南风这略带些嘲讽的话,李敏丽的嘴角渐渐有了一丝笑意。
“这样,你先将姿态放低,以身体原因提出离婚。这个时候你丈夫和婆婆肯定会犹豫,毕竟无后为大嘛。接下来再来谈条件,如果对方坚决不同意离婚,那说明你带来的利益更大,这个时候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绝处逢生,这一点陶南风感受最为深刻。若命运非要让你死,那就破釜沉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待范七喜、王春桃那样擅长打击拉踩李敏丽的小人,温和、讲道理根本没有用,必须想办法出奇招。
这么多年,在丈夫的冷漠、婆婆的苛待之中,李敏丽渐渐变得沉郁。可是今天在陶南风的宿舍里,四个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帮她出主意,让李敏丽一颗凉透了的心渐渐暖和起来。
晚上李敏丽躺在通铺上,看着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要急、不要慌,这么多年就忍过来,也不在乎再多忍受一阵。
等到油茶果采摘完,农场统一收购油茶籽送到镇上茶油厂,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个个夸向北这个新场长体恤村民。
“再不用自己背着油茶籽下山了,省事多了。”
“收购价和镇上是一样的,而且还不挑三拣四,农场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收购点就在供销社里哟,里边卖的东西越来越齐全,卖完油茶籽就能直接买油盐酱醋、还有毛巾肥皂,真好啊。”
被村民们不断夸赞的向北却遇到了两件烦心事。
第一件,是曲屏镇茶油厂的收购人员看今年茶油果丰收,故意压低价,农场按照往年的价格一毛钱一斤收进来,到了茶油厂只肯出九分一斤。
第二件,是秀峰山农场小学的新校长李敏丽找到农场领导反应情况,要求离婚。
第一件事情还算好,农场现在有了钱,这点损失承担得起。和大家一商量,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一起建议:自己建茶油厂!以后榨的茶油当作职工福利发放。
陶南风于是迎来新的基建项目——建秀峰山茶油厂。
第二件事情很难办。知青与当地村民的婚姻问题本就敏感,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农场与南北坡大队的良好关系。
向北非常重视这件事,把工会主席、妇女主任、宣传科、大队部领导等相关负责人都叫过来,对李敏丽、范七喜进行调解。
陶南风私下里来找向北,将李敏丽的婚姻状况如实先知,并恳请他施以援手。看着她那双带着祈求的眸子,向北点了头。
婚姻调解在场部会议室举行,王春桃守在范七喜身边,陶南风与萧爱云则陪着李敏丽。
李敏丽拿出一份妇科检查单,态度诚恳:“范七喜一脉单传,我又生的是个女儿,不能害他家绝了后,所以主动提出离婚。女儿爱莲归我抚养,不需要他们家出一分钱。”
范七喜缩着脖子蹲在角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王春桃根本就不信什么妇科检查,她穷怕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赚钱的媳妇,哪里舍得放手?
“我家七喜对你照顾周到,什么错处都没有。你现在当了公办老师、校长,翅膀硬了就想离婚?做梦吧你!”
王春桃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两只手高高举起,拍打着大腿,开始干嚎。
“求领导们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知识青年嫌弃我们农民没文化,嫌弃我们配不上她这个大校长,嘴巴说得漂亮,打着不生儿子的幌子离婚,欺负人呐,活不下去了啊……”
嘴巴皮子上下一碰,伤人的话一句一句冒出来,话里话外丝毫不提李敏丽为这个家做的贡献,也不说母子俩平时对她的伤害,只拿捏着当了校长就抛弃农民丈夫这一点说事。
村里领导劝范七喜:“你父亲死得早,难道真要让他死不瞑目?李敏丽再有文化又怎么样?你这婆娘生不了孩子,没儿子你就绝了后啊。”
范七喜双手抱头,一声不吭。
妇女主任劝李敏丽:“建起一个家不容易呢,咱们有问题解决问题。我看这诊断报告只是说怀孕艰难,并没有判死刑。你到省城去看看名医,治好了一样可以生儿子嘛。
你是光荣的人民教师,患难夫妻百日恩呢,现在日子好过了就要离婚,走出去被人骂陈世美你不脸红?站在讲台告诉学生婚姻是神圣的你为脸红?”
句句诛心。
李敏丽死死咬住唇,下嘴唇渗出鲜血也没有察觉。她牢牢地记住陶南风说过的话:忍住,不要控诉范七喜,将自己姿态放低,你表现得越没有价值,才越有可能离婚。
李敏丽泪流满面:“我愿意退出,还范七喜自由之身,他还能娶妻再生,我就守着爱莲过完一生吧。”
王春桃眼珠子一转:“你李敏丽做的孽,就得赔偿我们七喜!”
这话说的,萧爱云在一旁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反驳。
“李敏丽嫁到你们家的时候家徒四壁,一分钱彩礼没要,她的知青补助、民办教师津贴全都用在家庭建设上,你们现在住的是农场小学给李敏丽分配的房子。
明明占便宜的是你们,怎么现在说得好像还是你们吃了亏?
李敏丽生爱莲的时候,你们为了省事、省钱,非不肯送镇医院,结果大出血李敏丽差点丢了性命,现在你们口口声声说生不出儿子是她的错,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女人的青春不宝贵吗?李敏丽挣钱养家不伟大吗?她生孩子身体受损不辛苦吗?这么算下来离婚还是她吃亏,赔偿范七喜?这句话你们怎么说得出口!”
王春桃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替李敏丽说话,她立马开启号叫模式。
“知青帮知青啊,文化人欺负农民啊~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怎么就她精贵!哪家婆娘不劳动、不赚钱?怎么就她了不起?就她的青春宝贵了?我家七喜清清白白一个勤快汉子,他就没有青春了?”
萧爱云气得浑身直哆嗦,拉着陶南风的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胡搅蛮缠、胡搅蛮缠……”
向北站起身,走到一直不吭声,等着王春桃为自己出头的范七喜跟前,抬腿就是一脚。
范七喜的小腿被踢中,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向,向场长,你做什么打我?”
向北沉声道:“你是男人,要不要离婚,你说话。”
范七喜不敢看向北,一抱头又蹲了下去:“我不说,我不想离婚。”
向北却不肯罢休,弯腰将范七喜一把揪起来,让他与李敏丽面对面而站,转头对王春桃说:“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你闭嘴!”
他的目光中带着威压,王春桃不敢再闹,嘟囔了一句:“七喜不会讲话,我这个当娘的帮忙说也不行吗?”
李敏丽看着眼前这个模样憨实的汉子,他的眉毛眼睛皱成一个团,目光中带着祈求,仿佛在说:不要离婚,我们好好过日子。
李敏丽将目光移开,淡淡道:“你和你妈平时在家总骂我生不出儿子,是个没有用的女人,现在我自请下堂,让你再找个能生儿子的女人,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就不肯同意呢?”
范七喜动了动嘴,半天说了一句:“不离婚。”
李敏丽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眸子里的光彩似乎都被生活埋葬:“不离婚,难道你想绝后吗?”
范七喜内心在挣扎,他是个农民,不懂什么男女平等。他只晓得如果生不出儿子,在村里他抬不起头。如果李敏丽真的不能再生,到底要不要离婚呢?
王春桃在一旁说:“你说得轻巧,再找一个生儿子。娶妻不要钱吗?生儿子不要钱吗?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有这个能力哟~”
陶南风冷笑道:“哦,原来这些都是要钱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讽刺意味却很浓。听到这话,农场领导的脸上都带出一丝鄙夷。
是啊,你们也知道这些需要钱吗?那当初哄着李敏丽嫁到你家的时候怎么舍不得花一分钱?还心安理得地把她的知青补助、民办教师补助都揣进自已的口袋。
当初不晓得珍惜,李敏丽生头胎的时候非不给送医院,折腾坏了身体,现在女方伤透了心提出离婚他们倒是突然晓得这些都要花钱了!
李敏丽的眼神冰冷,问道:“这样,我赔给你五十块钱,你拿着这个钱去另娶个媳妇,怎么样?”
五十块钱!范七喜的脸上不自觉地带出一丝喜意。五十块钱,足够另娶一个媳妇。
王春桃听到这里慌忙叫了起来:“你一个月四十几块钱工资,只肯赔五十?你哄谁呢!两百块!没有两百块我们坚决不同意离婚。”
陶南风冲李敏丽使了个眼色。
李敏丽猛地截断她的话,大声道:“你们不要这钱、不离婚也行,如果不离婚我就辞职!我什么也不要,校长不当了、公办老师编制不要了,我听你们的劝,天天往省城跑,治病生儿子,你范七喜就当个男人,挣钱养家!”
向北咳嗽一声:“这样挺好。范七喜嫌你不生儿子,你就专门负责生儿子,校长、老师想当的人多得很,你退下来保管抢破头。”
其余几个农场领导一听向北的话,顿时明白过来,都跟着说话。
“对对对,李敏丽这样才对嘛,按照你婆婆的说法,做女人就应该生儿子,你辞职努力生儿子我们都支持。”
“现在我们农场生活条件好了,多的是人想过来。你李敏丽不当校长,秀峰山农场小学照样招生、教学。”
“李老师这个觉悟非常高啊,为了生儿子连事业前途都不要,奉献精神极其伟大,简直是女性楷模。”
范七喜听到这些话,顿时也不淡定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辞职?辞职我们家里怎么办?去省城治病得花多少钱?要是一直治不好怎么办?”
李敏丽看到他太阳穴青筋暴露,顿时心中畅快无比。被他们扣了这么多年的帽子终于反扣了回去,真痛快!
“可是,你们一直批判我,说我生不出儿子有罪啊,现在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我是女人,我负责看病生儿子,你是男人,你负责养家糊口的责任,这不是非常合理吗?”
范七喜哑口无言。
王春桃迅速反应过来:一个没有工作不能挣钱的媳妇、一个需要长期吃药治病的媳妇、一个生不生得出儿子都不一定的媳妇,我还要来做什么!
她大声道:“不行,五十块钱不够,现在村里娶媳妇彩礼都得三十块,再置办些家具,请媒人、摆酒,没有一百块根本就不行。”
不等李敏丽说话,在场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大队部领导站起来,抬起烟枪对着范七喜就是一下:“要点脸吧,你们家已经对不起李知青,现在另娶媳妇还想让她出钱?传出去哪个敢嫁到你家里来!”
范七喜脑袋被砸,痛不可抑,却不敢反抗,只敢喊:“妈,妈……”
妇女主任也被气得差点吐血,手中茶杯狠狠落在桌上,茶水飞溅而出。
“从来没听说离婚之后还要女方赔钱的,这不是欺压人吗?妇女解放说了这么多年,我今天算是在南北坡大队见识到了!
李敏丽是我们农场知青,辛苦劳动这么久,又为小学教育事业做了巨大贡献。她现在自请下堂,是她尊重乡俗传统,是她吃了亏,你们知道不知道!
如果是她见异思迁、嫌贫爱富,那我们狠狠批评她。可是,她现在半点错处都没有,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母子俩不把她当人,是欺负她没有组织,没有集体吗?
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么痛快离婚,母子俩滚出农场宿舍;要么就不离婚,李敏丽辞职看病、生儿子,她的衣食起居看病休养全归你们管!
如果你们敢对她有半点慢待,我们农场妇联就找你们算账,把你们揪出来批斗,看你们还敢搞封建迷信、重男轻女、欺负女性!”
向北重重一拍桌子:“我们农场就是李知青的娘家,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她!”
范七喜与王春桃被农场领导的强硬态度吓得直哆嗦,慌忙摆手:“不欺负、不欺负,我们哪里敢欺负李知青。”
向北目光如矩,盯着范七喜:“你,同不同意离婚?”
王春桃想,如果不离婚,李敏丽辞了职哪里还有什么用,还不如趁着现在自己手上攒了点钱利索离婚,给儿子再找个好的。
她赶紧说:“离,离,离。”
李敏丽说:“爱莲……”
妇女主任瞪了她一眼:“你一个离婚女人带什么孩子,爱莲姓范,让他们带去。”
王春桃哪里肯要孙女,忙叫了起来:“我们家哪里养得活那个小丫头片子,我们七喜还得再娶、再生,不要不要!这孩子我们不要。”
李敏丽心跳急速,努力压制内心的欢喜:“我带也行,但是有一条,以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爱莲改姓李,她的事情你们不要再来干涉。”
王春桃生怕夜长梦多,到时候农场领导逼着她拿抚养费,忙说:“改姓改姓,就跟着你姓李,我们不要。”
农场的第一桩离婚,就此谈判结束。
李敏丽原本找农场财务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想着花钱消灾,没想到在农场领导的强势支持之下,一分钱没有花。
向北派人盯着王春桃母子俩,让他们搬回村上的老屋,至于他们相亲也好、娶媳也罢,那就不归农场管。
李敏丽紧紧拉着陶南风的手,眼中含着泪水:“谢谢!”如果没有陶南风出谋划策,她永远没有办法摆脱这段婚姻。
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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