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短暂的相会相逢并没有给姬宁留下太深的印象,不过五年前的他确实曾在春末送了物资去立州,也隐约记得自己是给过谁一包酸枣糕。

    不明白这个人是想做什么,姬宁只能寒暄了一句:“没想到我和薛将军还挺有缘分。”

    薛逑转头,意味深长看了姬宁一眼,牵着马带着他到了更前边的地方,甩开了那些跟着的随从。

    现下只有安顺在,薛逑直接把话说开了:“我知道,娘娘上次在行宫是为了试探我,你以为我是因为厌恶你才不满安定候,对不对?”

    薛逑索性直接转过身,对上姬宁和安顺一脸的惊疑,倒退着走了两步:“所以那时我干脆顺着你们的猜测把话接下去。”

    姬宁脸色一沉,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使的招被这人将计就计,“你想做什么?”

    薛逑轻笑了两声:“我想做什么?娘娘容我想想看……”

    “不瞒娘娘说,我这个人一向脾气古怪,想糊弄人的时候如你所见,连您和陛下都可以一起糊弄,但是我想和您摊牌的时候,又是什么都敢说的。”

    姬宁的手抓紧了缰绳,手心里一层一层泛着汗。

    “看来薛提督秘密不少,就不怕我告诉陛下么?”

    “我这还没说,娘娘就不能听完了再威胁我?”薛逑笑着,看着远处,顿了片刻后告诉姬宁:“我之所以不满意安定候,是因为他手握着二十万北铮军,在大沂最昏聩腐朽的时候,仍旧向广德帝俯首称臣,还把你送到了皇城。”

    “等到新帝即位,北线的粮草仍旧要靠娘娘在陛下跟前的几分薄面,这还不够窝囊吗?娘娘,说到底,北线的将士这些年能吃饱饭,有多少是你跪出来求出来的?”

    “所以薛将军是觉得怎样才不算窝囊呢?”

    听到自己的父亲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指责,姬宁心中气恼着回怼了一句,心里却是清楚,薛逑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

    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何尝没有怨过?怨家里的人把他送到了虎口里,让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皇宫里艰难度日。

    可是他身体里毕竟流着姬家的血,不管是多么不情愿,都必须在一些事情上为大局考虑。

    薛逑转头又看了一眼姬宁,见自己将这样如谪仙般的人惹急了,还有些得意。

    “我不知道啊。”他笑道:“但我想问问娘娘,你想留在皇城里么?你就这么甘心委身于他人?!若是你想走……其实我可以……”

    “他人?!”姬宁终于知晓了薛逑同他说这些的目的,他尚且不想先去探究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好心来“帮”他,而是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说:“薛将军以为自己看破了一些事,便是对我了如指掌了?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说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姬宁伸手一拉马缰绳,雪诺便急停了脚步,向上一跃的时候,姬宁险些没坐稳,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形。

    安顺:“主子小心!”

    姬宁翻身下马,踱步到薛逑跟前看着这个行为乖戾的人,可他脸上却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轻挑模样,让人心生厌恶。

    远处的随侍见姬宁下了马,连忙往这边赶了过来,薛逑瞥了眼,压低了声音面不改色道:“大逆不道?我并不认为同娘娘说的话与忠君有何相悖,只要陛下需要,薛逑仍旧会镇守在东南沿线。”

    “你最好是。”姬宁说着便转身,不相同这个人再有过多的牵扯。

    可他走了两步,薛逑又在他身戏谑了句:“娘娘对陛下这么痴心,陛下知道么?”

    姬宁身型微微一滞:“不关你的事。”

    安顺上前来扶着他,刚搭上手便看见姬宁朝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动用暗桩去盯着薛逑。

    虽然清楚薛逑是闻漓手底下的人,也明白用人不疑的道理,但姬宁还是不由得担心,他很本不敢拿闻漓的性命和大沂的江山社稷开玩笑。

    “叫人去瞧瞧素纱怎么还没回来,该回宫了。”

    “是。”

    ……

    另一边,闻漓靠在云盛殿的姬宁常坐的床边,捡了本姬宁前几日没看完的书来看,“《南岸通商记》,他还真是学以致用。”

    徐禄端了茶过来,放在桌上,又小声说道:“陛下,贵妃娘娘从侯府出来,又去了驯马园。”

    闻漓:“嗯,让人好好看着,别摔了。”

    徐禄又斟酌着说道:“探子来报说,薛将军今日恰巧也在驯马园,帮娘娘拉了马让他骑了一段,两个人似乎还谈了些什么,聊得……似乎不大高兴。”

    “薛逑?”闻漓将手上的书放下来,思量了一会儿,“说清楚,到底是宁儿不高兴,还是薛逑不高兴?”

    徐禄:“似乎,是……娘娘。”

    姬宁素来是好脾气,上次在行宫被薛逑那般说了都没红过脸,这次却惹了不痛快,那必然是薛逑自己又作了死。

    闻漓将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扔,脸色一沉,“聊了什么听见没?”

    徐禄无奈道:“马场里,探子并没有靠太近,便没听清。”

    闻漓摆了摆手:“知道了,人呢?回来没有?”

    徐禄:“禀陛下,已经回来了。”

    姬宁回到云盛殿时,闻漓就坐在了他平日里常坐的位置上批着奏折。

    他把手里的糖葫芦拿给素纱,上前捋了捋衣服,仍旧是用往日和煦温柔的态度行礼:“臣参见……”

    闻漓:“宁儿免礼吧。”

    众人:“……”

    姬宁这次膝盖都还未来得及弯下去就被命令站起了身,面前的人朝他伸出了只手,“过来坐。”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过去直接靠着闻漓坐了,开口问:“陛下怎么今日在云盛殿批折子?这桌子那么小。”

    “在御书房静不下来,就过来等着你回来。”闻漓嘴上说着,将手里最后一本批完了合上,又让徐禄拿了下去,这才抬眼仔细瞧姬宁。

    素纱把买的糕点让人装了碟子端上来,还特意多嘴道:“陛下,这是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去买的蜜豆糕和枣泥杏仁酥。”

    “素纱!”姬宁轻声喊了句,小丫头却连忙护住了头躲开。

    一屋子的人都在偷笑,徐禄在边上瞧着这两人浓情蜜意,就带着伺候的人都先下去了。

    闻漓这才缓缓问:“给我买的?”

    姬宁答非所问:“看见有,就让素纱去买了。”

    “爱妃承认想着我很难么?你听听你这答的什么?”

    姬宁也知道自己的话答得莫名奇妙,被闻漓这样戳破了问,才轻轻“嗯”了一声,“陛下要不先尝尝,臣看着还不错。”

    闻漓伸手拿了一块蜜豆糕,先递到了姬宁嘴边,“强迫”着他张嘴尝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大半块放进嘴里。

    “还行。”

    闻漓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暧昧得让姬宁烧红了脸侧,他还不自知,伸出手指把嘴角的碎渣子随意擦了,下颌线随着拒绝的动作散发出一股张力,直接让姬宁愣住了。

    姬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明事起到现在,闻漓成了唯一一个让他会看得心猿意马的人,其他换了谁都不行。

    “你今天去驯马园了?”闻漓转身不经意地将人抱了,也不多问薛逑的事,也是想看看姬宁是否会瞒着他。

    “嗯,”姬宁点了头,“不是让素纱去买糕点么?索性臣就想着去驯马园看了看雪诺,谁知道在那里还碰见了薛将军,便同他聊了会儿。”

    听到这个人同自己一五一十交代,闻漓微微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他其实害怕姬宁有什么事瞒着他,但凡有那么一丁半点,都会有一种随时都会失去他的错觉。

    “聊了什么?”他问。

    姬宁不经意地在衣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说道:“薛将军说,上次在行宫,他知道我是故意试探他,所以才顺口说了那些话。”

    “他知道?”闻漓有些不信,但细一想薛逑那个爱抽疯的脾气,又觉得他说出来这些话也不奇怪。“要真是这样,那他也算是胆大,连我一起糊弄……”

    闻漓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看着姬宁,忍不住刨根问底:“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姬宁缓声:“薛将军还说,他确实是对臣的父亲有些意见,因为姬家在先帝最为昏聩的时候,仍旧向朝廷俯首称臣,还……将臣送到锦城,他觉得北铮军能在边境吃饱饭,得算上臣的功劳,可臣哪里有那些本事……”

    “宁儿。”闻漓一下子将人抱住了,在他背上轻抚着。

    姬宁稍稍平复了下心绪,继续说道:“先帝在时,北铮军若没有本事守住北线守住立州,那臣无论做什么也换不来那么多军饷粮草,而现在……现在是因为陛下是贤明持重的君主,而不是因为臣……”

    “你倒会帮我说些好话,忘了我欺负你让你清账的事了?”

    越是想着当时怎么对待这个人,闻漓心里就愈发后悔,只能加深拥抱企图弥补一二。

    “可是,臣总觉得……陛下应当是接到了兄长的信,就即刻下令从康州和廿州调了粮食过去,是不是?”

    这些其实都是姬宁的猜测,但闻漓抬头同他对视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些事都是真的。

    “陛下……”

    “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闻漓凑近了在姬宁的下颌和唇角亲吻,“你出去这大半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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