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 外头飘起了细雪。寒风卷着雪粒子撞到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晚宜睡得不稳,被雪打窗的声音吵醒,檀口轻启, 伴着清浅的哈欠声缓缓睁开了眼。
刚醒来神思还不甚清明, 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岱赫幔顶。
距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为着好意头,相府里的摆设都泛着喜气, 梧桐院里更是如此。
赫红的幔顶上,并蒂莲花交缠相依, 缱绻绮丽。
眼前旖旎勾起梦中荒唐景象, 燃了一夜的烛光摇晃, 将幔帐的红映在林晚宜本就透着粉的脸颊上。
酡红蔓延,染上了晕红的眼尾, 眸光迷朦, 似酒后微醺醉态。
“唔。”
拉起被褥, 妄图驱敢纷乱思绪, 却不想暗色助涨情思, 鼻尖呼出的气更加灼热。
羞臊太浓, 陡然生了恼意。
林晚宜气急, 一脚蹬开被子, 赤脚下床,到梳妆镜前倒空了装满珠钗的匣子, 又去昨日藏小册子的箱笼前,翻开层层衣物,捏住册子一角,紧闭双目将其塞入匣子里。
“咔哒”一声落锁后, 又将匣子埋入箱笼。
推开窗扇,雪花飘飘沾上卷翘的眼睫,转眼就融成水珠。林晚宜看一眼掌中小巧的锁匙,毫不犹豫地丢出窗外。
这一会儿的功夫,细密的雪珠已经变成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落下。
雪花沾面,带来一丝冰爽凉意,林晚宜按住乱跳的心口,长舒一口气,看纷纷大雪将锁匙掩盖。
外间的秦桑听到动静,敲门进来:“姑娘今日怎得这么早?”
林晚宜平静了不少,指尖拂去眉上的雪水:“落雪了,起来看雪。”
冬日里觉长,早晨起得晚,寻常这时候还在梦乡,秦桑边走边整理匆忙间穿上的衣裳,见林晚宜穿得单薄,忙去取了厚实的斗篷给她披上:“呀,怎么赤着脚,染了风寒就不好了。姑娘快去榻上坐着,穿好衣裳再看。”
这一夜睡得不算好,林晚宜掩唇打了个哈欠:“不看了,还有些困,再睡一会儿。去和风苑说一声,今日不去一起用膳了。”
秦桑拿了鞋过来,弯腰帮她套上:“也好,雪下得急,洒扫的来不及扫雪,沾湿衣裙可不好受。”
扶她往床榻边去的时候,瞥见梳妆桌案上凌乱的珠钗。
林晚宜面不改色:“记得有个红梅带雪的簪子的,怎么找不见了?”
“姑娘忘了,那个簪子上的红玉松了,请工匠重打还没送回来。”秦桑稍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床铺,“看日子估计也差不多了,回头我差人去问问。”
林晚宜睡下:“不急,刚刚是一时兴起。”那册子永不能见天日了,她心安后困意袭来,眼帘微垂,“太早了,你也再睡会儿吧。”
秦桑放下拢在铜钩上的幔帐,放低了声音:“姑娘别惦记我了,安心睡吧。”
时辰尚早,相爷和夫人估计还未起身,秦桑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去和风苑传话。
知道她不来,周夫人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
那事羞人得很,饶是她活了半辈子了,提起来还觉得发臊,遑论灿灿这样天真烂漫的姑娘家了,害羞不想见人也是应该的。
“这么高兴。”右相见状道,“让子安也别过来了吧。”
周夫人拧他胳膊肉:“合着就光宝贝灿灿一个,子安是路边的野草啊。”
右相吃疼,握住周夫人的手,无奈摇头:“是怕你累着。”
最后,相府的早膳,是分开在各自院中吃的。
无巧不成书,平南将军府里,顺昌伯一家这段时间也没有陪沈老太君用膳。
无他,皆因沈老太君生辰,留沈意远小住几日。老寿星一再挽留,沈意远不好一味推辞,应下了。
除第一日为了脸面同桌用膳外,余下几日,顺昌伯鲜少在沈意远面前出现。
小儿子心思多又不肯听劝,费多少口舌都拗不过他,问他究竟为何也不肯说,沈老太君烦了,直接不管他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面上过得去,她懒得操这没用的心。
“雪天路滑,你在外骑马时要小心些。”饮一口暖胃热汤,叮嘱沈意远。
沈意远颔首,帮沈老太君布菜。
沈老太君掏出帕子,故意在他眼前晃了一圈:“灿灿的手艺真好,我都不舍得用。”
说完将帕子叠好收起,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拭嘴。
那是林晚宜赠她的生辰礼物。
老太君的生辰没有大办,只一家人聚在一起过的。林晚宜还未嫁过来,自然没有出席,但人未至礼却到,沈老太君欢喜极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眼下就喜欢这等亲手做的、满是诚心的物件儿,收到以后简直爱不释手,压根不舍得用,只有沈意远来时,会拿出来在他眼前晃悠一下。
含笑看他:“你也别眼热,以后会有的。”
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沈意远淡然自若。
沈老太君对他编的那套一见倾心的说辞深信不疑,自行宫一趟回来,和他说话时,说得最多的就是林晚宜。
最开始他还有些不自然,“嗯嗯啊啊”地含糊应付,现如今半年过去,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已经能对面不改色地应答。
“届时祖母别眼热就成。”
沈老太君噎住,又把叠起的帕子展开,摸着上头的松鹤绣纹,睨他一眼:“眼下你可没有。”
沈意远笑而不语。
“你还不哄着点祖母,不怕到时我将你求娶灿灿时一刻都等不得的丢人样子说与灿灿听啊?”
文臣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脸皮肯定比不得他这糙人,听到后是笑还是羞都未可知。
沈意远忆起她泪眼朦胧的模样,道:“她性子娇,祖母别逗她。”
“行了,知道你的心意,别天天挂在嘴边上。”沈老太君开怀,“还没娶就这么护着,以后可该怎么办哟。”
……
年关将至,皇上停笔,赐宴百官,林晚宜随周夫人入宫。
这样的宫宴,沈意远自然也在。
宴上觥筹交错,不经意间,两人眼神相撞。
做了那梦,林晚宜再不能像从前一般淡然地面对,逃似的别开眼,只盯着席面上的菜肴,许久不敢抬头看。
殿内人多,他们对视一幕,被不少人瞧见。
林晚宜的心虚移眼,在她们眼中是娇羞情浓。
几个关系近的夫人过来,碍于她还未出阁,不好打趣,凑到周夫人耳边说悄悄话。
她们自以为放低了声音,可林晚宜就挨着周夫人坐,都不需要侧耳分辨,轻易就能将她们的交谈听个干净。
如果是以前,她听再多都不会有什么波澜,可自从梦里见过沈意远,再听他的姓名就格外别扭。
知会了周夫人,她起身往殿外去透气。
此番宴席依旧设在庆和殿,林晚宜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轻车熟路地往亭子里去。
宫墙高筑,挡住了肆虐的寒风,亭边池水并未结冰,只有日光照不到的临水山石边凝了薄薄一层冰。
夏日里在荷下摆尾的小鱼儿不见身影,池边树木也是光秃秃的,实在无趣,估摸着她们已经说完了,林晚宜哈口气暖暖手,起身回去。
刚出了亭子,就撞见迎面而来的沈意远。
林晚宜头一次为他的痴情苦恼,一跺脚,垂着头只当没看见他,快步回了庆和殿。
行宫回来后,沈意远只见过她几次,皆是在宴席之上,她身旁一直有人,寻不到机会单独见她,那枚耳坠自然一直没有还回去。
刚见她独自出来,便寻了出来,想借此机会将带在身上多时的耳坠交还于她。
殿中相望她避开眼时,他就暗道不妙,不想她竟恼怒至此,一句解释也不肯听。
原是他不好,没有设法见她,害她因心爱的耳坠伤神。
在亭边站了良久,将掌中焐暖的琉璃耳坠重放回袖中,往庆和殿方向去。
进殿时,皇上正和右相说话,知他进来,齐齐望向他。
皇上看他,脸上眼里都是笑。
他虽故意隔了段时间再进来,可是满殿的人,拢共就他们两个人出去又回来,不多想都难。
右相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很是不悦。
就一眼没看到,又把他的小西瓜骗出去了。
宴席散后,皇上把沈意远留下。
沈意远在偏殿等皇上,许久未等到人,再有两刻宫门就要落钥了,他问殿门外的太监皇上何在,太监摇头说不知。
又过了一刻,皇上身边的福公公匆匆跑过来,天寒地冻的,福公公额上全是汗。
来不及擦汗,福公公示意跟在后头的小太监将东西抬上来:“皇上命奴才将此物交给王爷。”
“是何物?”
这箱子有些岁月,福公公是后来才跟着皇上的,不知其中是何物:“奴才不知。时候不早了,奴才送王爷出宫。”
紫檀木雕花的箱子分量极沉,需二人合力才能将其抬起,镇北王府的下人按沈意远吩咐,将其抬到了书房。
打开后,里面是襄平公主逝世前为未来儿媳备下的聘礼。
……
借这一箱东西,沈意远往右相府递了拜帖。
林晏昼正准备几个月后的武举,连着好几日不在府中,右相和周夫人接待他。
周夫人知道这箱东西是老友多年前备下的后,感触抹泪,望向沈意远的眼中添了几分亲近,心软留他一起用膳。
右相虽未有异议,却邀他入书房下棋,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周夫人派人催促了几次也不肯放人,硬生生拖延了大半个时辰。
耳坠自是没有还成。
再相见,已是二月初二。
皇上赐婚,皇后娘娘亲添妆。
林晚宜天不亮就起身了,十数个喜娘围着她转,上妆梳头、更衣走礼,喜娘说什么她做什么,提线木偶一般,忙乱中脑中“嗡嗡”的,除了疲累没有什么新嫁娘该有的憧憬期盼或紧张不舍。
周夫人里里外外地忙着,一刻不停,脸上全是喜气。
直至外头人呼:“姑爷到!”
喜娘拿来了大红的盖头,金线绣成的“囍”字跃入眼帘,凤凰曳尾,祥云环绕,一点点遮住林晚宜姣好的面容,周夫人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身边人多,声音嘈杂,周夫人努力压制的泣音没多少人发觉,人群中的林晚宜却听见了,一把掀开盖头,望向避到人后的周夫人。
一众喜娘见状,慌忙制住她的动作:“哎呀,不可呀,万万不可啊。”
她不听,遥望着周夫人:“娘。”
喜娘也随她朝周夫人望去,像找到主心骨似的,盼着她能劝劝:“夫人,这盖头可不兴掀啊。”
周夫人擦擦眼下的泪,笑着走到林晚宜身边,帮她把盖头盖上,轻捏她柔嫩的掌心:“娘陪着灿灿。”
盖头盖上,喜娘们安心忙起别的。
外头,沈意远来得不甚容易。
他虽贵为镇北王,但迎亲时,不论身份高低,只论家族亲眷。
撇去林周两族旁的家族兄弟不谈,林晚宜两个亲哥哥,一个擅文,一个练武,门神般挡在大门外,尤其是林晏昼是个爱热闹的,沈意远又是吟诗作对又是打拳练武,闹得喜娘高呼要误了吉时才堪堪进门。
人群簇拥下,一身喜服都挤得起了褶。
正院中,右相端坐高堂,周夫人匆匆进来坐下。
喜娘牵着林晚宜出来,将红绸另一端交到沈意远手上。
磕头敬茶。
周夫人的泪止不住地流,怕影响了林晚宜的心情,用帕子死死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右相眼眶也红了,一向沉稳的声音微微发颤,叮嘱他二人日后一定要互助互爱。
出门时,林晚宜的大哥林秉承背她上花轿,趴在大哥的肩头,她才后知后觉地涌起了离家的伤感。
“哥哥。”颤颤的,带着雾蒙蒙的水汽。
“灿灿莫哭,哥哥一直在。”
清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林晚宜心安许多,又唤:“哥哥。”
“嗯,哥哥在。”
花轿外,林晏昼提前等着,帮着林秉承将她送入花轿中。
刚一松手,就嚎哭出声:“灿灿啊,常回来看看哥哥啊!”
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这么一嚎,人群里顿时哄笑开来。
在林晚宜心头萦绕的离愁别绪,一下子消弭无踪,捂住耳朵,只当没有这个哥哥。
八抬大轿缓缓抬起,嫁妆聘礼绕城三圈才堪堪走完,沿路撒的喜钱无数,全城百姓同贺大婚之喜。
镇北王府,沈老太君代远在南栗的沈将军坐于高堂之上。
三拜之后,喜娘高呼:“礼成,送入洞房。”
沈老太君笑得眯了眼。
喜房内,龙凤红烛齐燃。
林晚宜和沈意远在喜娘接连不断的吉祥话中,挑了盖头,饮了交杯酒。
礼成后,喜娘退出去,内室只余他二人。外院热闹人声传入屋内,更显屋内寂静。
林晚宜抠着大红床褥下压着的花生红枣,沈意远摊开掌心,粉紫的琉璃耳坠出现在她低垂的眼下。
琉璃越戴越亮,越戴越水滑。
林晚宜身边那个成了单,自然戴不出去,一直锁在妆奁里,半年过去已经蒙了尘,而眼前这枚,油光水滑,比从前更美丽夺目。
沈意远一个大男人又没有耳洞,肯定是日夜思念她,时时将此耳坠放在手中赏玩所致。
此时拿出来,不用说,肯定是为了表露心迹。
林晚宜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如今已经拜堂成亲,往后他们就是最亲密的人,玉葱般的细指取过他掌中的耳坠,抬眸看他,粲然一笑:“王爷。”
外头喧哗声骤然停歇,门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禀王爷王妃,皇上驾到。”
被她指尖触过的掌心泛着痒,沈意远握拳:“我先出去同他们饮酒,你用些东西,先休息。”
“嗯。”林晚宜乖顺应声。
待他走后,秦桑绿枝进来。
“姑娘,王爷早知应过,让膳房备了膳,现在要用些吗?”
忙了大半日,除了早膳吃了两块小点就没再吃过东西,如今腹中空空是有些饿了,她点头:“先帮我把发冠拆了。”
用了些东西后,秦桑绿枝伺候着林晚宜沐浴。
青丝垂散,她只着大红中衣坐于床榻边。
“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门关上后,林晚宜咬着唇,站到已经搬进房内的箱笼前,摸出一把小巧的锁匙,打开了藏在深处的木匣子。
成亲了,他那么深情,她也该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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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亲临,席面上没人敢胡闹灌沈意远酒,都是举杯庆贺几句,浅尝辄止。
皇上要走,他们也不敢多留,早早地散了席。
沈氏家大族大,亲朋不少,但因为沈意远很早就去了南栗和北戎,归来后又是威名赫赫,与他年岁相当的同岁族亲与他不甚亲近,甚至不敢同他肆意笑闹,连闹洞房都省。
夜已深,他带着薄薄的酒气往裕景院去。
林晚宜起得早,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等他。
听见外面通传,下意识瞥一眼被她掖好的床褥,起身迎他。
“妾身伺候王爷更衣。”
柔弱无骨的手覆上他的腰间的玉带,沈意远下意识覆上她的手。
掌中的柔荑柔嫩,沈意远温声道:“你我夫妻,不必如此拘谨。”
其实该唤“夫君”,但林晚宜实在叫不出口:“临之。”
娇柔的嗓音似水,缓缓流过沈意远的心田,他声音喑哑,唤她的名:“灿灿。”
林晚宜尾指微动,心想他叫得这般顺畅,背后不知悄悄唤了多少回。
“累了一天,你歇着吧,我自己来便好。”
沈意远脱了外袍,往浴间去。
她沐浴过,沐浴热气缭绕,她留下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他口舌微干,冬天的浴间竟如夏日一般蒸人。
沐浴过后,他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内室,林晚宜坐在床沿,青丝绕在指尖。
“我能不能……睡在里侧啊?”
她择床,新地方她肯定睡不好,但若靠着墙,会稍微好一些。
潋滟的眸光望向沈意远。
沈意远喉间轻滚:“好。”
“安寝吧。”吹熄了灯烛,只留桌案上的龙凤双烛,屋内顿时暗了不少。
林晚宜略紧张地抿唇,去了里侧躺着,火红喜被上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她捏着被角往上提,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眸子。
沈意远躺在她身侧,两人分盖两床被子。
两人无话,只闻窸窣的被褥摩挲声。
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动作,林晚宜偏头看他:“临之?”
馨香再次涌入鼻尖,比浴间稀薄的香气更丰沛充盈,也更甜美更惑人。
掌心的痒意更甚,握拳也不能消减半分。
“累吗?”他哑声问。
因为爹娘缘故,他一向抵触成亲一事,若不是行宫一条翠蛇,他想他是不会成亲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自会如周夫人面前承诺一般,爱她疼她敬她,相敬如宾过一生。
不知是红烛作用还是什么,林晚宜总觉得他脸上飘红云。
转念一想,他自幼在军营长大,估计女郎都没见过几个,遑论并肩躺在床上,心中肯定紧张。
再有,他痴念自己多年,午夜梦回难免想她,这冷不丁的梦中人就在身边躺着,许是恍惚了,分不清梦境现实。
而且过年前娘教她的东西那么羞人,他娘早逝,爹又不在身边,总不至于由年迈的祖母教他吧,他肯定不会。
她自小到大受爹娘疼宠,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爹娘不在身边会是何等凄惨情景。
想着想着看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怜爱。
思来想去,她忍着羞臊,将手探了出去,钻到沈意远盖着的被子中,弱弱地勾住他的指。
“我会的,我来教你……”
娘教过她的,小册子也囫囵翻了几页,况且她梦里还梦到过。
教他,肯定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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