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道声音是兴奋了，鹿棠捧着手机，有些迷茫。
脑海中，张总的络腮胡子和一句句“不对”还在不断重放，外面喜悦的声音也横插一脚。
啊这……这居然也是能找得到的吗？
刚刚还信誓旦旦“不去看”的鹿棠开始魂飞天外，已然坐不下去。
然而身侧的青年眉眼平静，还在认真补着图上的空缺，鹿棠悄悄看了几次，有些懊恼。
……稳重，好难。
然而即便坐在椅子上没动，她的小心思也藏都藏不住，最终还是被点破。
“想去看的话就去吧。”
陆淮把笔平放在桌上。
那根做工差劲到笔盖都扣不稳的笔，在他手边衬得像是玻璃展柜里高贵的艺术品。
鹿棠在原地没动，心思转了一圈，忽然又有点犹豫。
“其实蛇洞也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
这点小动作，连隔着屏幕的观众都看的清清楚楚。
【啧，教科书级别的口是心非，好歹别一直偷偷瞟外面啊。】
【我报警了！很难不怀疑鹿棠某些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心思！】
【……不是，就算cp成立，鹿棠出去要报备，陆公子留守帐篷，这两个人的剧本真的没拿错吗？】
【此时我有一首《回家的诱惑》主题曲不得不点！啊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直播间弹幕一阵诡异的空白。
——【靠，别在直播间放bg老子dna动了！】
浪子鹿棠的狡辩发言显然根本瞒不住人。
陆淮从椅子上站起来，收起桌上散落的物品。
“画得差不多了，我先去看看。”
这个“先”字，成功让浪子找到了出去的好说法。
鹿棠顿时不再犹豫，熟练地接了上去：“……那，我陪陆前辈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事，我也能帮的上忙的！”
弹幕：？
【这剧本果然是拿错了吧！】
外面的气氛祥和又喜庆，原本没跟着一起去探查的副导演也从隔壁掀开帐篷出来。
他问：“找到了？大概在哪个位置？蛇呢？”
面前的壮汉拍了拍自己发达的胸大肌，自信满满道：“肯定是找到嘞！就在贼个山顶上！好大一个洞哦！”
这个口音听得副导演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脑子里也翻译出来。
“你的意思是，发现蛇洞的位置在山顶上？”
壮汉又是一拍胸大肌：“贼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你这老汉瞧着不聪明，脑子快嘀哦！”
一贯好脾气的副导演罕见地沉默了。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行，你带个路，我也跟着去看看。”
壮汉有点不满意：“就你一个人？你们这么多打杂嘀，不来多几个见证一哈？反正你们瞧着也是闲着没事嘀，闲着也是闲着嘛！”
打杂的……瞧着不聪明的……闲着没事的……老汉……
副导演额心跳动几下，血压已经到达临界值。
鹿棠努力忍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上去作了介绍。
“那个，大叔，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胡副导演。”
壮汉顿时大喜。
“哦，副导演！张总告诉过我嘀，那就跟着一起来瞧瞧吧，瞧瞧我们这个工资也不是白拿嘀！等看到那个蛇，尾款还得您来多照顾哈——”
一句话里，只有“导演”和“张总”两个字字正腔圆，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位壮汉可能经历过怎样的“特殊训练”。
副导演面无表情：“行了，少说两句，赶紧带路。”
虽然副导演脸色黑了不少，但壮汉很开心，得了这句话后，拉着副导演就往上走。
他身高腿长，从肱二头肌一直发达到脚趾，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可怜的副导演原本不算瘦弱，可在这样的体型对比之下尽显娇小，几乎是被拖着往台阶上走。
一步两步还好，一直这么走，已然不太年轻也没怎么坚持锻炼过的副导演有点绷不住了。
他黑着脸道：“放开吧，我自己能走。”
壮汉美滋滋地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工资飞奔而来，这会儿只当是副导演在客气。
“哎呦，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还挺讲究嘀。莫事莫事，就这么上去比较快，我上下爬好几遍也不累嘀！”
鹿棠跟在后面，努力维持着严肃探究的表情，只是嘴角已经隐约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陆淮走在中间，偶尔轻轻推一下旁边的扶手，确认有没有问题。
两个摄影师缀在最后，努力把镜头对准前面的嘉宾，然而完全避免不了副导演的入镜。
【哈哈哈哈哈，胡副导演平常都不怎么露面，这次出镜直接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了！】
【笑死，徐成老搭档竟然有一天沦落至此，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是已经脑补出前面几位的表情了。看看这个颤抖的发尾，像不像鹿棠即将失控的表情管理？】
【胡副导演：真的会谢。你是不累，可我很累！】
壮汉热情满满地一路拖着副导演到了山顶，又顺着山顶一侧的小路往下走了一段，中间是一口气下来完全没带停的。
直到位置已经差不多找到，他才松开那只无情铁手，兴奋道：“就这一块儿！我们张总也在嘀！”
副导演老胳膊老腿差点散架，一被松开还身形晃了两下，黑着脸揉了揉膝盖，满脸写着高兴。
鹿棠在后面抬眼看过去，果然，领头的络腮胡子大汉张总就在下面蹲着，拿着手里一根和棍子一模一样的“工具”搅来搅去，其他人都在附近隔着几米远的地方小心地探出脑袋。
徐成在人群最前面，这会儿盯着张总和蛇洞的位置，也没工夫和这边打招呼。
临时加入的观看团几人便就近靠在边上，也顺着徐成的视线看了过去——
张总很认真，张总拿着棍子戳来戳去。张总一直在戳空气。
张总急了。
于是张总一拍脑门：“哎呦，不对劲啊，这蛇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无论内容如何，他比起其他人标准了不少的普通话还是让副导演脸色缓和了不少。
副导演往旁边扫了一眼：“找蛇找多久了？”
徐成看了眼手机。
“六七分钟，还早，有的等。”
话虽这么说，徐成也是个急性子，张总戳了半天没什么动静，他脸上也带着几分急切。
而大汉，自打来到这里，就好似进入了某种特殊的管理状态，乖得不得了，一句话不说，一个小动作没有，立在边上像是座肌肉展示雕像。
鹿棠蹲在边上，挑了个不会被大汉遮挡视线的位置，试图看清楚张总那边的动静。
然而张总壮硕的身躯把蛇洞附近遮得严严实实，还有一只手臂几乎卡在蛇洞口，想看清楚实在没什么可能性。
鹿棠遗憾地收回视线。
等了十分钟，张总还是没动静。
鹿棠折了根木棍，轻车熟路地开始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
半个小时，张总还是没动静。
徐成一双老寒腿都给站麻了，活动了一下手脚，逐渐不耐烦：“这蛇还要多久能找到？”
张总换了根看起来没差别的棍子，还在戳。
百忙之中，他回复道：“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不对，是‘尽快完成’。”
又过了十分钟，那直径也就两个拳头并排那么长的蛇洞怎么想都该被戳得底朝天了，然而张总还是没能找到蛇本蛇。
徐成彻底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张总也犹豫了一下，把工具收回来，甚至还没忘记小心地避开了蛇皮袋以免“破坏风水”。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是和外形基本没什么关系的深沉。
张总：“看来这事儿还挺麻烦……不对，是‘计划有变’。蛇很有可能已经在外面乱跑，蛇洞坏了，它就更不会回来了。”
顾荷刚才在边上昏昏欲睡，这会儿张总收工，反而还清醒了。
她忍不住哼了声。
“那这找了半天，合着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张总瞧了她一眼，感觉有点眼熟，便没敢直接怼，专业地解释道：“没事，蛇不会回来，但也是在这边上晃悠……不对，是‘出没’。多等一会儿总会有的！”
他信誓旦旦地这么说了，还顶着“专业团队”的名声，在场诸位也不好反驳。
徐成大手一挥：“那就再等等！”
观众有点蚌埠住了。
【还是那句话，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鹿棠都下了好几盘五子棋了，今天我还能看到真引蛇出洞吗？】
【……等等，前面那位倒是点醒我了。蛇又不傻，洞都没了，也没个引子，真的能等到它回来？】
【说不准。守株待兔这事儿还在前面呢，说不定蛇“咣”一下自个儿撞树上就歇菜了呢。】
弹幕大佬们又是一阵沉默。
——【不是，老哥，什么年代了还守株待兔？蛇撞树上了，你撞蛇上了是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蚊子都开始聚餐了。
来回躲避蚊子躲得心烦意乱的顾荷又是最先忍不住的。
“不是，这到底什么时候能等到？”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在寂静的空气里，还隐约能分辨出一道平稳的呼吸声。
顾荷顺着声音往右边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更觉等不下去。
下五子棋的鹿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运动服的帽子一扣，靠着旁边的树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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