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柒生辰的前一日晚上,他同姬宁抱在床上一同睡,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还没睡着,他便睁开眼睛将自己半遮在毛毯下的脸露出来,凑到了姬宁跟前,细细观察着这个人睡觉是的模样。
谁知没过一会儿,姬宁忍不住发笑,睁开了眼睛看着他,问道:“小柒也睡不着么?”
“嗯,在想明天会怎么样……”
“其实我也没想好,但总归不能待在山上,这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我们……去山下如何?”
“账房那边哥哥不用去吗?”
“又不是没有其他的账房先生,”姬宁将应柒往自己怀里揽了些,让自己的温度更靠近他了点:“明日我同母亲说一声,便带着小柒下山,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是什么想要的东西?”
小孩子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姬宁的模样,他现在就正待在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手里抱着的也是最喜欢的人,所以应柒对着姬宁摇了摇头,说道:“宁哥哥陪我,我就很高兴了。”
可姬宁却变得有些执拗起来,他总想着送给应柒什么,随后还将自己的翎羽箜篌抱到了床边来,就着炭火微光,双手抚上琴弦要给床上的人弹那曲《山中月》。
“上次你赢了擂台比武,哥哥还没有奖励你。”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这样。”
姬宁手上动作却不停:“小柒,这不一样,这次是为了你对我的……”
应柒看着这个人转头,复又温柔从容地一笑:“罢了,你长大些就会懂的。”
此刻蜷缩在被褥里的孩子是有些懊恼的,只怪自己少不经事,不能完全地猜透这人的心思。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挪动着身体上前,直接从姬宁的身后抱上去将他裹住了。
“宁哥哥,小心凉。”
姬宁身型一动,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却并不妨碍这良夜的美好。
应柒很庆幸这个人并不记得大沂的七皇子和他同一天生辰,这样他就可以现在的身份多在姬宁身边逗留些时日。
可是……等到曲渃郡派了人来接他,到时候是不是又要和这个人分别呢?
就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永远留在却乌山么?
他来不及想清楚答案,清冷婉转的琴音带着迷人的药香将他催促入眠,再睁眼时,是因为姬宁轻拍着叫醒了他。
“小柒,你起来,先把寿面给吃了。”
姬宁的声音清透如山中被晨光洒满的雪一般,应柒还未来得及完全苏醒,就被跟前的人迫不及待地直接抱了起来,脸未擦头没梳就给送到了餐桌前,看着那一碗颜色寡淡的清汤面,他有些不明白厨房的伙计为什么厨艺偏偏在今天退步了。
可一抬头,对上朗舟和阿葵不断挤眉弄眼的暗示,再看向姬宁一脸期待的神情,应柒突然就明白了。
这寿面是他的宁哥哥亲自给他煮的,看起来清淡,其中的心意可是溢了出来。
应柒拿起了筷子一口接着一口送进嘴里,仔细咀嚼慢慢吞咽,愣是将一碗盐都没怎么放的汤面吃出了千般滋味。
姬宁看应柒吃得这么香,竟在一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下厨,一口没尝,也不知其中滋味。
“小柒,很好吃吗?”
“嗯。”应柒点点头,再抬头时手里筷子被姬宁自然而然拿了去,连捧在手里的碗也跟着一转,到了那人眼前。
姬宁:“我尝尝。”
“宁哥哥,你等等……”
不等应柒阻止,姬宁已经将面送到了自己的嘴里,一尝着味道,他就知道方才的“好吃”全是骗他的。
“应小柒,你跟我装好玩儿吗?”姬宁这般说,脸上却带着笑,转头对阿葵说:“去让厨房再做一份来,这个这么寡淡怎么吃啊?”
“好吃的。”应柒连忙将碗抱回了跟前,忙不迭往嘴里送了两口。
姬宁失笑:“哪里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
“是……宁哥哥给我做的,就……就是好吃的。”应柒小心答道。
姬宁一怔,没想到这狼崽子给他演了半天的乖,竟是为了承他的这份心意。
他不再阻拦应柒吃他做的东西,反而是靠近一些,将自己的手放在那蓬松杂乱的头发上轻轻抚摸。
用完了早饭,姬宁便去同兰悦之知会了一声,直接带着应柒下了山。
早晨只能随意逛逛集市,午间用了饭歇息片刻,姬带着应柒买了许多糕点去茶馆听先生说书,直到了晚间,冬辰里的灯市开了,这才算彻底热闹了起来。
应柒在南边儿时每日过得苦,没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灯笼有什么好看的,但此刻随姬宁一同穿梭在热闹的灯市里,却又觉得相当有趣。
他仔细看着,心里生出念想,想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求了姬宁给他买,买回去放在窗棂前挂上日日都看着,颂香居的那方天地里就有了他的痕迹。
应柒最后站在了一处灯笼摊前,看着几个灯笼呆呆出神。
“小柒,想要吗?哥哥给你买。”
小孩子忙点了点头,并不拒绝姬宁的好意。
可是他左挑右选,竟在好几个之间徘徊,不知道要哪一个的好。
姬宁在后边站了会儿,见着应柒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倒觉得这份小孩子心性难得,遂上前问:“小柒拿不定注意吗?”
小孩子无师自通,一下看向姬宁,眼睛都亮了,拉着他的手说道:“宁哥哥,你帮我选可以吗?你选的我都会喜欢。”
姬宁会心一笑,直接将应柒给抱了起来,一只手指在几个灯笼上点了点,对前边儿摊贩说道:“老板,这几个,我都要了。”
应柒:“哥哥,不用那么多……”
“不多。”姬宁温声说着,转头示意了阿葵付钱,又让了朗舟帮忙拿着灯笼。
他抱着应柒往灯市里去,身后几人怕跟丢了,连忙跟上来。
绕过前边的巷口,到了集市的中心处时,应柒一晃眼,又瞧见一个小摊的角落里挂着一盏挂着荷花的灯笼。
就那么一盏,孤零零的一朵,带着淡淡的粉。
应柒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应荷,可是在曲渃郡时,他曾在河畔玩耍时听人提起过。
贡女应荷,她的容颜染上了莲花含苞待放时的颜色,而她自己永远是常盛在四季里最美的那一朵。
光是听那些话,就能想象那是怎样曼妙美好的一个女子,可她却被锁在深宫里,为着自己的穷苦出身被人践踏,最后因为荒唐的谣言葬送了性命。
应柒收紧了手,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盏灯。
而抱着他的姬宁也注意到了,本想开口问怀里的孩子是不是想要,但见应柒突然又将头转了过来,同他一起赏天上的烟火。
只是小孩子自己也没发觉,他沉默了很久。
姬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驻足,转头就对朗舟说:“你沿着来路回去,集市的中心处旁有个卖灯笼的小摊,它的边上挂了一盏荷花灯笼,你去买回来。”
朗舟立时一脸的不情愿:“公子,都买了这么多了还买?”
姬宁却并不改变主意,“快去,务必买回来。”
应柒没有想过自己的那么一点小心思能被姬宁发现,他一瞬间眼睛特别酸,往前倒在了姬宁的肩上,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他这一刻特别想把关于自己的一切告诉这个人,再告诉他自己有多么不想做那个人的儿子,多么想摆脱周身的束缚,永远留在姬宁身边。
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脖子上拴着一条从锦城牵出来的枷锁,要是哪天住在皇城里的起了兴致,要牵他回去看看,那应柒必然只能从曲渃郡出去,而不是却乌山。
“哥哥,你真好。”应柒小声说着。
在山下逛得有些晚,姬宁带着应柒回去时,小狼崽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将人一路抱回山上,手都酸了也舍不得放。
到了颂香居后也是将应柒安顿好了以后,自己才收拾一二准备换衣洗漱。
今日他觉得甚是疲惫,便去了后院处不怎么用的暖池沐浴。下水泡了不多时,靠在岸边凝神歇息,不一会儿却做了一个香梦。
梦中的人他瞧不见看不清,只知道那是个男子,抱着他翻云覆雨,好一番缠绵,掀起了无数的浪潮声。
姬宁一下子在水中惊醒,这才发现是旁边树枝上的积雪落下来惊动了水面。
他揉了揉额角,仔细想着上一次自己这样是多久,实在回想不起日子时,他也知道自己这是这段时间给忙忘了,便不再去细想,只是打量了一圈周围。
确定没人后,他便倚靠在水池边的台壁旁,将胸口往上的地方都淹没在了水里,随后又带着满脸的红,让自己稍稍释放了一下。
因为大祭司说不必让人教姬宁房事,所以在这些时候他都只有胡乱地一通乱弄,时不时弄疼了自己,也只能趴在池旁闭着眼缓气。
一阵静默之后,身后的灌木丛突然的响动引起了姬宁的警觉,他往后退两步,掀起池中水花,问道:“谁?!朗舟!”
还不等外边的人进来,应柒连忙从黑暗中探出了个头,他身上沾了满身的雪,一脸无辜地说:“哥哥,是我,我醒了见你不在,就出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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