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喜喜一双眼睛在方浔和妈妈之间转来看去,二人看她的眼神同样专注急切,她更害怕了。因为她还没有想明白,在家长看来,到底是偷偷谈恋爱严重还是投机倒把严重?要说谈恋爱严重,张景芳虽然遭人背后指指点点,但一直生活得好好的。她曾见过在十泉里卖东西的小商贩被抓到人保组办公室去,常常是教育几句,没收了东西就完事了。再严重点,人保组会罚他们钱,让家里交了罚款,才会放人回去。

    罚钱?罚萝萝钱?那对萝萝来说比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更严重。并且,萝萝不止一次讲过,不希望哥哥和奶奶知道她在外当小商贩。但萝萝没有跟她讲过,害不害怕哥哥和奶奶知道她谈恋爱?

    胡喜喜在两种结论间犹豫不决着,胡妈妈语气急切地催促了她两次。她明知躲不过去这一问,遂握了握拳,又闭了眼睛道:“谈恋爱!萝萝在跟昀哥偷偷谈恋爱。”她仅凭感觉替阮萝做了决断,并不知道这件事后续要怎么处理。她以为这样跟小浔哥和妈妈讲了,小浔哥和妈妈到了那边的街道人保组,如此跟别人讲了之后,别人教育萝萝和昀哥几句,就会把他们放回来。萝萝和昀哥回家,再被方奶奶和宁奶奶教育几句,这场风波就可以结束啦。

    胡妈妈以一种“你们看,我猜的没错吧”的眼神看了看方浔和方奶奶,方浔却不相信这一种说法。他知道阮萝常常看不惯贺昀,怎么可能会跟贺昀谈恋爱。并且在贺昀心中认定了他跟萝萝是一对,贺昀是不可能去喜欢萝萝的。他摇着头说:“不……不可能,他们俩不可能谈……谈恋爱。”

    方奶奶在晕眩中权衡了这两种情况,气力不足地跟方浔讲:“不管是不是谈恋爱,总比以投机倒把给他们定了罪强。”她和方浔一样,不相信阮萝会跟贺昀谈恋爱。投机倒把这样的事情,阮萝倒真的有那个胆子去做。毕竟,阮萝身体里有一半大资本家的血液。想到大资本家,她又蓦地想起了那封香港来信。虽然阮萝投机倒把和那封香港来信毫无干系,但她开始认为,那封香港来信一定是一个不详的征兆。这不,她才收到信没多久,阮萝就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方浔放在餐桌上的拳头握了握,说:“若是定萝萝个投机倒把,我还可以帮她顶罪承担。要是那边人保组的人认定她在跟阿昀谈……谈恋爱,肯定要通知萝萝学校的老师,再和咱们这边街道人保组的人一通气,萝萝以后还怎么上学?怎么在十泉里见人?”他一想到街坊邻居私下里讲张景芳的那种词汇话语要用到萝萝身上,他就心疼得紧,他不能容忍那种话语词汇脏了萝萝的人生。他虽然不知详情,但也有七八分能够确定阮萝干了投机倒把那样的事情。

    方浔不是不知道投机倒把的严重性,也唯有以投机倒把定罪,他才能把所有的过错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让萝萝清清白白地脱身。

    否则,萝萝和阿昀是晚上被人保组的人由胡家老房子抓走的,以谈恋爱的名义传出去,风言风语一起,肯定要有人猜测两人大晚上的在胡家老房子做了些什么。说不准会传成什么样呢,萝萝以后还怎么嫁人?

    方奶奶本来头晕目眩,听了方浔一番话,吓得心中一颤,浑身都微微颤抖着。她抓住方浔拳在桌子上的手,又怒又怕道:“你说什么傻话!你都不知道萝萝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你怎么帮她顶罪?你一牵扯进去,就算不抓你坐牢,也肯定会记到你的档案上,你还怎么考大学?”

    方浔根本无心于上大学,比起不能上大学,他更担心会丢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可眼下,他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萝萝清清白白、安然无恙才是他首要考虑的。他猛地站起,坚定地说:“不……不管她闯了多大的祸,不管别人要怎么罚她,我都……都要替她担着。她去做小商贩赚钱,也都是为了这个家。”

    胡妈妈眼见方奶奶脸色越来越不好,忙坐了过来,揽扶住方奶奶,宽慰她祖孙二人道:“你们先别着急,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呢?他们俩究竟是在投机倒把还是在谈恋爱,也不是任由我们怎么说人保组的同志就会怎么信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方浔因为奶奶有了依靠,便有些着急地说:“胡……胡妈妈,麻烦你照……照顾我奶奶,我去……去看……看。”方浔着急到口吃严重起来,越口吃越着急,最后也没有交代清楚,人已经跑走了。

    等方浔离开了有一分钟,屋子里的人才明白方浔是要去那边街道人保组看看情况。方奶奶因为猛地站起来,晕眩比之前一阵儿更严重了许多。

    胡妈妈扶着脸色煞白的方奶奶,连忙让胡喜喜去追方浔,嘱咐方浔探探情况可以,但不要糊涂行事被人保组给扣在那里了。他探明情况,可以在外面想办法救阮萝和贺昀,要是连他也给人保组扣住了,方奶奶一个人可怎么办?

    胡喜喜正要转身,方奶奶在一片眩晕中抓住了她的手,不容商量地说:“喜喜,你告诉小浔,他要是因为帮阮萝顶罪而耽误了考大学,我就撞死在这屋子里,好去跟他爷爷请罪!”

    方奶奶虽然放开了胡喜喜的手,但胡喜喜直吓到不敢动,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要等妈妈进一步指示,她才敢有所行动。胡妈妈点了点头,说:“去吧,把方奶奶交代你的话也跟你小浔哥讲清楚。”

    胡喜喜出了萝葭巷四十九号,一路疾跑又大喊,才在十泉里大街上追上了方浔。她气喘不匀,讲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方浔又着急去见阮萝,两个人便一个拉着说不清楚话,一个急着要走。胡喜喜气力不敌方浔,直接被拖着一起往公交车站台去了。事关人命,胡喜喜先把方奶奶嘱她带的话讲了。方浔虽然没有停下脚步,但面容上增添了许多为难,行动之间也没有了先前的果决利落。

    胡喜喜想小浔哥都决定要替萝萝去顶投机倒把的罪名了,为何不把实情告诉小浔哥呢?她索性不执着于拦住方浔讲话,而跟着他一起往站台去了。她预备在公交车上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方浔,以便于方浔救阮萝。

    这时候坐公交车的人已经不多,虽然没有座位,但站立的空间宽敞了许多。胡喜喜跟方浔讲话前无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叔叔,这个叔叔先于他们上的车。她只觉这位叔叔很眼熟,仔细看了几眼,借由最后一点路灯,她才蓦地想起此人是老房子那边街道人保组的小李叔叔。然后立即转了身,开始背对着小李而站。

    小李家并不住在这附近,胡喜喜没有去想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小李叔叔。但她本能地觉得人保组的人耳朵都是相通的,她要是在车上讲了萝萝的事,就算小李叔叔不当值,也肯定会传回人保组办公室的,只好先不告诉小浔哥实情。

    彼时街上行人零落,汽车偶遇几盏街灯,光辉亦是淡淡的,照着岑寂的街道。方浔望着车窗外移动的景象,耳边是声响不绝的,但他却感受到了夜晚街道的岑寂。也因为这压抑的岑寂,本来不算严重的汽车颠簸,却颠得他心烦气躁。他知道奶奶并非吓唬他,如若他真敢帮萝萝顶罪,奶奶也真的会撞死在家里的。

    “小浔哥,你为什么不相信萝萝跟昀哥谈恋爱的事啊?我倒觉得他们俩还挺般配的。昀哥虽然是市长的儿子,可萝萝也不差啊,萝萝长得好看、学习也好,而且聪明又能干。”

    胡喜喜没能忍住心中的疑问,她想反正到那边人保组也要告诉别人萝萝和昀哥是在谈恋爱,就算给小李叔叔听见了也没关系。说不准他还不知道人保组抓了两个名叫阮萝和贺昀的人呢。

    方浔没有心情回答胡喜喜这种问题,但胡喜喜提到贺昀提醒了他。他怎么把阿昀给忘了呢?阿昀既然跟着萝萝一块投机倒把被抓了,就说明阿昀应该是知道事情始末的。阿昀聪明又能干,一定会比他有主意的。

    方浔先前只顾担心阮萝的名声,猛地意识到贺昀的存在,顿时不那么焦躁不安了。他想,到了以后一定不能冲动行事,万一阿昀想到了办法需要他配合呢。至此,他紧绷的面庞略有舒缓,对胡喜喜道:“这……这种事,要阿昀亲……亲口告诉我,我才信!”

    方浔的语气很笃定,胡喜喜一时语塞,对话便这样终结了,二人皆有所思地望向了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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