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逑把姬末踩脏的袜子碰到了一边儿他堆脏衣服的凳子上,看着那肿成一片的脚踝,半点怜香惜玉也不懂,沾了药的手跟对待自己手底下的兵蛋子似的一把揉下去,疼得小公子不住大叫着用脚蹬他。

    “啊!!!疼!放手!放手!”

    “啧。”薛逑也有些不耐烦,把那只乱动的腿卡在了自己的咯吱窝,手上力道不减:“忍着,好歹将门出身,崴个脚叫成这样也不怕丢人。”

    “我……”姬末疼归疼,却觉得薛逑说得有道理,于是只能咬紧了牙关闭眼忍着。

    薛逑手上边动作,还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见他实在痛得受不了,破天荒地心软下来,放轻了力道。

    他生平放荡不羁,还是第一次拿一个人这么没办法,巧取豪夺拐带来姬末又要闹又要哭不说,诚心诚意表个白,还被小公子给拒绝了。

    现下帮忙涂个药,还得顾及着他疼,轻手轻脚,一点都不爷们!

    不光如此,薛逑脑子里还净是些儿女情长的话,方才这人怎么拒绝他的,全都回荡在耳边,让他觉得糟心得很。

    一炷香烧前——

    姬末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薛逑了句:“我不知道。”

    他难过中又添了些无措,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他尚且不明白自己真实的想法,更别说从假设中知道答案。

    薛逑无奈地收回匕首放在姬末手里:“那就等你知道了再决定要不要把匕首还给我。”

    他低头准备拧开药瓶子给姬末的脚上药,可又觉得不甘,抬头再问这人:“你他娘的,刚才见我抱着别的女人脸都青了这会儿说你不知道?你在逗我?!”

    “我可能是……”姬末咽了口唾沫,“可能是因为对你有些失望才会……”

    “失望?”

    “嗯。”姬末点点头,“之前一直觉得你该是个散漫不羁的人,洁身自好说不上,但掌握南线兵力的大将军总不该是个花天酒地的登徒子。”

    “不该?”薛逑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你不会骑马,说你们姬家的人都不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忘了?”

    “没忘。”

    “那你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不该花天酒地?又凭什么觉得我去喝了花酒就是登徒子了?”

    姬末低垂着眼,虽然形容散乱,可周身气质干净得就像还未落在地上的雪,还飘扬在空中肆意,没沾染半点尘埃。

    “是,我不该那么认为,我不该多嘴你的事。”

    薛逑简直要被这个人给堵出毛病来:“谁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意我的事啊?不晓得的还以为三公子心里有我呢!”

    他背对着姬末烧碳,过了会儿身后的人用匕首的鞘来戳他,“还给你……”

    “姬末!”

    薛逑转头看着这人,看他抱着身体瑟缩着,便去找了身自己的干净斗篷搭在这人身上,又给他粗鲁地系领口的结,说道:“你好歹再好好想想,别让我一片真心显得那么廉价行不行?我不要脸的么?!”

    “正是因为将军心意贵重,我才不能收。”姬末说:“我和你都没办法排除外在因素,我姓姬,父亲是统管北铮军的安定侯,大哥是战功赫赫的征北将军,二哥还是如今掌管后宫的明贵妃,这样的家室甚至给了我一个庶子都相当尊贵的身份,但同样,它也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我,就好比现在。”

    姬末看着薛逑,认真道:“我根本不用考虑自己是如何想的,就很清楚我和你,毫无可能。”

    薛逑一直以为命这种东西,顺其自然就好了。

    可到了这种时候,他心中就不断产生出逆反心理,他分明是为了活命才提起刀刃,是命运逼他如此,现在却又在逼他放下。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你一个答案,你什么时候亲口对我说‘不喜欢’,那我就把匕首收回来。”

    “薛逑,你是无赖么?”姬末无奈地问。

    “你第一天知道?”

    薛逑帮姬末脚踝上好了药后,给这人扯裤腿时又发现他小腿连着膝盖那一片全都摔青了,薛逑只好打开药盖子再给他涂上。

    “还有其他的地方么?”他问。

    “没、没有。”姬末扯着衣服不自在地说。

    薛逑有些明白这人为什么在姬宁面上藏不住事儿了,一撒谎就结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哪儿?屁股上?!”

    “没有!”姬末这下更大声了,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薛逑看着他脸都开始红了,也一乐呵,随手把药扔了,说道:“那就当你现在没有吧,估计回去就有了是不是?”

    他站起身去朝外边走,边走还边吆喝:“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经常在战场上干趁人之危这种勾当,但是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强迫喜欢的人吧?我又不是人渣。”

    就算薛逑这么说了,他拿着新的斗篷和鞋袜进来的时候,姬末还是把自己给裹紧了坐在角落里,看得出来相当谨慎。

    薛逑把斗篷先扔在了一边儿,又拿着袜子往姬末脚上套。

    “让他们给你买的大一号的鞋,你先将就穿。”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薛逑一笑,“老子给你去捡斗篷的时候,那婉儿姑娘捧着你的鞋送上来,估摸着你也不会要了我就没拿,用手比了个尺寸,你脚还挺小的。”

    “你……”

    姬末刚又要骂这个人登徒子,薛逑已经抢先一步,上来扯他身上的斗篷:“诶,这个不能给你,到时候你穿着我的衣裳回去,明天你哥就得收拾我了。”

    “你骗我说你的衣裳都旧得不体面,你明明就有干净的,还骗我给你买了件新的。”

    “我当时确实想骗你逗你玩,可谁知道你要信啊,你要是不信……”

    “什么?”姬末抬头和薛逑对视,眼神里比之旁人,尽是单纯。

    薛逑伸了个懒腰,“没什么,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上马车后,姬末本来都准备叫车夫驱车走了,可薛逑又上前拦了他们,隔着窗给他递进来一包东西,说:“你今天说的话句句在理,可没到最后,谁又知道是怎样的呢?”

    姬末在半路上打开了薛逑给他的东西。

    那里面放着些瓶瓶罐罐的药,还放了一盒糕点一块纸条,上面写着:回去宫里过了膳饮时辰,你路上吃,别让你哥看见。

    姬末去了翠微楼找薛逑的事虽然没被张扬出去,但到底是闹了好一通,等他一瘸一拐回到了枫溪小筑,自己那个贵妃哥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姬宁本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可见到这人受了一身伤回来,还一副委屈的样子,他就难以狠下心。

    趁着太医在给姬末诊治的空档里姬宁将他的牌子没收了,又安排人送了些饭菜到他屋中,嘴上说着“再回来晚些,就没得吃了”,可手上却把温热的牛奶羹往这个弟弟边上推。

    “你这衣服……”姬宁伸手看了看,见姬末低着头不愿说,他也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便不再问。

    包括这之后,姬宁都没有再问过姬末去见薛逑的事,他觉得姬末吃了教训,就应该心里有数。

    可看着弟弟时常失神的样子,他又变得有些不放心。

    从前他心里有所挂念,有所放不下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的。

    “宁儿?宁儿?”

    闻漓在对坐叫了姬宁两身他才回过神来,定眼一看,方才舀在勺子里的燕窝都已经落回碗里了,他赶忙放下,低声说:“陛下,臣失仪……”

    “又没怪你。”闻漓一笑,将自己面前的一张纸转向了姬宁:“李瑞霖代他父亲请削爵位,从侯爵至伯,叫‘博亦’就有些拗口了,我准备另封一个,选了几个字你看看?”

    姬宁脑子里全是姬末那点事,管不得自己这位故交,便拿起了笔随意圈了一个“清”字。

    闻漓笑道:“李瑞霖要是知道你都这般敷衍他,估计是要感叹世态炎凉了。”

    姬宁:“他要是能明白过来就好了。再说我也不是敷衍他,‘博亦’二字原本是德盛帝希望李继年这位武将军的学识能同他在战场上的见识谋略一般博大精深,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孙儿已然有些不中用,不如就另取一个清字,清门静户,阖家安康也不错。”

    “那就依宁儿的意思吧。”

    闻漓点着头将纸收了,又站起身到姬宁身旁,侧身坐过去半抱着他,问道:“不同我说说么?这两日在担心什么?你弟弟和薛逑的事?”

    “陛下怎么知道?”

    “你那么在意你那个弟弟,我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

    姬宁低眉,又把头靠在闻漓的肩上:“让陛下费心了。”

    “能让我费心的,只有你。”闻漓拍了拍姬宁的肩,又问:“你怕你弟弟真的和薛逑走到一起,他会受伤对不对?”

    “嗯……我自己吃了苦,就不想他吃……可是他要是真的要选这么条坎坷的路,我也拦不住……”

    “那就别想了好不好?”闻漓安慰着,又亲自舀面前的血燕窝喂姬宁:“为夫亲自喂你,说好的要调养身体又忘了?”

    “陛下。”姬宁按住闻漓的手,贴近了问他:“如果有那么一天,薛逑要求娶小末,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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