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这段时间都在下雨,天气阴沉,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哪怕开着灯,教室里的光线依旧不明朗。

    南城三中,高二一班。

    刚开学,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班上做什么的都有,有人到处抄作业,有人凑在一起讲话。

    最后一排,靠窗户的那一个人有点特殊,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他已经趴在教室里睡了一上午,基本没有动弹过。

    青灰色的天光倾泻而下,被窗户切割成几道,投射在他身上,勾勒出道道弯曲的线条。

    注意到他还没醒,几个同学继续交谈,声音压得很低。

    “他真不是宋家的儿子啊?”

    “都做了亲子鉴定了,还能有假?”

    “那他岂不是会被赶出家门?”

    “……”

    交谈声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久,直到当事人直起了身子……

    宋野直起身来,满脸带着被吵醒的不悦,垂着眸子,没什么精神地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懒散随意地支着。

    缓了几秒,他懒懒地掀起眸子,一扬下巴,对着刚刚讨论的那几个人说道:“继续说啊,我还没听够呢。”

    此话一出,那几人一抖,赶紧各自回了座位,再也不敢往后排看一眼。

    宋野这才收回视线,随意地用手向后捋了一把头发,露出精致漂亮的容貌来。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相当的好看。本来多情温柔的眼型到了他这里,生生地透出几分凌厉来。

    坐在前面一排的赵清安察觉到他醒了,立刻转过身来,刚要说点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就看见了他额角的伤。

    宋野额头左侧,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歪歪斜斜地贴着一块创口贴,隐隐可见血迹。

    赵清安满是震惊和忧心:“卧槽!你额头的伤哪来的?”

    这一上午宋野都趴在课桌上睡觉,他愣是没注意到这道伤口。

    相比起赵清安的大惊小怪,宋野显得平静多了,无所谓道:“打架打的。”

    这位身为南城三中史上最有名的校霸,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占上风,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有时难免受伤。

    赵清安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急切地问了一句:“疼吗?”

    宋野听到这废话,睨他一眼:“你用刀划一道试试,看看疼不疼?”

    赵清安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可没有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

    只不过这时,他想到了一件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问道:“对了,你家里的事……”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虽然和宋野的关系铁,但是对于这件事,不比班上其他人了解得多。

    按理说,宋野是那种挺嚣张张扬的性格,但是某些时候,他又沉默得可怕,不喜欢卖惨,更不想博取谁的同情。

    宋野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沉思半秒,认真地回答:“大不了就被赶出家门,正好我没睡过大街,体验一下也不错。”

    赵清安:“……”

    得,不愧是顶天立地的校霸。

    这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正说话间,赵清安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随即惊呼道:“快看,那不是咱们班长吗?又在接受学校领导的表扬啊?”

    宋野刚摸出了一个口香糖,放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闻言,兴致缺缺地跟着往窗外瞥了一眼。

    他们教室在二楼,能够清晰地看到楼下的场景。

    他一眼看到了那个高挑的身影,脊背挺得很直,身上的校服整洁干净,浑身上下都透着好学生的气质。

    一看就非常欠揍。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心灵感应。

    就在宋野往下看的时候,沈辞居然也抬头看了一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宋野刚吹出的口香糖泡泡……

    破了。

    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嚼着口香糖,冲着楼下的人冷冷一笑,随即比了个中指,挑衅意味十足。

    沈辞的表情倒是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继续看了他好几秒才收回了视线。

    站在沈辞面前的那个学校领导还在滔滔不绝,看起来对沈辞满意得不得了,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宋野懒得再看这些,回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口香糖。

    赵清安趴在窗边,颇为感叹:“年级第一就是好啊,走到哪都受人喜欢。”

    宋野冷嗤了一声:“书呆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清安一顿,惊觉自己踩了老虎尾巴,赶紧停了声。

    只不过他非常地好奇:“兄弟,你和班长为什么总是针锋相对啊?”

    宋野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能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真要说起来,两人的敌意似乎从高一开学那天就开始了。

    也没具体缘由,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了互相针对。

    从高一斗到高二,关系势如水火,一点都没有要握手言和的意思。

    两人在学校的表现也截然相反。

    一个是校霸,成天不是打架就是翻墙上网,考试大多数时候都交白卷,在升旗仪式上念的检讨数不胜数。

    一个是学霸,常年排在年级第一,拿奖拿到手软,校服的衬衣扣子永远系到最顶上的一颗,妥妥的禁欲系男神。

    这样一对比,他们成为死对头好像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宋野当然没那个心思去仔细研究他和沈辞的关系,顺手摸出手机,打开一局游戏开始玩。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有些怯怯的女声:“宋野,该交数学作业了。”

    宋野头也不抬:“不交。”

    来收作业的是他们的学委,明显有些怕他,但是莫名坚持;“前两次你也没交,数学老师说了,要是再不交的话,以后你就到教室外面上数学课。”

    “行啊。”宋野明显不把这当回事,甚至自动补充,“我下节数学课就站出去。”

    “别别别!”赵清安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他赶紧转身在宋野的课桌上翻找,“你的作业本在哪啊,我给你抄一份交上去!这学期才开学,你得在教室外面站整整一学期!”

    宋野阻止他:“别给我抄。”

    赵清安动作一顿:“为什么?”

    宋野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嫌你字丑。”

    他们那个数学老师是个即将退休的女老师,平时严厉又古板,班上好多学生都怕她。要是让她知道赵清安帮抄作业,肯定要惩罚。

    宋野自己无所谓,他不习惯把别人牵扯进来。

    赵清安:“……”

    他不服气,据理力争:“我字丑?就算丑,起码我数学也比你高五六十分!你上学期期末数学成绩三十几,我有八十几好不好?再说了……”

    眼见着赵清安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宋野没那个耐心听,干脆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懒洋洋地往外走。

    赵清安见状,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他多少还是担心宋野被家里的事打击到,想着怎么才能开导一下。

    “厕所。”

    宋野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朝教室门口走。

    他想去洗把脸,顺便抽根烟。

    “等我一起啊!”赵清安听了这话,跟着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

    宋野顿住脚步,转头看他一眼,面露不解:“厕所有鬼?还是你想给我把着?”

    “操——”

    赵清安涨红着脸,顿了几秒,坐下了。

    只不过这倒也说明一件事,宋野现在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一如既往地发挥着嘴炮优势。

    宋野双手插着兜,刚走到门口,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他没抬眸,自顾地往旁边让了一下,等着对方先进教室。

    谁知道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动。

    宋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了头,想看到底是谁这么欠揍。

    然后就看到了他死对头的脸。

    沈辞的脸毋庸置疑是吸引人的,轮廓线条清晰分明,双眸漆黑狭长,直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感。

    看清是他后,宋野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操!

    晦气。

    沈辞怎么刚好回来了?

    他也没有了给对方让路的打算,重新跨回一步,冲沈辞毫不客气道:“让开!”

    既然是沈辞,那他就不用谦让了。

    然而,话音刚落,宋野却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他平视的时候,看到的是沈辞的鼻尖?

    他不敢置信地往上抬了抬眸,然后才对视上了沈辞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

    ??

    操?

    这是什么奇耻大辱?

    他居然比沈辞矮?!

    平时他和沈辞根本没有离得这么近过,看到对方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厘米,明晃晃地比较。

    宋野不介意比其他任何一个人矮,但是比沈辞矮这一点,让他十分接受不了。

    明明他已经是班上比较高的男生了,为什么沈辞还能比他高?这人他妈的是吃化肥长大的?!

    宋野前后的面色变化十分明显。

    沈辞本身就擅长察言观色,况且,他对宋野足够的了解。不过短短几秒,就意识到了宋野在意的是什么。

    于是下一秒,沈辞漫不经心地敛下眼皮,随即重新抬起,好心地给出了建议:“要不,你去买双增高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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