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安城某酒楼里。

    正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酒楼里热闹一片。密集的鼓点伴着歌舞,诱得满座宾朋纷纷注目,时不时传出一阵高亢的呼声。

    大堂背后的楼上却一片漆黑,偶见一两个倚着栏杆的,也是倾着脖子去看台上艳丽的舞姬。

    走廊的尽头,是客栈最好的天字房。此时也紧闭着门,里头连蜡烛也没燃。

    天字房外,急雨把临江一面的纸窗拍得哗哗作响。

    夏日雨急,狂风裹挟着江面的水汽,将整座江安城都浸在雨幕中。昏暗的长街上,只有把孤零的伞正撑着缓缓而来。

    待行近后,那颀长身影停下,伞檐轻抬,露出张清冷的脸。深灰色的眸子先是扫了遍四周,才望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再看一眼手中纸条,确认位置后,修长的手指松开。轻薄的纸飘入水中,上面的墨水瞬间被豆大的雨珠打散,恢复一片洁白。

    宋子珩从袖子里摸出半张人皮面具,顷刻间原本极俊朗的脸上多出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他站在屋檐下又等了会儿,随后将油纸伞收好,立在檐下,脚尖轻点,纵身跃上了屋顶。

    大雨将脚步声巧妙地淹在瓦间,雨势迅猛,乔装的男人紧贴着屋檐,快步来到天字房窗外。指尖夹着个细长刀片,从窗户缝间探进,一番摸索后,紧闭的窗户蓦地被疾风吹开工。

    一只手适时拉住险些撞到发出巨响的木窗,宋子珩侧身一翻,无声地落到屋内。

    将窗户关好后,便径直走到书桌前。上面摆着许多东西,大都是街上常见的小物件,胡乱地挤在一堆。

    翻找一遍,没见着什么异常,只好将目标转向一旁的书架。可房间的主人似乎并没带什么文玩书籍之类,上面空空如也。

    男人沉默地又把整个屋子能放东西的地方都看过一遍,并未见着要找的东西。

    难不成是被带在了身上?

    他站在屋子中央愣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等着房间的主人回来。

    屋外雨势浩大,时不时有突兀的闪电将窗户照得透亮,借着短暂的光线,能看到他满脸纵横的沟壑。

    最终决定还是离开。

    回到窗边,伸手正要推开窗户时,屏风后方的衣帽架却传出了声音。

    那声音极微弱,又混着窗外大雨声,却还是传进了他耳中。

    怪不得桌上那样乱,原来是有人捷足先登。

    深灰色的眸子动了动,男人收回手的瞬间,脚下长靴轻轻一踢,被碰落在氍毹上的枕头便簌地往那边飞过去。

    架子瞬间倾倒,一双手慌忙伸出来,扶住沉重的木架以防止落到地上发出声响。还未来得及将架子撑好,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就被抓住肩膀。

    宋子珩轻轻抬着一条腿,接住倒塌下来的架子,随后缓缓放到地上。手上再一用力,身下的人便半跪在地上。

    这人身形瘦小,是刺客常有的体型,能方便行动。

    深灰色的眸子在他身上扫过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他右手握着的签筒上——看来得到消息的并不是自己一个。

    那刺客也发现他要夺手中之物,一个灵巧的转身便解了背后禁锢之术,随即拔腿就跑。

    男人哪里能放过,倾身上前与他纠缠起来。

    起初以为这是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几招后才发现,不过是个三脚猫的小毛贼,估计来偷东西的,看那签筒工艺不凡,凑巧了。

    小毛贼也自知打不过,着急忙慌地想走,却又打不过身形高大的男人,情急之下竟从腰间摸出把匕首,眼看着就要刺入宋子珩胸口。

    男人却一脸淡然,反手抓住毛贼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到一声闷响,匕首就落到地上。

    毛贼来不急痛呼出声,脖间便勒上一只手。那只手骨节修长,微凉却十分有力,直将他脆弱的脖子勒得生疼。

    窗外响起一声惊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明亮的闪电。耀眼的白光穿过窗纸,落到宋子珩脸上,将他面具上粗砺的疤痕映得更可怖。

    毛贼似乎吓得抖了下,挣扎得更剧烈些,却换来脖间勒住的手更用了几分力。

    他双手扒着那只如铁镣般的五指,妄图从那桎梏中获得一丝空气,然只剩徒劳,喉间卡得窒息,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呜咽。

    只要再用点力,这只手就可以结束掉他的生命。

    男人却没动手,只是一手仍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松开他的手腕伸向他装着签筒的胸前。

    却蓦地停了下来。

    宋子珩眸中闪过一束惊讶,指尖微颤,触感一片柔软。

    是个女人。

    又一道白光闪过,晃得他眼中一片白茫茫,光芒瞬间消散前,却恍惚看见那女子因窒息而憋得通红的眼角。

    啪——

    一声清脆的响,火辣的疼从侧脸传来。

    黑衣女子趁他愣神之际,取回被抢的签筒,夺窗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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