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内,春草抱着太医院取来的药匆匆赶来。另一个侍女正用裏着冰块的油布放在温知意手背,见她来了,埋怨道:“万幸那汤熬好后放了些时候,若是刚熄了火的,这会子只怕小姐这手不能看了。”

    春草心中惴惴不安,看了眼那处烫过的地方,红得吓人,她步履虚浮,扑通一声跪在一侧嗫嚅道:“奴婢手上没轻没重的,请主子责罚。”

    温知意眉头轻轻拧着,倒没生气:“若是不烫,又有何用。”说罢手动了动,“行了,上药罢,别让皇后娘娘等久了。”

    侍女抬头问她:“小姐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不是说要先回府?”

    温知意眸光转向放在旁边的瓷瓶,轻轻笑了:“回去作甚,好久没见桑乐,得与她吃了饭再走。”

    桑乐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番里面穿着怪异的人,问道:“这便是罗沽人的装束?倒有些意思。”

    她身上穿的衣裳与大周风格迥然不同,浅浅的黄色与胭脂红交错,兴许是为了适应草原生活,腰间手臂皆略微收紧,将她整个人衬得有股别样的洒脱之美。

    皇后抬看了会儿镜中人,嘴角挂着笑容,道:“这不是下个月罗沽王子要来么,你原本是要嫁给他的,本宫便提前让人做。谁知如今新娘子变成了闻蔷,可这一身也不能浪费了果然还是得让你来穿合适。”

    她说这话时眸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配上嘴角的笑,看得桑乐有瞬间的错愕,却不懂她话中含义。

    想了想,以为是取笑自己与宋子珩的事,崩着脸说:“那给了我,闻蔷怎么办?”

    皇后将她一身打量个遍,轻轻道:“再让人做便是咯。”

    “我才不穿。”桑乐提着裙面过来坐在皇后身边,“如今要嫁给罗沽王子的是闻蔷,我再穿这奇装异服,不是让人笑话了。”

    “本宫给你做的衣裳,谁人敢笑。不过是添一身衣裳,又没让你日日穿着。”皇后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道:“还是说你怕被子珩看见,吃醋不成?”

    一提起宋子珩,桑乐喉中才咽下的委屈又溢了出来。

    她不擅伪装,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皇后见她眼中一片失落,不禁问:“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面都没见上哪里就能吵架了?”桑乐强颜笑道,“不过是觉得饿了,知意呢,怎么去这么久还不来。莫不是那莲子羹煲糊了不成?”

    “你以为我是你么?”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温知意两手空空地进了屋。

    桑乐朝她身后看了看,并没人跟着进来,好奇道:“莲子羹呢?”

    “别提了。”温知意脸上一阵沮丧,轻叹一声,“一路上本来好好的,丫鬟打瞌睡扑到了我身上,那一盅汤全洒了。”

    “那你人有没有事?”皇后闻言忙打量她一番,见她腕间通红一片,关心道:“手怎么了?”

    桑乐这才跟着去看,惊道:“怎么烫成这样?疼不疼!”

    温知意无奈道:“那汤全淋在手上了,你说疼不疼!”

    她手背皮肤红得吓人,桑乐看着心揪在一处,心疼道:“看大夫了没,可上了什么药?”

    温知意任皇后将她手托在掌心细细观察,安抚道:“你别担心,那汤放得久已不算太烫,就是看着渗人。”又想起什么似地,从袖子里取出个半大的瓷瓶,“也多亏了宋大人及时给了我药,不然啊这手就得掉层皮了。”

    “宋大人?”桑乐心跳漏了一拍,“哪个宋大人?”

    “还有哪个宋大人?”温知意揶揄地笑着:“除了郡主的仪宾,知意也不认识别的宋大人了呀。”

    “”桑乐说不出心中遽然出现的那股酸涩是什么,眼眶蓦地有些泛红,深深咽了口气强压下去,说:“你们怎么在一起?”

    温知意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低笑一声:“我不过是路过刚好碰见宋大人,才不是什么在一起,郡主可别胡说。”

    “我、我自然没别的意思”

    皇后的寝宫到御膳房的路怎么拐都与震南司相去甚远,桑乐不知道那人怎么突然又出现了,也不想多问其他,低着头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却没注意手上的伤,猛然碰到,一股尖利的痛顺着手心直达心底。

    她疼地倒抽一口气,筷子顺着落到地上。

    “怎么弄的?”皇后皱着眉头,将她手拿起来轻轻吹了两口气,“手上有伤也不注意些,还似平日里的莽莽撞撞。”

    “正巧这药膏我没用完,你再擦一擦。”温知意将那瓷瓶又拿出来,打开盖子递过来,“我们二人倒是凑巧了,连伤也伤到一处来。”

    瓶子离得近,桑乐能隐隐闻到股轻淡的药香。她觉得手心更痛了些,痛得她连呼吸也困难,默了会儿,才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我才不用,什么灵丹妙药烫伤能治擦伤也能治了?能比得过我手上擦的雪融霜?”

    温知意缓缓收回手,目光灼灼盯在她脸上,幽幽道:“你莫不是醋了罢?”

    “谁醋了!”桑乐立即反驳,“我、我不过是怕药弄混了,手心长了疤怎么办?你”

    “噗!”温知意与皇后相视一笑,“宋大人不过是路过,见我伤了好心递了瓶药,我可连话都没与他多说两句。你若不高兴,我以后见了他便远远地躲起来便是。”

    “我不是你别说了!”桑乐脸上臊得通红,想解释,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喃喃道:“我哪里就不高兴了”

    可是目光却仍时不时要去看温知意手上的瓷瓶,心底知晓不该如此小气,若是换了旁人受了伤,以那人为人,定然也不会不管,可还是忍不住阵阵发酸。

    她坐在凳子上沉思了许久,等回过神时,见皇后与温知意聊得正酣,问二人在说什么。

    温知意说:“我们在说那罗沽王子,听说他下个月就要来了。”

    桑乐没什么兴趣:“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可说的。”

    “罗沽人向来擅歌舞,听说那罗沽王子更是个美男子,我倒是有些好奇。”

    桑乐哼了声:“那真是可惜了,他纵是再美貌,也只是便宜了闻蔷。”

    “你想到哪里去了?”温知意笑她,“我与皇后娘娘不过是随口说说,近日城中来了许多罗沽人,热闹得很,皇后娘娘不便出宫,便让我给她带些趣闻回来罢。”

    “是吗?”桑乐许久未出宫,对此一概不知,“有多热闹?”

    温知意收了笑,正经道:“听说此次来了个巫师,那巫师秘法十分厉害,若是能让他算了一回,定能心想事成。正好我三日后有空,打算请他给我算算我何时能嫁出去。”

    桑乐有些发笑:“你也想嫁人了?”

    “怎么?许你能嫁,我不能嫁?”

    “哼。”桑乐心情总算好些,“那我便陪你去,也听一听你何时要嫁给何人。”

    “你去作甚?我可没说让你去。”

    “本郡主陪你去,不好?”

    “好好好,知意哪敢拒绝郡主一番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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