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予比林晚宜小了一岁,如今也过二十了,按理说该议亲了。

    梁王只她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一般地宠着。甚至怕她日后受委屈,不惧人言,无视传宗,婉拒了太上皇提议的过继嗣子一事。

    太上皇的胞弟,当今圣上的皇叔,梁王府泼天的富贵往后都要落在嘉然郡主身上了。

    是以宋知予身子骨逐渐转好的消息一经传出,明里暗里旁敲侧击要跟梁王府结亲的不在少数。

    梁王与阎王爷争了这么多年,终于抢回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当然舍不得宋知予嫁去别人府中。

    不过梁王跟世上所有的父亲无异,见别人拐着弯夸自己的女儿难免骄傲。这么颗璀璨的明珠,当然不能一直在府中藏着只他一人知道,是时候让外头那些人开开眼了。

    是以宋知予身子养好后,知道她和林晚宜说得来,梁王常托林晚宜带她去各府走动。

    林晚宜不必说了,向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再加上个冰肌玉骨、不惹凡尘的宋知予,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夸耀之声。

    宋知予虽然常年卧床,甚少见外头纷繁景象,却生得一颗剔透玲珑心,耐得住清冷寂寞,也抵得了奔涌而来的热闹喧哗浪潮。

    没有沉溺在各式各样的夸赞声中,在各府面前露了面全了该全的礼数后,她不再接那些雪花般纷飞而至的邀约花笺,除林晚宜处,她只在年节时的皇家宴席上出现。

    今日琼林宴她该来的,只是围场武举那次皇上和太上皇就不太对付了,今夜宴上未婚才俊颇多,为免他们拿她的婚事作筏子,索性称病不来了。

    “灿灿,嘉然郡主没有来,不会是上回游湖吹风了吧?”

    席面上个个都绷着精神,就林晏昼胆大,趁着皇上和太上皇未至,直接坐到沈意远身边去了。

    不远处的赵瑞芷还揉着腰呢,林晚宜可没忘记白日状元楼是谁泄的密,若不是她的好夫君疼她,怕也是避不了不顿摧残。

    她没好气地扫一眼林晏昼,非但没打算告诉他实情,还计算着让他内疚一番:“是啊,还不都是怨你,春寒料峭的游什么湖,没见着传说中的画舫美人,反累得郡主身子不舒爽。”

    林晏昼常回望京,听见什么新鲜好玩的都要带着蛮蛮见识见识,往镇北王府去得格外勤。宋知予和林晚宜亲近,也和他碰过几面。

    林晏昼这个人,性子外向,尤其是少年时和宋知予有过隔墙约定,见眼下他们都如约越变越好,甚是欣慰,每回见到都不生疏,能说上两句近况。

    男未婚女未嫁,林晏昼虽然心里敞亮,但还是懂礼的,多数时候稍打声招呼也就告辞了。

    游湖那次实在是意外,那日他早和蛮蛮约了去城外玩的,路上提了一嘴音画坊极富盛名的美人。蛮蛮随了她娘,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人事物,追着问美人姿容如何。林晏昼如何知道,他被从前的程大姑娘伤透了心,对这些美人一点兴趣没有,还是同僚提起要去湖边巧遇美人才知道这号人物。

    话说一半说不明白,蛮蛮的兴致被勾起来,不肯去城外,要改道去湖边看美人,林晏昼拗不过蛮蛮,只得顺了她的意思。

    春日湖上有凉风,蛮蛮穿得略有些单薄,未免受冻着凉,他就先带了蛮蛮回王府添衣。

    知道蛮蛮和林晏昼出去玩,林晚宜早几日就送了信给宋知予和赵瑞芷,邀她们过府一叙。赵瑞芷要带大壮去太傅府见外祖母没空过来,只宋知予过来了。

    正说着话,丫鬟刚进来通传他们回来的消息,话音还未落,林晏昼就大步流星抱着蛮蛮进来了。

    蛮蛮喜欢宋知予,见她也在说什么都要带着她一起去见美人。

    宋知予去,林晏昼就不好跟着了,林晚宜陪着她们登了画舫,留林晏昼一个人在湖边吹风。

    结果也不知到底是去晚了还是去早了,美人影子都没瞧见。蛮蛮没有尽兴,下了画舫又和林晏昼出城玩去了。林晚宜则和宋知予在湖边酒楼上赏湖光品珍馐,倒也惬意。

    赵瑞芷那日没去,后来听见还说过几日要和她们一起再去一次,宋知予欣然应邀,怎么会吹风受寒呢?

    林晏昼不清楚状况,还记着绑顾星皓寻来的神医去梁王府时宋知予的苍白虚弱模样,登时悬心皱眉:“这都几天了还不舒服,不会引了旧病吧?听说顾大人的义父一直留在顾府,等宴席散后我带他去梁王府看看。”

    林晚宜最了解她这二哥哥,明显是信以为真了,以为是他害了知予呢。

    她憋不住唇边的笑,偏头躲到沈意远肩后,垂下眼帘掩饰笑意:“你怎么带?顾大人的义父恨透了绑他威胁他的人,二哥哥是打算再绑一次?”

    “绑!”林晏昼拍桌,“医者仁心,神医他老人家会明白的。”

    林晚宜憋笑憋得眼睫直颤,声线都扬高了,偏还语重心长地说:“那你去绑罢,知予的性命就仰仗二哥哥了。”

    “灿灿你放心,一切有哥哥在。”林晏昼握拳,郑重其事地点头。

    对面右相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这样不稳重,眉间堆了座小山丘。

    这些年,他军功领了不少,办起正事来成熟了许多。但是一回了望京,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样子,只长年纪不长规矩。

    周夫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时不时咳嗽两声,想提醒他注意场合。

    可惜林晏昼忧心宋知予的状况,一点都没听见。

    沈意远听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子安,皇上要来了。”

    前头是有动静传来,林晏昼回去坐下时还不忘照应林晚宜:“灿灿你别担心,哥哥肯定把事情办妥。”

    “哥哥最好了,全靠哥哥了。”

    林晚宜躲在沈意远身后,控制不住地弯着笑眼,甜嘴哄得林晏昼豪情万丈,恨不得宴席立刻就能散了。

    待林晏昼走远,沈意远点了点林晚宜的手心:“真要他去绑人?”

    “咳咳。”林晚宜终于注意到对面的右相和周夫人的面色,敛了笑容,从沈意远肩上起来,直起腰端庄坐正,“哪能啊,散席时夫君去同二哥哥说清楚吧,席上几个时辰让他揪着心就当罚他了。”

    毕竟是亲哥哥,放他一马。

    不等沈意远回答,內监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

    刚一坐定,太上皇又到了。

    席面上彻底静下来。

    好在礼乐及时奏起,新科进士们的到来略微缓解了局面的尴尬。

    皇上与太上皇俱在场,仪式也比往年多了几步,耗时也久了些。

    林晚宜一直端坐着,挺直的腰背无所依托,渐渐有些累了,沈意远及时横臂在她腰际。

    到了后半场,新科进士们落座,皇上和太上皇开始和众人宴饮谈天。

    太上皇在高台之上和沈意远说话,皇上递了眼神给皇后,皇后传了林晚宜到跟前说话。

    要说皇上和太上皇互不相让,林晚宜和沈意远一个跟皇上太后关系近,一个跟太上皇血脉相连,应该处在旋涡中心的。

    北戎一战后,沈意远早早交出兵权,得益于此,即便他从来不表态站队,皇上和太上皇也不同他计较,金银财帛从来没缺过镇北王府一份。

    林晚宜常感叹她夫君若是文臣也能纵横朝野,权衡取舍,权术利弊,尽在他掌握中。

    试问哪个当权者不喜欢一个没有过分野心、没有兵权、随时可用又极具声望的领兵奇才呢?

    拉拢还来不及。

    如今的皇后娘娘是曾经的太子妃,林晚宜和她是亲近,但是这种场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为了平衡皇上和太上皇的较量而已。

    高台之上能将席上众人尽收眼底。

    她一边答着皇后娘娘的话,一边用余光看下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星皓和李清月,近来皇上和太上皇关系紧张,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也受了影响,彼此坐得有些远,略显疏离。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黎骞和赵瑞芷,应该端坐着累了,赵瑞芷一边瞪韩黎骞一边往他身上靠,拉着韩黎骞的手按在腰上,偏还不乐意地噘着嘴。

    林晚宜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大抵猜到赵瑞芷是在抱怨韩黎骞什么。不禁移眼看沈意远,皇上也寻了个话头插进太上皇和沈意远之间,沈意远沉着对答。

    白日里看着俊的进士郎都在席上,这时候都失了光彩,一个都比不上她的夫君。

    林晚宜心念神动,暗暗送秋波。

    好巧不巧,沈意远朝她这边看,迎上她含情脉脉的眼。

    夜幕低垂,灯火辉煌,他们心中只有彼此。

    “回神啦。”皇后看她这般,打趣道,“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看够啊?”

    林晚宜脸上微热,但是毫不忸怩:“再有多少年都看不够。”

    “真好,真好啊。”皇后感慨。

    镇北王府的后院之干净,饶她贵为皇后也不得不羡慕。

    -

    散席,林晚宜生怕林晏昼跑得太快,真闹出笑话就不好了,让沈意远先去跟他说清楚宋知予的事情,她则和周夫人一道走。

    再有几日就是蛮蛮生辰了,她们一路说着那日的安排。

    她们走得慢了些,到门口时,赵瑞芷正要上马车。

    赵瑞芷看见林晚宜,支使韩黎骞让她下来,扶着腰找林晚宜说话。

    相府的马车也到了,周夫人先上车,留她们说话。

    “耳坠就这么管用?”韩黎骞心眼最小了,折腾得她今晚差点来不了,“我也得弄个定情信物出来,灿灿你给我出出主意,我好下回用上。”

    不看俊俏郎君是不可能的,她得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年纪大了,腰受不住了。

    林晚宜含笑捏了捏赵瑞芷泛酸的腰:“那不一定,今日是我夫君疼我舍不得我。”

    “怎么不一定,我夫君也疼我。”赵瑞芷可不认输。

    沈意远应是跟林晏昼说好了,往林晚宜处来,林晚宜浅笑着望着他:“我夫君比较好嘛。”

    赵瑞芷抱怨归抱怨,对韩黎骞的情意可半点不掺假,当即反驳:“我夫君更好。”

    “我夫君最好。”林晚宜也比上了。

    她们俩都是骄傲的性子,从小到大吵过无数场。吵架不稀奇,稀奇的是两人感情越吵越深。

    沈意远和韩黎骞过来时,她们三岁小孩似的争得热火朝天。

    各自挽着自己夫君手臂往马车处走时,还不忘扭头挑衅。

    “哼,明明是我的夫君最最好。”林晚宜一上马车就歪倒在沈意远怀里。

    沈意远温柔抚她脸侧:“我的灿灿才是最好。”

    “我当然是最好的。”林晚宜下巴微扬,将一直蜷着的掌心摊开,“看。”

    是一片柔嫩的青叶。

    简单悦耳的小调伴着辘辘的车轮声,没入溶溶夜色。

    到了王府,林晚宜在秦桑绿枝的服侍下先沐浴,她涂抹香脂时,沈意远去沐浴。

    待沈意远出来,秦桑绿枝已经退下了。林晚宜没像从前一样在小榻上等他,而是先上了床,连幔帐都放下了。

    沈意远拿了午后没看完的书册,坐在小榻上继续看。

    林晚宜久等不到他,扯着幔帐两端,簇簇烛火下,露出姣好美人面:“这就是夫君的狐媚手段吗?”

    若她仔细些,就会发现这么久了,一声书页翻动声都没传出来过。

    可惜她满脑子想着沈意远琼林宴上的风采,只顾着想他的狐媚手段了,压根没注意这些。

    沈意远丢了手里一个字没看进去的书册,大跨步到床榻边,掀开幔帐一角:“我的狐媚手段很多,灿灿都要见识见识吗?”

    林晚宜心痒得不行,柔嫩的指尖在他掌心粗粝的茧处打着圈:“见识见识嘛。”

    ……

    确有百般手段,困得林晚宜逃也逃不开。

    迷糊失力时,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什么世上最好的夫君,什么可怜的大狗,分明是世上最有心计的夫君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野狼。

    月亮西沉,红杏沾露。

    她由衷地后悔,就不该心软,二哥哥活该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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