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喜喜无奈地看她一看,没有接她递来的瓶子,而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本纸张泛黄、且破烂缺页的书,翻开有半张作业本纸做标记的那一页指给她看,“王熙凤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是书里的人。”

    阮萝接过细看了这一页,恍然想起来王熙凤好像是《红楼梦》里的人物,然后习惯性地翻过去看封面和书名。此书没有封面也没有书名,连纸张都有些破烂残缺,但这本书应该就是《红楼梦》了。她并没有看过《红楼梦》一书,只是奶奶闲来无事时,给她讲过一些里面的小故事。也曾听人讲,《红楼梦》是宣扬才子佳人的大毒草,还属于黄色书籍。但奶奶择给她讲的几个小故事,只有女孩们或作诗或玩耍的情节,高雅兼有乐趣,她就有些闹不明白《红楼梦》这书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问胡喜喜:“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本书?”

    胡喜喜讲是班上一个同学从她姐姐的褥子下偷出来的,因为阮萝不在,那个同学和胡喜喜坐同桌,偷看时被胡喜喜发现,才借给她看的。中午那同学回家吃饭,书不敢放在教室里,就让胡喜喜背了出来。

    阮萝把书递给胡喜喜时说:“你小心着些,不要让你爸爸妈妈发现你看这个书。”

    胡喜喜把书收好在书包里,说:“她也不借我,下午就要带回家还到她姐姐褥子下去了。萝萝,你见多识广,到底什么样的衣服能把人衬得像神仙妃子呀?你有时间了可不可以画出来,我想看看。”

    阮萝与她对看仔细想了半分钟,摇头说:“我也想不出来,大概布料要飘逸一些才能飘飘似仙吧。你别想这些东西了,赶紧去上学吧,等会该迟到了。”胡喜喜爷爷家里没有钟表,胡喜喜经阮萝一提醒也着急起来,与阮萝约定好下午还在这里碰面,就挎着书包跑走了。

    胡喜喜一向是想不明白的问题丢到一边等着忘记,阮萝却不能。她自己一个人装糖桂花的时候还在想王熙凤穿的服装做出来应该是什么模样?想不出具体模样来,她便有点懊恼自己刚刚没有把那一页看仔细,说不准上面有更详细的描述呢。

    装了一些糖桂花后,她准备先带几瓶在周围小巷子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卖出去了,再回来拿货去上午那条巷子。她这件大衣服里能装八瓶,但她试着跑了跑,多装两瓶的重量,她就有点跑不利索了,只得还按上午一样装六瓶。

    她没敢离喜喜爷爷家太近,以后经常出来进去,怕有人认出她,继而暴露她藏货物的地点。她走了半个多小时,钻进一条小巷子,先走了一遍,多多少少听见有些人声,便掉了头,慢慢走着吆喝着。一条小巷子走完,没有人跟她买东西。她略有点失落,不过很快重振旗鼓,拐到了下一条巷子继续大声吆喝。

    她在这条小巷子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觉得身后有人起码跟了她三四分钟,她警惕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两个穿深蓝中山装的男人。虽然服装差不多,但阮萝一眼扫过去,能明显辨别出来一个是中年年纪,一个好像比哥哥大不了几岁。两个人是低声谈话的样子,仿佛也没有很在意前面大声吆喝的她。

    阮萝还特意看了他们的胳膊,并没有红袖章,猜想应该是谈话让他们俩走得比她还慢。她放心地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吆喝时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脚步刚加速了几步,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对她喊道:“小姑娘,你的糖桂花怎么卖呀?”她脚步刚要停,却直觉的改为了跑,她搂紧衣服,大步朝前跑去。

    阮萝边跑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已经戴上红袖章,冲她厉声喊着:“站住!”其中一人对她规劝道:“你现在站住,我们看你年纪小,从宽处理!你要是再跑,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她哪里能相信他们的话,一旦被他们抓住,他们势必要见到她的家长才会放了她,那么,哥哥和奶奶就会知道她偷偷干的事情了。

    她不能让哥哥和奶奶知道她偷偷干的事情,后面两个男人越是对她劝之以理,她越拼尽力气跑着。跑出小巷后,她不辨方向地随便拐着道,钻迷宫似的,领着那两个人拐了一条小巷又一条小巷,期间自己还摔了一跤。她担心糖桂花有没有洒出来,越担心越觉得秋衣都有点黏糊糊的,只好安慰自己有可能是汗。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发懵发疼,仿佛是跑太快,把脑子落后面了,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当她拐到一条大街上,远远地看见了安乐园,便开始朝安乐园跑去。她中途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那两个戴红袖章的男人。那她也不敢停,生怕他们会突然从哪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

    她跑进安乐园,藏身于一个被砸了脑袋的天使雕像后面,才得了空大口喘着气。她觉得自己的肺和心脏仿佛要炸掉了,手也抖的根本抬不起来查看糖桂花是否安好。她无力瘫坐着,明明自己的喘气声响在耳畔,却还是觉得墓地有一种别样的幽静气氛。尤其,深秋初冬的午后,墓地的风凉意甚浓。

    突然间,园内给守墓人住的小木屋传出响动,把阮萝骇了一大跳,瞬间连喘气声都吓停住了。她隔了许多墓碑,屏息望向那小屋,小小的窗子里仿佛有身影来回走动。她扶着小天使的肩膀虚弱站立起,窗玻璃满是污垢,根本看不清那晃动的影子。她不敢去一探究竟,也不敢立即跑出安乐园,怕跑出去碰见那两个联防队的人。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影子就晃出门来了。她看清影子是谁后,腿软着又跌坐了回去。

    贺昀早听方浔说这里有个外国人的墓地,他却从没来看过。今天学习累了,突然想起这件事,就过来瞧一瞧。不料,一出守墓人住的小木屋,刚刚摩挲细看过的小天使栩栩如生的晃动了起来。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是个人,再定睛一瞧,还有点眼熟,就朝小天使走了过来。

    阮萝原先逃跑时嫌帽子碍事,摘了一直抓在手上,待她反应过来要戴帽子时,贺昀已经看清她是谁,且蹲在了她旁边,问她:“萝萝?你不在学校上课,来这里做什么?”

    阮萝苍白的面容哭丧着,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看,她是真的想不出说什么才能圆了谎。她大大地喘了好几口气,迟了两三分钟,对极有耐心等她回答的贺昀说:“我们班有一个同学……一连两天都没有来上课,老师让我趁中午休息的时间……到她家看看是怎么回事。她生病了,家里大人忙,没……没顾得上跟老师请假。那个阿姨留我吃饭,吃晚了,我准备去上学呢,遇上两条大狼狗,恶狠狠地追了我好几条街,还一直追着我,我就躲到这里来了。”

    贺昀似乎信了她的话,扶她站起来时闻见了浓浓的桂花香,又听见她衣服里有玻璃瓶碰撞声,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对她讲:“走,我送你去学校。”

    阮萝点头又摇头说:“昀哥,我好像甩掉那两条大狼狗了。你要是忙的话,你先忙,我自己回学校就行。”

    贺昀笑说:“我在外国人的墓地里能忙什么?我原来听你哥哥说起过这里,今天没事过来看一看。”见贺昀笑,阮萝也冲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她的腿又酸又软,实在有些走不顺当。贺昀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慢慢挪着,贺昀突然悠悠问了一句,“安乐园现在还得有人看着吗?”

    阮萝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啊!人看鬼看个什么劲儿啊!怕鬼大白天跑出去偷东西嘛!”

    贺昀说:“那联防队的在外面转悠什么?”阮萝的声音直接炸在他身后,“联防队?他们进来了吗?”贺昀随手一指,阮萝的视线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了一半,都没看清是树影还是人影,扭头就往小木屋跑,边跑边说:“昀哥,求你帮我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抓到我。”

    贺昀唇角带笑地转过身,阮萝正慌里慌张地朝小木屋跑着。

    贺昀猜到阮萝有问题,但没想过她敢自己在外酿了几大缸的糖桂花。他以为她是把家里的糖桂花或者桂花头油偷出来卖,给她自己赚点小零用钱。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然而她朝小木屋跑的时候,腿脚不利索被拌了一下,直接扑在了倒放的石碑上。

    贺昀立即跑过来扶她,她却疼的脸色都变了,双眼也疼出了大颗泪珠。她双手支棱着,有玻璃碎片零零散散地由她衣服里掉落,虽然不多,她却疼的一直倒吸凉气,脑子懵懵地,动也不敢动一下,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外套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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