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吴必贵带着陈瑞文前往兰州城郊一座深山中,此山从外面看实在高耸入云,加之天气阴沉风声潇潇怪响衬的周围也是阴森可怖,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仿佛下一秒就将苏醒张开獠牙吞掉万物。

    陈瑞文跟在吴必贵身后问道:“这山叫什么名字。”

    吴必贵恭敬答道:“名曰洗墨山。”

    陈瑞文笑:“倒也贴切,就是文雅了一点,还不如去掉那个洗字叫墨山来的实在。”

    二人一路往上只见周围怪石耸立,林木稀疏,这洗墨山也不知是个什么土质,表面土层坚硬无比,颜色也是一片焦黑,陈瑞文蹲下来捏起一点土放在鼻尖一闻,果真一股焦味。

    吴必贵瞧见了他的动作只是道:“听闻一百多年前这里突降天火,烧了整整一个月才停歇,没想到这里还是和我十年前来的时候一样寸草不生。”

    陈瑞文眼睛一眯道:“吴大人之前来过这儿。”

    吴必贵答是,又说请太子殿下随他往前走,到了目的地自然就有答案了。

    又走了约一刻钟,吴必贵终于在山顶上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他久居高位不常行动,如今已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陈瑞文面色寻常的站到一旁,从袖口掏出一只帕子递给吴必贵,吴必贵诚惶诚恐的接过,擦完汗后就又十分有目的性的往一片茂密的草丛中走去。

    陈瑞文跟在他后面,看见他拨开好几层互相缠绕的藤蔓,不知是什么带刺的植物将他手刺的流血了也浑然不顾,只是焦急的寻找着,陈瑞文没有看人受伤的爱好。

    他抓住他的手摇摇头,只道:“让我来。”

    吴必贵便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像是传说中的玄铁所致,颜色黑中透红,只轻轻一挥便见那些草藤尽都断裂开来。

    吴必贵欣慰问:“太子殿下会武?”

    陈瑞文拨开草藤道:“陈赣教过我。”

    “学武是好,学武的人大都体格强健,无病无痛。”

    陈瑞文听出了他话中的惋惜之情,吴必贵惋惜的对象自然是一直追随爱戴的梁帝。

    陈瑞文闭着眼,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贤明良善的君主,从陈瑞文有记忆起他就一直病痛缠身,小时候张元妃常牵着他的手去给他请安。

    小小的幼童站在龙床外侧,尽管梁帝已然是一副病容却还是强撑着笑意和他谈话,而握着他的那双手,干瘪,苍白,像枯枝一般。

    曾经的李睿和吴必贵一样,以为梁帝是生病才导致的英年早逝,只是后来他才知道,梁帝是死于经年累月的毒杀。

    梁帝驾崩的那个雨夜,张元妃捂着他的嘴巴和他一起躲在梁帝寝殿中那扇双龙戏珠的屏风后面,听着往日梁帝身边和善的大太监给崔固的人汇报梁帝中毒已深,已然熬不过今晚。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飘摇刮得树叶嗦嗦作响,小太子李睿紧紧靠在张元妃的怀抱里,面上有泪水滴落,冰冷刺痛,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张元妃的,混在一起共同哀悼帝王的离去。

    睁开眼,藏起眼中的哀思之情,只是残留一片恨意。

    吴必贵仍在清理藤蔓,终于他惊呼一声:“找到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陈瑞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一块约七尺长五尺宽的巨大石碑卧在下面。

    石碑表面爬满青藓,并无刻字涂墨,是块年代久远的无字碑。

    陈瑞文问道:“下一步如何?”

    吴必贵面有难色,看着陈瑞文只道:“还得劳烦殿下和我一起把这石碑移开。”

    话说着,他就憋着气撸开袖子半蹲下开始使力搬运这块碑,可却如蜉蝣撼树纹丝不动。

    陈瑞文低下身仔细看了眼这碑石问:“这是沉石?”

    沉石是在南疆那边特产的一种石头,这种石头奇重无比,相同同体积的沉石和大理石相比,约莫要重上六到七倍,自此沉石也一直为皇家特有。

    吴必贵点点头,陈瑞文了然,两只手在空中拍了拍,转瞬之间吴必贵就看见一众黑衣卫不知从哪些角落向四周快速的往他们这里聚集,个个面戴黑罩,看不见半点模样。

    陈瑞文略向后退了几步道:“把这东西移走。”

    吴必贵也赶紧走到陈瑞文身边,看着那些黑衣人顷刻之间就把石碑给移开了,他惊喜道:“没想到殿下竟然已经训练了隐卫。”

    陈瑞文并不做声,只紧紧看着石碑移开后赫然出现的一个黑色通道,从洞口向下蜿蜒爬着一条石梯,里面黝黑一片,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洞里已经充斥了新鲜空气后。吴必贵这才从包里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棒后率先走下了楼梯,陈瑞文让手下在外面候着,自己跟着吴必贵下去。

    走了约有百十来级阶梯后终于像是落在了一个小平台上,陈瑞文跟着吴必贵又弯弯绕绕沿着一条通道走了一刻来钟,吴必贵这才停下脚步。

    陈瑞文在心里估算,二人此时大概已是到了山腹之地,他有些惊讶,在这山中凿掘出这一个构造,是多么宏伟的工程。

    又看见吴必贵撑着火把在墙面摸索着点燃了周围的灯油,一下子陈瑞文的眼前就亮堂起来。

    他这才看清,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绘有盘龙飞凤的图腾,颜料中应该掺了些珍珠贝壳的粉末在里面,火光映照之下发出幽幽暗光。

    吴必贵在门上摆弄一阵,只听见沉重的一声闷响,巨大石门竟然缓缓从外向内打开,一阵灰尘飞扬。

    等到石门完全打开后,陈瑞文才大步跨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堆积如山的黑色木箱,贴着白色封条。旁边更兼有许多稀奇珍异之物,半人高的红珊瑚树,拳头大的夜明珠,富丽华堂不可言喻。

    陈瑞文走过去抽出匕首轻轻松松砍断了一个箱子上的封条锁,打开一瞧竟是满满的一箱金条,又转身打开一个箱子,是一箱子的珠宝玉石。

    吴必贵在身后解释道:“大梁的秘密其实就是这些可抵得上半个国家的财富,早在高祖时期就已经开始从国库往这里搬运金银珠宝,历代帝王不断增添。”

    陈瑞文撑着那个装着珠宝玉石的箱子,面无表情道:“在我来之前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吗?”

    吴必贵连忙拱手道:“臣得陛下圣旨法令,不敢有丝毫违抗,十年来一直守口如瓶。”

    陈瑞文点头,眼神却驻足在一个镶有红宝石的蝴蝶金钗上,他只道:“拿着这些金子先去买一些骏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养着。”

    吴必贵震惊的看着他,讷讷喊道:“殿下?”

    陈瑞文却笑,蝴蝶金钗被他顺手揣进袖子里,他只拍着吴必贵的肩膀道:“吴大人,你是聪明人,来日复国后尔等定青史留名。”

    吴必贵激动的看着他,泪眼盈眶,赞道:“必追随殿下,万死莫辞!”

    回去后,陈瑞文一进院子就看见褚思裘在练剑,随着他的动作,腰间的梅花络子红似一团火,反复跳跃实在刺眼的很,陈瑞文伸出手才看见掌心已然被掐出了血。

    陈瑞文只道:“取我剑来。”

    马上就有隐卫递上他的长虹剑,他抽出长剑眼中寒光一现,立即就迎上去和褚思裘纠缠在一起。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各持一把长剑在院子里的翻飞,双剑碰撞之声铿锵清脆,褚思裘察觉出来陈瑞文凌厉的剑意,连忙跳开收剑讨饶道:“殿下放过我吧,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敢跟您斗。”

    陈瑞文停下把剑收回剑鞘,他冷冷道:“你最近懈怠了不少。”

    褚思裘却不在乎,只是笑道:“最近是有些退步,明日我再捡起来继续练。”

    陈瑞文转身就进了房内,只听见褚思裘在身后自以为小声的问一个隐卫:“谁又惹着他了?火气这般大。”

    在兰州待了约有半个月,陈瑞文就和褚思裘起身返回凉州,这一来一回仔细算了下,他们离开已有一月有余。

    陈瑞文和褚思裘分开后直接就回了林府,他回到听雪轩的时候隐云连忙迎上去接过他脱下的披风,炉上一直热着水,兑了些冷水就端来给陈瑞文简单洗个脸。

    看着他洗好脸后,隐云才递过来西京的信,陈瑞文知道是褚瞻的信,接过信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见隐云愁眉苦脸的表情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起初并不在意,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依旧拆着信。

    隐云看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横下心闭着眼睛把事说出来:“是二小姐出事了。”

    手上的动作停下来,陈瑞文原先轻松地表情一扫而光,表情变得严肃,“什么事情?”

    隐云低着头小声道:“二小姐……被齐王看中,听说要把二小姐写进二轮选秀的册子里面。”

    手里的宣纸猛地被捏紧,陈瑞文坐在椅子上,先是闭着眼睛深呼吸,而后睁开眼睛冷声道:“仔细道来。”

    隐云点点头,马上就竹筒倒豆子似把陈瑞文离开后着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都详细说来,陈瑞文就用手指轻叩桌面静静听着。

    事情还是得从那天林谈言把齐王带进府里那一刻说起,那一天正是十月初十,林素萼十七岁的生辰。

    陈瑞文错过的那个生辰,作为生日礼物的镶红宝石样振翅蝴蝶金簪此时还被他放在袖中。

    肌肤相贴一路却没暖热,依然寒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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