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囚车缓缓离开,行秋突然觉得还是不太放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往府衙跑一趟。
正好武松要去的孟州牢营就在孟州知府管辖范围内,过去打声招呼,提前避开那些还没发生的惨剧很有必要。
就是不知道孟州知府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几人跟在囚车后面,走了两个多时辰,天黑的时候才到达孟州县城内。
当晚,他们宿在客栈里,托了行秋这个富家大少的福,一路风餐露宿的三人跟着蹭上了豪华单间,睡前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早上醒来就能吃到完全对得起价钱的丰盛早餐。
这趟差事不仅没亏还赚了,两个差役似模似样地享用着店里售价昂贵的茶水,边这么想着。
…
张青和孙一娘的案子很简单,又有人证物证,开堂审问的过程很顺利,一上午的时间便已处理完毕。
随着最后一句“择日问斩”落下,门口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知府沉浸在一声声“青天大老爷”的欢呼中,精神抖擞地翘着胡子,一时觉得自己恍如包公再世,狄相附体。
行秋等着围观的百姓散去,才向门人递了话要拜见的话。
有着枕玉先生这一层身份,知府十分热情地款待了他,再一听说十字坡黑店的覆灭离不开他的出手,更是不停夸赞英雄出少年等话。
寒暄过后,行秋直奔主题:“张青夫妇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结交的多是些亡命之徒,我担心要是拖得时间稍微一长,等那些人得到信了,定会跑来劫法场。”
知府瞪着眼睛一拍桌子:“无知匪类,我看他们敢?!”
行秋无奈一笑:“不无这种可能,大人须得提早做打算。万一出了纰漏,放跑两个强盗也还罢了,就怕会因此影响大人来年的升迁考核。”
朝廷有着一套完整严密的死刑复核制度,除了十分紧急的情况以外,各地府衙没有判决的权力,死刑案件必须交由提刑司详细复核之后才能施行,一来一回,起码耽搁到三个月后了。
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出什么事,行秋一点也不敢小看原著中任何一个角色。
“先生放宽心就是。”知府胸有成竹,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神秘微笑,“这种丧尽天良的贼人,就是多挨几板子,没熬住死在牢里了,那也是罪有应得,是老天不让他们活,可怨不得旁的。”
行秋微微一怔,压下心底迅速蔓延的种种思绪,脸上重新带了笑:“看来大人心中已有决断了。”
…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行秋提出告辞:“大人,我那兄弟还在门外等着,且时候也不早了,不好再继续叨扰,改日再叙。”
知府咦了一声:“兄弟?怎么不叫他一起进来?”
行秋一脸愧色:“他在家乡犯了事,被刺配到孟州来服刑,容颜有缺,不好带他过来见您。”
知府闻言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行秋便说了武松在阳谷县的那些事,末了又摇着头无奈道:“虽也能说一句事出有因,但杀人就是杀人,性情到底还是太过冲动,眼下到了孟州牢营,还盼着他能好好磨磨性子,以免日后再闯出大祸来。”
知府似模似样地感叹:“武一郎还是太急躁,做事不顾后果,哪比得上先生的沉着稳重。”
行秋被他叫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无官无职,不过是个写书的闲人,年纪又小您太多,大人还是不要叫我先生了,直接唤我枕玉便是。”
知府顺水推舟应下来。
快送到门口时,知府跟他打探:“枕玉啊,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侠客行》第三册什么时候写出来?”
行秋:“第三册上月就写完了……”
他话还没说完,知府喜不自胜地打断他的话:“已经写完了?快拿来给我看看,你在上一册里断的可真不是时候,沉秋和簌玉女侠之间的误会还没解开就没了,我日思夜想惦记着,恨不得提笔自己补上后续。”
“……”
好歹是一地知府,怎么关注的点这么奇怪?《侠客行》里他塞了那么多有用的治理类知识,光记得主角和几个女主间那些没啥用的小暧昧了。
行秋神秘一笑:“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到时候书印出来,您自己看了就知道了,早早说了不免失了惊喜感,多没意思。”
“而且,官家还特意嘱咐过,书成后第一个拿给他看,等他看过后才能拿去雕版印刷,大人您只能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知府虽然失望,却也不好再说别的,总不能让行秋私下来偷偷给他抄录一本,或者插个队排到皇帝前面。
光凭这句话,他已经判断出这位名声大噪的少年,跟皇帝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亲近,心中决定以后对他的态度须更加谨慎。
…
从知府大宅出来,行秋在心底感慨着,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要是他刚来时走了别的棋,没有选择搭上赵佶这条线,现在还指不定怎么举步维艰呢。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现在只是借着赵佶这层关系,才让这些大人物对他礼遇有加,真到了触及他们利益的时候,一介白身完全无法让这些人退让半分。
绕过知府大宅的围墙,行秋看到等在那里的武松和两个官差。
他让官差往旁边避了避,说有话要跟武松单独说。
武松静静看着他,行秋趁着官差没往这边看,急忙往他怀里塞了两锭银子。
武松习惯性推辞:“官人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如何还能再厚颜无耻要官人的银子?”
“哎呀,给你的你拿着就是了。”行秋不以为意说道,“反正我钱多,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反倒是你,我听人说牢里到处都需要打点,你把这钱好好藏着,早晚用得到的。”
他说这话并不算夸大,《侠客行》卖得好,每月光是卖书的钱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随便做点其他生意,完全够他维持从前的生活水准了。
武松嘴唇嗫嚅着,眼神动容:“官人,武松真不知要怎么才能偿还您的恩情了……”
行秋笑得咧开嘴:“行了,总是说这些,都说债多了不愁,你就先欠着,以后慢慢还吧,总有能还清的时候。”
…
孟州离东京不远,不用太着急赶路,两三日也就到了。
市井繁华,人群熙攘,街头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行秋一路走过去,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牵着骏马的少年风流酝藉,英姿勃发,通身气质温雅矜贵,即使身处人群中,也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他。
离交稿的时间还有四五天,行秋不急着去风月街找那位艳名远播的李师师,打算先在东京好好逛一天,满足了口腹之欲和玩心后再办正事。
顺着御街一路走,绕过几个摊子时,看到前面围了许多人,似乎有人在争吵。
他找了个略高的台阶,垫着脚往包围圈里望过去,一个看着跟他同岁的少年被小贩拽着不能脱身,竹篮被撞翻,黄橙橙的杏子撒了一地。
他听到少年压抑着火气的声音:“你这人好不讲理,难道是看我脾气好,这才想把损失全栽到我头上吗?”
小贩看了眼他背后的长弓,眼神有一瞬间瑟缩,但还是依然坚持说道:“怎么,还想打人啊?我告诉你,你踩坏了我的杏子,就得照价赔偿,一个子都不能少,否则我拉你去见官,让官老爷评评到底谁占理!”
行秋听了一会,大致搞清楚了状况。
少年说他只是路过,连衣角都没有碰上,根本没有撞到摊位,小贩的说法完全相反,不仅要他赔所有的杏子,还要赔两只被踩了几脚的竹筐。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双眉斜飞入鬓,又有着天生的宽肩细腰长腿,看着十分惹眼。
小贩气急败坏喊道:“你到底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姓名?”
少年目似寒星,冷声说道:“青州清风寨知寨,花荣。”
花荣?行秋吃了一惊,他不是应该在青州驻军吗,怎么跑东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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