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两族为了手记残片交锋不断,人间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银孤常常问青冥要残片,青冥坚持不给。两人的关系重新变得冷淡僵硬,好像那天夜里短暂的温情只是个意外的插曲。

    伏云变得神出鬼没,除了必要的应战,其他时候都不见影踪。魔宫里时常有人议论,自从二公子回来以后,他兄长忽然变得低调了,好像两个人调换了地位。

    银孤也问过青冥伏云在做什么,青冥表示不清楚,只叫她多加提防,毕竟伏云和他不一样。伏云只在乎一样东西,为了那样东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每次仙魔交战结束后,青冥回宫第一时间向魔尊汇报战况,提醒她论功行赏。等下属都散了,才又告诉她仙门中谁来了,谁没来,哪些门派长进了,哪些门派还是老样子。

    说到某个名字,他会暗中注意观察她的表情。但她神色镇定,表情如常,好像一点儿也不再关心。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终于也学会了伪装。

    入秋之后,有段时间外界冲突正激烈,银孤等了好几日,也没见青冥回来向她汇报情况。很罕见地,倒是伏云先回来找她。

    “听闻魔尊也在找手记残片?”伏云开门见山问她。

    银孤也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嗯。”

    “魔尊找它做什么?想借花献佛,或是以表忠心?”伏云狭长的眼睛里总是阴恻恻的。

    “本尊想把威胁自己性命的东西拽在自己手里,不奇怪吧?很难理解吗?”银孤反问。

    “魔尊想找残片,其实早该来问我。魔族的命令,我不敢不从,不像有些人,‘恕难从命’和‘以下犯上’这种事,我是做不出的。”伏云意有所指。

    银孤不想与他多说:“你管得太多了。手记残片在何处?”

    伏云弯弯绕绕:“手记残片在万魔谷,上次已经请魔尊去了,魔尊没有找到。如今伏云本可以直接将它取来,但魔尊执意要与青冥走得那么近,伏云不敢插手管那么多,魔尊便自己去取吧。”

    银孤上次被送进万魔谷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每每想起万魔谷中的情境,仍然心有余悸。青冥也和她说过伏云阴险狡诈,要她多加防范。但手记残片这件事,青冥始终不肯让步,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便只能铤而走险了。

    何况上次在万魔谷中,她弄丢了飞廉剑,青冥绝不可能帮她找,也只能她自己去找回。

    “魔尊思虑这么久,是不敢去?”伏云继续试探,“若魔尊改变主意,愿意与我统一战线,我即可就能将残片妥帖地送到您手中。”

    “不必了。”银孤挥手让他退下。

    当天夜里,青冥还没回来,伏云也不知又去了何处。银孤独自进入万魔谷。

    因为带着目的,又已经见识过山谷之中的险恶,银孤此番格外警惕,一路避开魔修和魔兽,在各种隐蔽处搜寻。

    路过一处土丘,望见周围还零星散落着几根骨头,是上次那头白虎,死后很快被其他魔兽分食了,骨架也被咬得七零八落。

    若当时没有它保护,躺在这里只剩几根骨头的,就是银孤了。

    她不确定这白虎经谁授意,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没有找他确认过。

    当时她在慌乱中还朝白虎刺了一剑,若不是那一剑,它也许不会死?后悔吗?有一点,但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想摸摸那几根骨头,刚弯下腰,白骨便消散了,好像只是在等她来看一眼,最后一眼。

    她不再耽误,投入正事。路过上次那个洞窟,瞥见其中微光闪闪,虽然离得远,但足以让她认出那是飞廉。

    银孤只身走进洞窟,洞中路径狭窄,潮湿阴暗,若不是为了飞廉,她一定没有勇气进来。

    魔气在翻腾涌动。虽然魔宫中各处都漂浮着魔气,但万魔谷中魔气更浓重,而这洞窟内,又最为集中。

    因为感应到浓郁的魔气,银孤体内魔灵又活跃起来,起初蠢蠢欲动,后来疯狂窜动,好像是不满足于她这具不争气的躯体,想要将她锻造成更邪恶更残暴的魔尊,那样才配得上寂陵毁天灭地的力量。

    越往里走,魔气越浓,魔灵便愈发狂妄嚣张,侵占她的身体,侵略她的意识,她必须拼命抵抗,才能拽住一丝神志。

    银孤一直很忧虑,魔灵这般强大,对她的控制一日比一日强烈。若有朝一日,她彻底被魔灵控制,她是不是就会变成下一个寂陵?

    若真有那一日,她就会变成千古罪人。

    她执着于手记残片,也是因为害怕那一日到来。宿命的悲剧像一把利剑,时时刻刻悬在她的头顶,她想要躲开,想要阻止,来得及吗?

    现在看来,好像已不再可能。

    伏云怂恿她进入万魔谷,再用飞廉引诱她走进洞窟,用最浓郁的魔气刺激魔灵,是不是想让那一日提前到来?

    难道那一日就是今日?

    银孤恍然大悟,但醒悟已经太迟。她已经走到洞窟最深处,飞廉闪耀的剑光照亮了她赤红的眼睛,她浑身魔气涌动,魔灵在她胸腔内发光,照出她全身血液流动的轨迹。

    她走过去用左手握住飞廉,原想着若真的失去控制,便用飞廉自我了断。但刚一抚上剑柄,却发觉触感有些陌生。再一细看,剑身上也没有木叶纹理。

    这飞廉是假的?

    银孤刚有一丝怀疑,那把剑竟脱手而出,调转方向朝她手腕一割,银色血液飞溅喷洒。当是时,一个紫光穹盖骤然闪现,将她困在其中。她想摁住手腕止血,却已丝毫不能动弹。

    那一剑伤口极深,银血源源不断地流出,与那穹盖形成连接,血液在穹盖上流动,紫光与银光交相辉映。

    随着体内血量减少,张狂的魔灵渐渐消停下来。这与银孤猜想的结局大相径庭,伏云到底想要什么?好像并不是逼她今夜就变成第二个寂陵。

    洞窟入口处传来魔兽的嘶吼,各种兽类的吼声连续不断,此起彼伏。想来是万魔谷中大量魔兽都被浓烈的银血气息吸引而来,或许也有不人不鬼的魔修,但那些吼声没有变得更近,应该是被隔绝在洞外进不来。

    银孤血流不止,脸色差不多快与血迹一样白。穹盖的紫光渐渐被银光取代,大部分都变了颜色。

    始作俑者终于从洞窟外走来,黑袍半掩的脸上带着稳操胜券的笑容,单看那表情,便能认出他是何人。

    “伏云,你到底想做什么?”银孤问话时声音已在发颤。

    伏云微微勾了勾嘴角:“你说呢?”

    银孤越来越乏力:“你不是想要我变成第二个寂陵,完成你重振魔族的大业?”

    “当然不是。当初我对你给予厚望,一心以为你复活魔灵之后便可以杀遍天下,踏平三界。但你太不争气了,连魔灵都驱使不了,魔族要你何用?”

    伏云走向发光的穹盖,右手覆在穹盖上,银血不再毫无章法地流动,而是钻进他的掌心,进入他的血脉。

    “我多次试探你的实力,想让那股力量在险境中觉醒。但你和青冥走得太近,即便哪天你真的实力大增,也必然不会为我所用。我真心实意提醒过你,但你不听。”

    伏云在穹盖上发力,让银血流速加剧,又冷笑着问:“魔尊觉得,这银血阵的滋味如何?”

    “滋味如何,你看不出来吗?”银孤眼中的红光在一点点熄灭。

    “我想要魔尊的力量为我所用,可惜你既做不到,也不愿意。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要自己变成魔尊,变成比寂陵更强大的魔尊。”伏云雄心勃勃,“到那时,天下众生,包括青冥,在我眼中不过是卑贱如蝼蚁。”

    银孤浑身血液所剩无几,用最后的神志在思考,总觉得哪里不对。当初魔族传言她能复活魔灵,并不是因为银血。现在伏云吸走她的血,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方法好像不管用呢,银血并不能复活魔灵。”银孤已气若游丝。

    伏云抽干她最后一滴血液,撤掉银血阵,用胜券在握的语气回应:“魔尊不必再操心它管不管用,我要取走的,可不止银血这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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