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施完了针后,方一抽出,姬宁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闻漓身上。

    “疼……”

    他还痛呼着,闻漓却顾不得先安慰他,赶紧将人放到了床上趴着,又问:“现在如何?”

    “需得将毒血弄出来。”

    太医还准备转身去取引血的器具,谁知闻漓想都没想,直接俯身将唇贴在了姬宁的伤口上,专注着给他吸着脓血。

    太医:“皇上万万不可!”

    姬宁:“唔……”

    闻漓将血引到了口中,起身要吐时,徐禄眼疾手快递来了水盆接着,那紫红色的血便在净水中散开了来,像一朵妖冶的花。

    三次过后,太医抬手止住了皇帝的动作,又赶紧用干净帕子辅佐着药物给姬宁敷伤口。

    “娘娘还需稍作休息,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才是。”

    闻漓接过徐禄奉来的茶漱口,说道:“你直接给明妃开个调理的膳食方子,让小厨房拿下去照着做便是。”

    老太医:“是……”

    闻漓看着床上背过身轻微还在轻微发着抖的人,伸手帮姬宁将衣服理了理,接着又拉着他的手轻捏,补了句:“他喜欢吃酸的。”

    老太医:“是是是……”

    徐禄支了另外的小太监带着老太医下去开方子,又支使了素纱给姬宁送干净衣裳进来:“陛下,方才让了人去领安顺过来,但奴才瞧着他模样憔悴了些,便让了他下去休息梳洗一番,晚些再来伺候娘娘。”

    这话虽然听着是同皇帝禀报,实则却是说给姬宁听,徐禄伺候了这些日子自然也看出来,自己那脾气一向乖吝的主子这是铁了心要把明妃放手里捧着,那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要对这位多上心。

    “嗯……”

    闻漓应了声,却没抬头,他往上坐了点,撑着手去看姬宁脸上的表情。

    徐禄自觉地下去看膳食准备的如何,连带着将素纱也一并支了出去,好让两人说话。

    见姬宁一直紧闭着眼,闻漓问:“还很痛吗?脸都白了。”

    许是刚才那一下确实疼得很了,姬宁并不假作没事,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给宁儿吹吹。”闻漓说着,在他耳根边上吹了一口。

    姬宁赶紧捂住了耳朵,转过头有些羞臊地看身后的人,眼睛却红了一片,“陛下……”

    “怎么了?又没欺负你,又哭。”

    话虽像是抱怨,闻漓却将人小心抱了起来,让姬宁的下巴放在他肩上,安慰道:“下次叫太医轻点行不行?”

    姬宁却摇着头哽咽:“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因为这个……”

    闻漓也是难得见姬宁这幅样子,自己心里一软,也想要和他推心置腹:“那同我说说?”

    “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所有事情于臣于陛下而言都太……太糟了,不管是从前还是像现在这样,臣很……很不安。”

    闻漓双手搭在姬宁腰上,舍不得松开,却也不敢抱紧将人弄疼了。

    他一边感受着姬宁眼泪掉在肩上,一边又思忖着该怎么将这人心里的结解给化开。

    姬宁终究与他不同,他从小长在黑暗里,所以除却生命里唯一出现过的光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不在意。

    但姬宁却是从高处跌落下来的,魂魄肉身都摔得粉身碎骨,人格尊严全被践踏,还被他那样误会和闻盛苟且,所以现在勉强拼凑起来的残躯让这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姬宁会对自己的欲望觉得羞耻,对现在这样被他窥探腐烂的一切感到不安。

    闻漓将人放开了,随后抬了抬姬宁的下巴,贴身吻上去,那只手又随即往下,放在了姬宁的心口上,给他轻缓揉着。

    “唔……嗯……”

    姬宁想要推开,却恍惚间听见跟前的人咬着他的唇喊了一声:“哥哥。”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姬宁终究是对他的小柒放下了戒备,由着他肆意亲吻。

    徐禄进来叫两个祖宗用膳的时候,闻漓还在给姬宁系着外袍上的结,他上前把帘子挑开了,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寻常瞧着两个人,绝对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眉来眼去的,现在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里竟是要扯出丝来了,一个衣服也磨磨蹭蹭穿了许久。

    素纱以为皇帝金尊玉贵,系不来衣服上的花结,直接上前接了手:“陛下,还是奴婢来吧,这结不好系……”

    闻漓:“……”

    姬宁:“……”

    背上拔毒的伤口因药效发作好受了许多,姬宁还算能起身走走,到了桌边看着一堆珍馐,说着“也太奢侈了”,那眼神又忍不住往闻漓身上放。

    “你身体不好,就得多补补。”闻漓说着,抬手打住上来布菜的素纱:“都出去,朕有话同爱妃说。”

    等人都退下,姬宁还等着这人同他说说这几天的事,闻漓却先不紧不慢给他夹菜。

    “尝尝这糖醋鱼。”

    姬宁看着碗里的菜,没动筷子:“陛下要说什么?”

    闻漓一愣,俊容上挂了抹笑:“看你不自在把人支开而已,能说什么?”

    “别闹了。”姬宁亦是浅笑了下,手上动了筷子,吃着这人给他夹的鱼。

    餐食过半,闻漓才道来:“锦城那边儿你父亲还未有消息,此事我未告诉任何人,但薛逑却猜到了,他似乎不满我将护城功劳放给北边。”

    姬宁嚼着嘴里的东西,咽下后缓缓开口:“如今天鹰军接管了以东以南的军事防线,薛逑若是有能力,把握住机会,不过两三年便会成为整个大沂名震朝野的大将军,他还会因为没占着护城功劳不满?”

    虽然未曾久待军中,可姬宁一家上下都是在军营里操练过的人,他自然知道忠君之将心中自当怀揣家国,若急功近利,走上的必然也是歧途。

    闻漓却摇摇头:“我将南线兵权放给薛逑时,他曾书信我一封,里边儿拐弯抹角说了许多,总结下来就是……”

    姬宁:“是什么?”

    “说我要累死他,让他干那么多活就是在报复他。”

    姬宁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这算什么啊……”

    见这个人难得抒怀,闻漓心情也跟着好了大半,又给姬宁夹了好几个菜,再顺着往下说:“薛逑脾性怪,总是话里有话的,我跟他说两句话费劲,所以才来问问你。”

    看着碗里夹了小山高的东西,姬宁一时怔住,想起自己之前同这人说的话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矫情。

    “臣大抵猜到薛逑是因为什么了,只不过不太确定,陛下可否让臣见他一面,便可知晓。”

    “你见他?”闻漓有些犹疑。

    “不行就算了,臣只是提议。”姬宁别过头无所谓地说道。

    “没有,让你见见也不是不行。”闻漓给姬宁舀了碗鸡汤递过去,又问:“你就不好奇我和他如何认识的么?”

    “那陛下可否告诉臣?”姬宁捏着汤碗问道。

    两个人饭毕在庭院散步时,闻漓才同姬宁说起之前的事,他慢悠悠的说,身边的人就听得格外认真,如同当年他在却乌山寄人篱下,每日都会同姬宁说着今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

    “我南巡之时,是隐隐察觉往北送物资的连纶港不对劲,曾带着人暗中去查探过一次,便是在那时撞上了还是个校尉的薛逑。”

    “当时以为事情败露,我想杀了他的。”闻漓走到一高处,转身先向身后的人搭了把手,把他带到了身边,又在凉亭里坐下问道:“累不累?”

    “还好。”姬宁对这个人的关切还有些不习惯,别过头:“那陛下又为何没杀了薛逑?”

    “宁儿可知道之前的津洲提督为何落马?”

    “臣隐约听说是海上出了事,具体是什么却不知。”

    闻漓挑了挑眉,抓过身边人的手在他手心写了“火药”两个字。

    姬宁顿时眼睛也是瞪大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脑子里有仔细将津洲提督落马后的事一件件串联起来,皇帝在这其间因着小事发作过二皇子闻旻,也因为任贵妃说错了话冷落过太子闻盛,连工部也暗暗敲打过,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敢往海上运送火药,且运送火药的船在海上沉了。

    “船从连纶港出去的船,沉在了鄂陀海,包括押送和督管一百三十三人,全部灰飞烟灭。”闻漓手指在姬宁手上转了个圈:“我在南巡归来时特意留了两个老家伙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在那儿,他们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必定将查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帝。”

    从连纶港出去的火药,只会一路向北送到戌州,再由内陆送到立州边防,这途中也只会经过澜瀚海域,缘何火药船只炸沉在了往南的鄂陀海,这其中的缘故怕是老皇帝自己都不敢想不敢查,只能亡羊补牢,敲打敲打眼皮前的人作罢。

    “薛逑早查出来了这其中的问题,在船上动了手脚?”姬宁沉着脸问。

    闻漓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是,这之后他也看清楚了老皇帝的态度,这样都没上下发作,便与我不谋而合,我使了手段扶了个不中用的做津洲提督,实则实权落到了做副手的他手里。”

    闻漓轻笑了笑:“他也没得选,我虽不算得什么好人,但好歹不像闻盛和闻旻那两个败类……”

    正说着狠话,闻漓的手忽然被姬宁另一只手盖住了,他面容又带上了一抹和煦,说道:“陛下与他人不同,您是明正之君,是天命所归,更将是大沂上下人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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