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礼的壮汉,是仁乐郡主豢养的武道高手,看他的架势,敢说一个“不”字,就凭黄权和黄午两人的身板,他一拳过来怕是连胸口都要被打穿。

    黄午已经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喘。

    黄权权衡利弊,还是抬脚往外面走去。

    “且慢,我家小姐只邀请黄公子一人,你不在列。”

    见黄午要跟着黄权走,豹头壮汉直接伸手,长臂如铁索横江,拦住黄午。

    “黄午,你就留下来看家吧,仁乐郡主何许人物,岂会无故暗算我一介酸儒。”

    黄权见黄午投来求助的眼神,示意他留下。

    黄午仰望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黑衣壮汉,蹬蹬退了两步,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打开院门,外面漆黑一片,黄权忍不住问道:“我们如何赶路?”

    现在虽然不打仗,但涪京重地仍然实行宵禁,普通人晚上出门闲逛,被抓住就要送大牢。

    豹头壮汉走向黄权,嘎嘎笑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去,请公子闭上眼睛,委屈片刻。”

    你……

    黄权心中一震,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豹头壮汉那猿猴般的长臂环住腰间,一个旱地拔葱,硬生生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身躯腾空,劲风猛得只能闭眼。

    黑衣壮汉带着他起跳斜纵,以硬力飞起,高度大约是槐树那么高,黄权睁眼恰好看到黑暗中的槐树尖轮廓。

    接着二人轻轻落地,豹头壮汉双脚一弹,又再度斜纵而起,一个起落约有数百步的距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黑衣壮汉把黄权放在地上,二人已经来到一处高大的府邸门口。

    眼下好像是在城西的一条胡同里,黄权粗略估算,刚才跑了有几十里地的样子。好家伙,一盏茶的功夫就跑了几十里远,从东郊跑到城西。

    “得罪了黄公子,让你受惊了。”

    豹头壮汉赔个不是,虽然刚才他竭力护着黄权,但如此猛烈的起落,对于黄权这等柔弱书生来讲,少不了吃些苦头。

    黄权很是无语。

    这时,朱门半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探出小脑袋。少女单手拿佩剑,身穿淡绿稠衣,头上盘双鬓,像两个尖陀螺。

    “偃师,你把黄公子带来了么。”

    少女声音似银铃,却透着干净利落。

    “是的,鸣香。”

    “快进来,黄公子。”

    少女出来挽住黄权的手臂,径直往朱门里走。

    看着黄权吹乱的头发,鸣香瞄了眼偃师,哼道:“这是郡主的贵客,你看你办的事,早知道就让我去了。”

    鸣香显得热诚又关切,黄权在路上受的那些罪,似乎也因此消了大半。

    原来豹头壮汉叫偃师,少女叫鸣香,看样子二人时常争斗。

    听着鸣香的教训,偃师只能挠头干笑。

    黄权更加无语,这偃师高大如人熊,却被鸣香一个小侍女训得没脾气。难道这侍女表面热诚,实则更加凶悍?

    临进门时,黄权注意了一下府邸外面的环境,确定这是在城西的某处胡同里。

    而眼前这府邸未挂牌匾,没有庄丁守门,花草也缺乏打理。除了门庭比普通民房高大许多以外,各方面都低调得很。

    这应该是仁乐郡主在涪京城的一处私宅,郡主是封了爵位的,有爵位就有封地。而仁乐郡主的封地,自然是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仁乐城。朝廷推恩降等,没有传召的侯爵不能进京,难怪仁乐郡主要夜晚相见,黄权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宅子外观低调,偃师和鸣香行为谨慎,比做贼还要小心,看来这些行为都是有原因的。

    在鸣香和偃师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七弯八拐,最后进了一间会客厅,偃师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会客厅灯火通明,但却是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

    “黄公子请坐,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去通禀郡主。”

    鸣香说着,给黄权沏好香喷喷的茶水,进了内屋。

    春天的夜晚是显冷的,但刚才偃师抱着他跳跃,没多久就浑身散发热量,跟火炉一样,所以黄权也没觉得多冷。倒是这沏好的茶似乎不同一般,闻香味就让黄权觉得很提神。

    不过他还是不敢喝,因为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此事颇多古怪。

    “黄公子,深夜叨扰,还望见谅。”悠的,从内屋传来嘹亮的中性声音,竟然不像女声。

    这中性声音有点好听。

    曼妙身影从内屋走出,莲步轻移,来人比侍女鸣香高了半个头,身穿白纱衣,难掩纤细阿娜的身材。头发披散着,鹅蛋脸,翘鼻朱唇,身上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刚出浴。

    黄权不由的失神,如此绝色美女,生平第一次见到。

    不过书也不能白读,他立马收敛心神,对仁乐郡主拱了下手。

    这是仁乐郡主?别的不说,礼数好像不对。

    举人见官不跪,黄权对这仁乐郡主行个文礼,是绝对不失礼数的,失礼数的是对方。

    正确的礼数,仁乐郡主尚未婚配,应该在屏风后面和黄权对话,或者以面巾遮脸,能说话但不能见人。

    “黄公子莫怪,我辈仙家只重性命,余者皆是化外。今夜匆忙一见,礼数什么的,就先放在一边吧。”

    看出黄权的顾虑,读书人爱讲规矩,仁乐郡主一笑置之。她举止大方,以真面目示人,自称仙家,连王孙身份都不要了,这顿时就给了黄权极大震撼。

    仁乐郡主比自己也没大几岁,但眼界见识和处事方法却不知高明多少,传承千年的礼数,说丢就丢。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让郡主见笑了,郡主今夜召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黄权摊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坦然坐下,小小的举动,表示他已经明白仁乐郡主的意思,彻底放下礼仪。

    “不愧是涪京小神童,九岁中举,三科神速交卷,连内相大人都对你赞赏有加。”

    仁乐郡主赞赏黄权的应变和定力。

    “这是我从方仙道带回来的仙茶,黄公子先饮用,事情容我慢慢道来。”

    仙茶?这倒是稀罕物,如果不是今天,我黄权读书一辈子肯定也没机会见识到。

    心里想着,他端起面前的仙茶一口气喝个底朝天,让仁乐郡主身后的鸣香差点笑出声。

    仙茶入腹,顿时就觉得安神醒脑,浑身疲惫一扫而空,口齿带香,连呼吸都绵长了许多。

    “事情是这样的,我乃是方仙道法宗弟子,传功长老在讲课的时候,留下一句心法暗喻,让我等弟子自己参悟。已经好长时间了,没有弟子能够回答得上。刚好这几日我来涪京探望母妃,听了黄公子三科神速交卷的事儿,料定不是一般人,所以想请黄公子解惑。但我此行不便张扬,所以只能深夜会见。”

    仁乐郡主娓娓道来。

    “郡主是不是太高看在下了。”

    黄权听得皱眉,方仙道传功长老留下的心法暗喻,众多青年才俊弟子都不能解,他一个小小儒生,从未接触仙道,自衬没有把握。

    “公子莫急,此暗喻和仙道心法关系倒不大,极为奇怪,容我口述,听了再说。”

    仁乐郡主眨了眨灵动的眼,羊脂一般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俏皮,可爱又靓丽。

    “如行军打仗,战至最后,孤身一人,被敌军包围,该如何破?”

    仁乐郡主说完,便是直勾勾的望着黄权,观看他的反应。

    侍女鸣香抱着佩剑,亮澈的双眼也紧盯黄权,一眨不眨,仿佛黄权要是回答不上,她就要一剑劈砍过来。

    仙道暗喻,竟然和兵书打仗扯上了关系,这等问题去找那些运筹帷幄的大谋士来解答,似乎更为合适。

    “答案我倒是有一个,但不知道对不对。”

    黄权随口说道,心里却是没底。

    因为既然是暗喻,那就是隐而不显的比喻,这是借行军打仗来暗指别的东西,决然不能以兵道的角度去解答,这一点黄权很明白。

    如果单纯是兵道,那答案肯定是发信号求援,或者投降。

    黄权随口一说,仁乐郡主眼前一亮,欣喜道:“黄公子请说,不管对与不对,今日也不会亏待了公子。”

    黄权微微一笑,嘴里只吐出两个字。

    “自解。”

    这个答案,他也是在古兵书上看到的,至于对不对就和他没关系了。

    “自解?自解?”

    仁乐郡主听了之后,立刻皱眉,嘴里念叨着,若有所思,在客厅里踱起步来。

    没多久,她又定在原地,闭目调息,似乎在运转体内的仙道法门。在寒冷的春夜里,娇躯透过白纱衣又升起道道白水气,黄权只觉香气扑鼻。

    侍女鸣香极其紧张,生怕仁乐郡主出什么事,看样子她好像在进行一件极为关键的事。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仁乐郡主身上没有再冒白气,逐渐平静。

    “全无出路,应当自解,毁而重生,生是死之道,死是生之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仁乐郡主睁开双眸,呢喃一番,随即发笑,对黄权说道:“黄公子,果真不愧涪京小神童之名,我看你以后应该叫涪京第一才子。不瞒你说,方仙道传功长老这道暗喻,是指点武道十重的弟子突破桎梏,却让大家自行领悟。我如今也卡在这个境界好久了,现在看来突破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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