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发抖。”闻漓答着,又记起那次在云盛殿用手帮了姬宁,道:“发泄时也并不多,也是中毒的缘故?”

    太医点了点头,“是……”

    闻漓深吸了口气,手指在衣袖下收紧:“可有什么办法解?”

    “毒倒是能解的,”太医将身子压低了,硬着头皮道:“只是娘娘如今的状况不能单靠汤药了,需每七日以银针引血排毒,连续七次方能将毒素去个大半,只是这过程比寻常针灸要疼,怕是要让娘娘吃些苦头了。”

    闻漓自然知道姬宁是怕疼的,烦躁道:“就没有不疼的法子么?”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但凡有别的方法,这惜命的太医也不会来触他霉头。

    那胡子眉毛的都花白的老头皱了皱眉,又磕头:“陛下恕罪。”

    闻漓摆了摆手,“等明妃醒了再拔毒,你去准备。”

    “是……”老太医起身,拂了衣袖刚准备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跪了下来。

    闻漓:“还有什么事?”

    “回陛下,娘娘中毒良久,虽能寻法子解了,怕是以后在子嗣上也……难以有孕……”

    尽管将姬宁留在身边以来,闻漓自己也没有多考虑过子嗣的事,可身处在这个位置,那日后的大沂皇室,必然是需要自己留下血脉。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太医拱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悉心养着,或许还有些机会……”

    虽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但闻漓也清楚,这个机会相当渺茫,更何况他现在和姬宁之间的牵连本就相当脆弱,若是再加上这个缘故,估计姬宁又得把他往外推。

    “朕知道了,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也不必告诉明妃,你只管照顾好他的身子。”

    “是……”

    闻漓顿了顿,又道:“但若是将来他问你,便告诉他,不用瞒着。”

    太医愣了愣,似乎是不明白这皇帝怎么想的,也不好多问,起身退了下去。

    从方才起,一直伺候姬宁的安顺便跪在了一边,这会殿中无人了,帝君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闻漓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道:“你觉得帮着他瞒着自己的病症就是忠心?”

    安顺忙在地上磕头:“奴才该死,此前先帝每每叫娘娘去弹箜篌,奴才只知道娘娘碰了那翎羽箜篌会有症候发作,并不知是他体内的毒引起……”

    说着,跪在地上的人又猛磕几下,直接将头皮都撞破了:“但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奴才未护好娘娘,请陛下责罚!”

    连贴身伺候的人也不知晓姬宁的情况,闻漓大抵也猜得到那个人自己对这样的事抱有着一种羞耻、避讳的态度。

    他或许已经觉得身子好坏无所谓,之前被凌辱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着想死……

    闻漓越想越觉得后怕,他掐着眉心,又问安顺:“从前,那个人和闻盛是怎么折腾他的?”

    听到这个问题,安顺抬起头,一脸的茫然,“陛下,娘娘虽曾侍奉先帝,但从未与废太子有过瓜葛啊!”

    “你连他中毒都不知道,那他的另一些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说起闻盛,闻漓还有些愤恨:“你知不知道他亲口告诉朕……”

    闻漓突然住了口,回想起那天姬宁同他说那话时的模样,那种无奈和绝望,他一瞬间便全懂了。

    安顺继续解释道:“陛下,奴才敢以性命担保,娘娘他从未委身于废太子,且那些同先帝的事,他也……也不想让您知道才……”

    “不想我知道?”闻漓突然像发了疯病,抄起手边的墨碟就砸了出去,“这么忠心,那就滚去杂役司做苦力,等他醒了再捞你出来。”

    安顺抹了把洒了满头的黑墨,忙道:“奴才谢陛下!”

    待整个殿中都没人之后,闻漓跌坐在了龙椅上,望着这满宫中的金壁玉梁,一个人只能苦笑。

    他是个落魄皇子的时候,便日夜苦读期盼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希望有朝一日能求娶自己的心上人,但后来……姬宁却被抬进了暗无天日的依兰殿。

    到现在,他成了整个大沂国最尊贵的人,以为只要把姬宁圈在自己身边也是一样的,可奈何自己浑身上下裹满了刺,言语、触碰都给姬宁留下了满身的伤。

    徐禄过了许久才站了进来,等候闻漓的吩咐。

    只听他沉着声音说了句:“让暗探去查查……之前老东西怎么折腾姬宁的,包括月庭之夜,一五一十,朕都要知道,让他们把嘴给朕闭严实了。”

    之前姬宁不让他查,他答应了,可到了如今这种状况,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还有……”

    “陛下请吩咐……”

    闻漓又想起了那架曾经被姬宁珍视,却一再伤害了他的箜篌,说道:“把那箜篌给朕抬过来,朕要……亲手砸了那东西。”

    ……

    因着安顺被罚去了杂役司,姬宁贴身照顾的便只有素纱,皇帝见小丫头毛手毛脚的,索性将人叫了出来,又自己亲力亲为照顾着。

    中途夜半时,床榻上的人偶尔会因为口渴或小急醒过来,但意识都不大清醒。

    直到了两天后才算彻底醒了,揉着额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

    可再怎么想,也只依稀记得闻漓给他解了衣服涂了药,但再后边的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记不清了?”闻漓接过徐禄递来的药,拿勺子舀了吹凉几分,递到了姬宁嘴边打趣他:“宁儿,先喝药,喝了再慢慢想。”

    “陛下,臣那日……是不是失仪了?”

    “问的什么傻话?”闻漓温声说着,又道:“张嘴。”

    姬宁只得张开唇齿,由着这个人给他为了口药。

    不知为何,他脸微微红了,竟是被闻漓那句话给哄住了,赶紧抬手去接药碗:“这一口口的喝到什么时候,陛下给臣吧。”

    闻漓也不同他争,将药碗小心递给他,又不全放开,姬宁捧着碗喝药他便扶着,直到药喝光了才拿回来递下去,又让徐禄吩咐人准备膳食。

    借着时间,素纱打了热水上来,闻漓又亲自拧了帕子给姬宁擦身子。

    光是捏着手,姬宁便已经不自在得很,连忙收了回来。

    之前闻漓虽也待他好,可今天这样温声细气的,实在是有些不一样,姬宁低着头,说:“陛下,这些事交给安顺就好。”

    谁知闻漓重新握着他的手,轻柔擦拭着,不经意来了一句:“安顺没伺候好你,朕罚了他去杂役司。”

    床榻上的人一下就慌了神,“陛下,那日事出突然,与安顺无关……”

    “可他也确确实实知道你碰不得那箜篌,不是么?”闻漓沉声应着,依旧不疾不徐给姬宁擦着手腕、手臂。

    “可他也不知道张临绪会把那东西寻了来……”姬宁握住闻漓的手,焦急道:“陛下,臣求你……”

    “那好,”闻漓索性停了手,同这人谈条件:“你想要他回来可以,但必须配合太医院拔身上的毒,若不肯,也不必再同朕谈。”

    姬宁一愣:“陛下知道了?”

    闻漓反问:“朕还能不知道?你当太医院的人是有多大的胆子敢瞒着?”

    “臣……”

    “你再不答应,朕可就反悔,不让安顺回来了。”

    姬宁赶紧抓住了闻漓的衣袖:“陛下,臣答应便是。”

    刚说完,  徐禄忍不住笑了声,转身便出去安排。

    姬宁身型被闻漓遮挡着,此时伺候的人倒也瞧不着他有多窘迫。闻漓便索性让人将外边的帘帐放了,盘腿坐在了床上给姬宁擦拭。

    湿热的毛巾从脖颈擦到姬宁的领口,他别过头,在这人的手恶劣地扯他的衣领时按住,抬起眉眼有些可怜地瞧着闻漓:“陛下,那日臣……应该很荒唐吧?”

    闻漓一时失笑,将人拉过来直接抱紧在了怀里,耐着性子一下下抚摸姬宁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没有,相信我。”

    说着,闻漓还在他耳根的地方亲了一口,故意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药香味。

    姬宁双手在闻漓胸口收紧,小心贪恋着这点温存,还问道:“事可成了?”

    “还未,”闻漓小声道,如同和面前的人夫妻耳语:“得看锦城的情形,说起来,还有一事朕要问问你。”

    “何事?”

    闻漓本要开口,奈何太医已经过来了,他担心着姬宁的身体,便先让太医给姬宁拔毒。

    可那要比寻常银针粗上许多的家伙取出来比划时,别说姬宁吓得往后坐了坐,就连闻漓也皱了皱眉。

    “许太医这是生怕戳不疼朕的人。”

    那老太医赶紧跪了下去,“娘娘金贵,老臣万万不敢,只是这拔毒确实不比针灸,须得将毒血引出来,还请娘娘忍耐一二。”

    闻漓不懂医术,也只能向这个有些资历地老家伙妥协,强硬着态度把姬宁拉过来。

    “扎哪儿?”

    “臣须在娘娘后背施针。”

    闻漓转头又去拉姬宁,却发现那脸色苍白的美人有些不情愿了,动作慢吞吞的,显然是不多想配合。

    他趁着姬宁目光落在那针上没注意,一把将人抱了过来,他朝外姬宁朝里这样坐着,又把姬宁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双手搭在健硕的腰身上。

    “疼就抱着,忍一下,听话。”

    这一套下来老太医也是一愣,饶是他伺候过那么多皇室贵族,也没见着这么宠着屋里人的,动作上也更加小心。

    可就算如此,银针刺破那细嫩的皮肤时,姬宁还是疼得叫出了声,连自己双手不经意收紧了捏着闻漓也没注意。

    痛到钻心时,他五官都皱在一起,忽又听到抱着他的人在他耳边喃喃道:“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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