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许南洲一连弹了好几首曲子,林湘晚就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后来他们又去看旁边教室的小朋友练琴,五个小朋友,竟然只有一个女生,林湘晚感叹着“弹钢琴的小男孩好帅啊。”
许南洲侧过头看着她说“果然,女孩子都喜欢会弹钢琴的男孩子。”
“是啊,所以现在的父母都要送男孩子来学。”
许南洲知道林湘晚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挑了下眉低低笑着。
林湘晚当时还嘀咕了句“有什么好笑的。”而当一秒钟后她反应过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根本想都没想就说了“是啊”两个字,这下她不敢再乱说话了。所以之后回去的出租车上,她就紧抿着唇不说话,许南洲也没再继续逗她。
自从打架事件后,整个高一时期,许南洲和宋遇好像都在暗暗较劲,每次考试都在第一第二之间轮流切换着。这种情况恐怕只能以文理分科来结束了。高一的最后一次放假,老师发了分科意愿表,选文还是选理,世纪大难题。
不过对于许南洲来说不难,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选理的那块料,他的文科成绩相对于宋遇还是差一些的,而宋遇则和他相反,所以每次两人总分都会咬的很紧。
而选科对于林湘晚来说,其实是有点难的,她的理科成绩一直也还好,却并不是班里拔尖的几个,所以她心里还是有一番纠结的。
但是她心里想的更多是许南洲会选什么科目,还是想亲口问问他的。
那天放假之后他们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走着准备去舅舅的面馆吃面。路上的时候,林湘晚就问许南洲会选文还是选理,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会选理,然后林湘晚又听到他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她犹豫了下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后来路上是许南洲给她分析的“我觉得不管选文选理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高二的课程肯定难度更深的,或者你可以先借来高年级的书来看看?”
林湘晚站在他旁边点点头“好,我问下我表姐吧,她比我大一届,她学的好像是理科。”
“恩,其实我觉得你成绩都还比较平均的,以前你数学补一补不也上来了?”少年虽然说得漫不经心地,林湘晚却是听见去了,其实他还是希望自己学理科的吧。
分科意愿表还需要家长的签字,所以这件事林湘晚也要回家再和林爸苏妈再商量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在他旁边,她慢慢地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点,这一年她和许南洲在不同的班级,但是放假也会有话题可聊,也会一起相约着做作业。
那要是以后,他们一个学文,一个学理呢,都不可能再会有更多的话题了,好像只会越来越远。
他做的题目她有可能看不懂,而她背的那些知识,他可能也只是浅显地知道。
她一想到这,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这样。
阿海面馆离柳城一中也很近,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这个点进进出出的也有很多人,门口有很多电频车,整齐地靠边停着。
许南洲在距离店门十米远的地方停着不走了,林湘晚意识到他突然顿住的脚步,朝着他问着“怎么了?”看着他没说话就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电频车那一边,有个男子似乎是刚从阿海面馆出来,是被程棠推出来的,她推着他让他骑着电频车赶紧走,那男子脸上带着笑,竟然抓着程棠的手亲了一下。
许南洲见到这想冲上去打人,但那男子早已经骑着电频车走了。他跑过去正对上了程棠有点茫然无措的脸,她知道刚才这一幕肯定是被许南洲看到了,所以才会见他有这么大的反应,许南洲看着自己的母亲脸色发白,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想她应该会有个解释的。
他转过头对林湘晚说“你先进去吧。”
林湘晚巴不得可以早点进去,否则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转头飞快地跑进了店里。
等林湘晚进去后,程棠的神色也有点慢慢缓过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本来是想着等他考完试的暑假再和他说的,但没想到今天就被他看到了。她犹豫着开口“阿南,刚才那个是”
“多久了?”许南洲没有让她说完,就觉得听到自己妈妈说那样的字眼,挺怪的。
“两个月了。”
“他是个外国人?看着还比你小?”
“是,英国人,比我小五岁。”
许南洲一时语塞,他现在心情挺复杂的,爸妈已经离婚快两年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程棠会有新的感情,但现在这个他真的很难理解,妈妈怎么会和一个比她还小五岁的英国人在一起?
程棠觉得在店门口说这些怪难堪的,况且现在店里还比较忙,她顿一顿又说“这件事本来就想等你放暑假了再跟你说的,现在既然都这样了,我们回家再聊吧。”
这里确实不适合聊这些事,许南洲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进了店里。
今天的这餐面,注定吃得不太专心,许南洲不说话,林湘晚也不好问什么,这毕竟是他的家事,自己说什么都会感觉有点刻意。
吃完面,程棠忙了一会,也早早地和他们一起坐车回家了。
一路上,气氛都比较尴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林湘晚和许南洲坐在后座,她微微侧头,看到身边的少年盯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身上的那种淡淡的落寞感又出现了。但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能做的就是陪伴他吧,那一刻,她真的就想自己永远陪在他身边的,然后咬咬牙,写下学理的意愿,她觉得自己是能做到的,和他并肩而立。
到家后,程棠和许南洲坐在沙发上,她又给自己和许南洲倒了一杯水,只见她双手捧着杯子,手不自觉地握紧来缓解内心的纠结“阿南,妈妈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好吗?”
“他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叫frank,是城东私立学校的外聘老师,就有一回来店里吃面,聊得挺多,然后加了联系方式就认识了。后来他老是会来,一来二去地就就决定在一起试试。”
“一来二去?他是个外国人,你了解他吗?了解他的家人朋友吗?你不觉得这样真的太草率了吗?”
“为什么你和你爸是一样的说辞?你爸上周就来找我了,也是怪我把自己的感情当儿戏。你知道的,我当初跟你爸一起就是经过深思熟虑,可最后换来了什么?我现在就只知道,我和frank在一起,我会很轻松,我只想跟着感觉走,那难道都不行吗?”程棠说这些话时都略微带了点哭腔。
她又想起许清远一周前来找她也是这番说辞,觉得她不该找个外国人,关键是还比她小,他当时的原话是“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不就一外国人,其他都没什么特别的。”后来他又说自己和黄薇早已分开,他想要复婚。
程棠听到那两个字才笑了出来,她发现她真的释怀了“不可能了,我跟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你和谁在一起也是你的事,就算你和黄薇分开了,以后也会有无数个黄薇的。”
许清远站在车边,想去拉她的手,被她躲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你只是想谈一场恋爱的话,好,我会等你分手。”然后他开车绝尘而去。
但是没有谁谈恋爱就是奔着分手去的。
程棠也意识到了自己把许清远那儿得来坏情绪递给许南洲是太残忍了,再怎么说,他都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她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转身抓住了许南洲的手轻声说着“对不起,妈妈不该这样说的,妈妈只是希望你能跟我一样去试着了解一下frank,然后再说合适不适合的这些,好吗?”
许南洲看了眼面前的妈妈,她的眼眶都变红了,有一两滴泪水挂在脸上,他又感受到了她手上的粗糙,是这两年在面馆擦桌子洗碗忙的,他的心里涩涩地,只恨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支撑起一个家,可以让妈妈不再那么辛苦。许久,他点了点头。毕竟他真的希望妈妈能有个好归宿,下半生能够幸福。
林湘晚那天回了家,也没有和许南洲再联系。她想他肯定是需要时间独自去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的。
所以那天晚上在林家,他们是在讨论选科的问题,林湘晚已经把自己决定选理的想法告诉了林爸和苏妈。林爸其实支持女儿的决定的。但是苏妈有那么点不同意“小晚,选科可不是闹着玩,这以后参加高考直接就定型了,我觉得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明天我也得给你们吴老师打电话沟通沟通。”
林湘晚的一颗心悬起来,吴老师本就是语文老师,更多的是给文科上的意见的。那一晚,她都没有睡好,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实在睡不着就起来玩手机了,结果那么晚了发现许南洲的头像也还亮着。
少年也发现了她的头像亮了起来,就主动发给她【怎么突然上线了?】
林湘晚飞快地打字【睡不着】
【因为选科?】
【我想选理科,我妈说还得再商量。】
【那就再商量,大人的意见还是要听的。】
【恩】
林湘晚看到他说那句“大人的意见还是要听的”就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于是她问【你呢?大人的意见你会听吗?】
【觉得有道理就会听。】
【那你一定要多听听程阿姨说的。】
【好】
之后两人也没聊几句,就互相道了晚安。
林湘晚一时也睡不着,又起身拿出了日记本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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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见得有多喜欢读书,也会在青春中迷茫。但总有一个人,他只要站在那里,浑身都发光,他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
后来经过她的一番劝说,苏妈还是同意她选了理科。
交完分科意愿表,顺理成章的事。考完试高一的学习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暑假,因为程棠的事,许南洲没有回明城。每天都在店里帮忙,frank后来基本每天来,跟许南洲一起擦桌子,收拾碗筷,虽是外国人,但好像真的挺接地气的,中文还说得很好。偶尔程棠和程海之间会说柳城方言,他也会跟着学几句,逗得程棠笑开了花。有时候得了空,又会坐下来给他们讲在英国的趣事。
许南洲那时候渐渐意识到妈妈喜欢frank的原因,大概就是父亲身上从来没有的陪伴吧。至少许清远是绝对不可能来面馆帮忙擦桌子,收拾碗筷的。也会讲各种笑话逗她开心。这样想着心里也能慢慢地接受了,只要妈妈能够快乐,这就够了,不是吗?
因为妈妈这事,程海还特意抽了个时间单独和许南洲谈心。
夏日的深夜,许南洲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风,没多久忙完的程海抽着烟出来了,光着膀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说“阿南,别怪你妈妈,是舅舅没本事,这段时间你舅妈身体太差了,我就让她在家休息着,你妈妈为了帮我们真的吃了不少苦。”
“舅舅,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程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妈呢,以前在明城受了委屈,也从不和我说,后来她和你爸离婚了,都这么久了一直也没再找。现在遇到个不错的人,虽然没你爸成熟有钱,但舅舅看得出来是个良人,每天来这帮店里干这干那的,也丝毫没有怨言。”
“舅舅希望你也能给你妈妈一个机会,她现在每天过得挺累的,但我观察到每次frank来,她就特别开心,笑得像个孩子。这种笑容,不瞒你说,我只在你妈年轻的时候看到过。”
许久没有说话的许南洲听了这段话,又转头看看店里,程棠和frank相对坐着,frank不知又讲了什么,程棠又捂嘴笑着。
他收回视线和程海说“舅舅,我知道,我会试着支持她的。”
嘴上说着试着,但其实心里已经举双手赞成了。
因为后来许清远因为这事情来找许南洲的时候,就被他三言两语给气到了,说他和程棠一样胡闹。
胡闹?胡闹的又是谁呢,一个家都散了。各自安好不好吗?
和父亲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因为这次谈话闹僵了。
许南洲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得,他说过自己没有感受过父爱,真的觉得不是说说而已。许清远永远都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想问题,他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逼他学钢琴的父亲,听不见一句话,冷漠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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