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先王遗诏,二殿下已于日前谨遵先王遗命,为我大秦新王,今请扶苏公子谨遵先王遗命,速即自裁。”由千里而来的王庭使者,恭谨立于嬴扶苏的帅座之前,将先王诏书双手奉上。
嬴扶苏坐于大帐之内的帅座上,看着帅座前的那名王庭使者,不可置信地听完信使宣读的先王诏书,心里只感一阵悲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缓缓站起身来,离开帅座,走到那名使者身前,来回踱了两步,紧紧盯着使者颜面,沉吟半晌,缓缓从腰间抽出佩剑,便要自刎。
大帐中分列两旁的将军蒙破狄、蒙却戎与其余众将忙上前拉住公子,齐声说道:“王上命我等率领三十万大军驻守北疆,并派公子您来督军。您为我等统帅,所谓将在外,王命有所不受。我等身在边关,实不知嬴都有何变故,不如先使近卫回京打探,探明再行决断,可否?请公子万万三思!”
“此乃父王遗命,吾乃先皇长子,君之命不遵,是为不忠,父之命不从,是为不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扶苏慨然言毕,便要举剑自刎。
蒙却戎见势不妙,忙呼喝一声,“公子不可!”晃身上前,身影如电,一把将扶苏手中长剑夺下,也不回身,顺势将手中剑向旁边那名王庭使者颈项间迅疾挥去,只见寒光一闪,血花飞溅中,那名王庭来使已是身首异处。
扶苏见了,长叹一口气,道:“将军误我!将军误我!将军误我!”话音未落,颓然向后坐倒于地。
蒙却戎忙上前轻轻扶起扶苏,叩首道:“公子不可轻生,可离国暂避。卑将昔日曾师从孟夫人,学艺于诛心谷,此地异境,百国不属,非常人可入,距此约有两千余里,先往东出函谷,再转向西北而去,快马疾驰之下,数日可至,我恩师可为公子庇佑。至于我等守边三军,便在此为公子殿后,想来,三十万大军在我等军令之下,当今王上必不会对我等开罪。……请公子速去。”回头看了看兄长蒙破狄,眼神坚定,微微点头示意。
蒙破狄颔首回应,神情一如其弟。
扶苏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蒙却戎尽速写好荐书,备了若干匹上等良马、行资,吩咐百名亲卫护送公子前去。
扶苏在百名亲卫护送下,纵马向东面疾驰,约莫半日光景,便见到一处关口,关口处有十数名西秦边兵把守。
他抬眼看去,已是函谷关,便拿出出关文书,进了关,登上关头,倚楼纵目,只见来路关城环抱,控扼大荒,蜿蜒如蚁,心中颇为感慨--自此,与帝王将相绝代风华再无瓜葛了。
百十骑出得关来,行不数里,但见烟尘滚滚,日色昏黄,只听得荒原之中传来:“一出函谷关,两眼泪不干,前边是歧路,后面是荒滩。”歌声苍凉,时断时续,远播四野。
众人一路转而往西北急行,几日后,便到一处大戈壁上,戈壁平坦如镜,广漠无际,风声呼呼,更无人间烟火气息。戈壁滩上有一汪大湖,湖水平静无波,碧绿如美玉。绕到湖的南端,溯大戈壁而上。过了als谷地,一直向西,来到交河源头,还要通过一个叫古格达山口,即大西山垭口,便近诛心谷所辖地界了。
不久,远处出现了一抹岗峦。
转眼之间,冈峦越来越近,山石间云雾弥漫,便是阴山山口。走进山口,越往里走,道路便越狭小,似乎其中别有天地,再奔近时,忽觉冈峦峭壁之间露出一条峡谷来,山口处石壁之上镌了“诛心谷”三个大字,四周山锋峭拔冷峻,隐隐有肃杀之意。
扶苏站在石壁之下,抬眼看去,只见谷名之下深深雕刻了数行小字,文意古朴,曰:彼有异境,曰诛心谷,足八百里,命之去路,可至归墟。彼岸花开,有花无叶,叶生花落,两不相偕。三千忘川,不渡轻羽,黄沙遍地,延绵流潋。王孙贵胄,轻裘布衣,徒之奈何,故称黄泉。内有地仙,名孟婆氏,形作女身,多智善谋,具殊颜色,好食恶人,善烹陈汤。有孟婆汤,佐以八泪,历久方成,其香盈霄,味可绕梁。忘川河畔,诛心谷里,人神饮之,可以清心,遂前事皆不复记也!
他看到“人神饮之,可以清心”八个文字,轻轻摇了摇头,只在心中苦笑一下,转眼向谷口看去,却只见谷口好像被蒙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偶尔会在风里摇曳,就如清风吹动静静的水面。那薄膜又像一个巨大的气泡,将谷口内外分成两个视觉观感全然不同的体验。
在亲卫随扈之下,扶苏站在谷口透过那若有若无的薄膜般的气雾,向谷内张望,里面的山野景致好似全都变了形式,心中大奇,遂带领亲卫们沿山谷口直奔了进去。
谷内两旁石壁如刀削斧劈,峨然峭立,抬头望天,只觉天色蓝得发黑,一眼望不见尽头,宛如行走于幽潭深底,然后隔了水面仰望天际一般。谷内岩石均为墨黑,乌光发亮,冷意森森。里间道路弯来弯去,曲折异常。其间并无四季之别,但谷内峰顶却似有千年积雪,黑白相映之下,甚是壮观,心中不禁一动,——此地形势如此凶险峻拔,若是藏兵于此,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随之,亦不禁莞儿失笑,我今为幽魂一缕,与世间再无牵连,还想这兵家之事,实属可笑之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