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耸着鼻子, 懵懵懂懂:“什么叫劫狱啊,我只想救爸爸,我不要爸爸被抓, 我怕……妈妈我害怕……”
他怕一辈子都见不到爸爸了。
他知道,公安叔叔抓的都是坏人,要把坏人关进牢房,进了牢房就不能回家。
有些很坏很坏的人, 还会被枪毙, 枪毙就死了,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不要,不要爸爸死——
越想越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算了。”乔露既心疼又无奈, 叹道:“那快上车吧, 我们一起去。”
“嗯!”
小家伙倔强地擦了把泪, 爬上自行车。
……
公安局审讯室里,李红军不仅要承受来自公安的拷问,还要接受来自徐海州的“深情”注视。
两波人马盯得李红军心里发毛, 立马认怂:
“好吧,我承认, 是我的错, 我不该为了招揽顾客就说我家衣服是首都来的。”
黎安市利民服装厂最近从首都进了一批高级面料, 却在五天前失踪不见,盗窃嫌疑人至今未能抓获。
就在今天中午十二点钟, 民警马国良下班回家吃饭, 听闻妻子说白云街有家服装店, 进了一批从首都来的裙子, 特别好看, 还是春晚主持人身上的同款呢!
问是哪家店,妻子道:“就街口的第一家,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挺标志。”
思来想去,得把人抓来调查清楚!
“但,公安同志,一码归一码,我的错我承认!可是我发誓,我绝对没偷那什么高级布料,这绝对是子虚乌有污蔑我人格的事!”
凭什么啊,这脏水他可不揽!
带着手铐,坐在审讯室破旧的木椅上,李红军一副我很有理的态度,使得本就焦躁的马国良心情更是差到极致。
马国良眉毛一竖,不悦道:“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
“那是什么说了算?”李红军忙问。
一字一句带着不耐:“调查说了算!真相说了算!”
“那您倒是调查真相啊,我说了不是我。莫名其妙就把我们抓来,您这不就是茶馆里伸手——壶来嘛!”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李红军那机关枪嘴还是闭不牢。
马国良蹙眉,狠狠一拍桌子:“态度端正点!别给我插科打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我记录下来,要是不想多揽一份罪,你就继续贫吧!”
因着拍打力道极大,桌上没盖帽的钢笔随之抖了一下,从记录本上缓缓滚落,差点滑到地面,好在马国良眼疾手快接住。
他心烦意乱,横眉冷对:“给我老实点!不然没罪也给你关里边去!”
李红军闭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心里腹诽:没罪你还关我,那你不是没事找事吗……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只一扇陈旧的老门能透点微风进来,分明凉快的四月天,这里头不知道为啥闷到感觉透不过气。
徐海州进屋后一言不发,直到现在,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瞥一眼李红军,目光冷飕飕的。
接收到男人锐利的目光,李红军默默挪动屁股离他远一点。
“你呢,是他什么人?”又问徐海州。
徐海州不卑不亢,回道:“合作者,我们俩合伙开的服装店。”
“他的行为你知道吗?”马国良又问。
“知道。”
“这事儿是我一个人干的 ,跟他没关系。”李红军忙撇清徐海州的关系。
马国良不悦瞪他:“我现在没问你。”
一旁站了很久一直没说话的老民警忽然笑了,拍拍马国良的肩膀:“我来吧。”
犹豫了一下,马国良起身,给老民警让了位。
老民警的态度显然比马国良温和许多。
看得出来,马国良在这件案子上十分急躁,也大概是因为这案子查了很多天都没有头绪,所以磨没了他的脾气。
老民警拿起钢笔,边写边问:“你们俩谁是一当家,谁是二当家?”
“他是他是,他是老大!”李红军指着徐海州说。
乔安爱怜地抚摸他的小脑袋,掏出手绢给他擦泪:“快了,我们先在这里等等,别急。”
分明自己都急死了,还得安慰儿子别急,孩子妈真是压力山大。
马国良把利民服装厂采购科的科长带到了徐海州的店里搜查,所有衣服均检查完毕,并没有他们失窃的高级面料,店铺里售卖的衣服也是市面上十分常见的料子。
马国良是“满载而归”的,他把所有参加过“首都争夺战”的商贩全都带来了,加上“同伙”,总共有八个人。
一路叽叽喳喳闹得不行:
“公安同志,我们的衣裳都是从正规服装厂进的货,绝对不是首都来的!我保证,我发誓!我撒谎我不得好死我天打雷劈!”
“是啊,我家也没有首都的,这是误会!”
“我家也没有,我就是嘴巴贱,我瞎说的!”
“我再也不瞎说了,我这臭嘴!臭嘴!”
然后就听到一阵啪啪打脸的声音,是真下手!
……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误会。
在公安大厅里焦灼等待了一个小时,白云街的小商贩们终于被“无罪释放”,其中包括徐海州两人。
但也没讨到好处,临走前被民警们好好教育了一番虚假宣传的罪过,下次要再犯,不仅要罚款,还要蹲局子!
“谢谢谢谢,感谢公安同志为我们洗刷冤情,万分感谢!公安同志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老民警笑了,笑得眼尾都是“慈爱”的褶子,看向李红军时就跟看小孩似地:“以后别贫嘴,祸从口出记住了!”
李红军立马挺直了身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一定记住!不敢忘记!”
得,这不还是贫嘛。
老民警无奈笑着摇头,那边,两个焦灼的女人疾步匆匆迎上来。
“海州!”
“爸爸!”
“李红军!”
小家伙短腿跑得快,咻的一下一阵风似地,扑进徐海州怀里。
见到爸爸被“无罪释放”,居然又哭了。
“爸爸,呜呜,爸爸爸爸……我就知道我的爸爸是好人,爸爸不是坏人,爸爸也没有当小偷。”
听见“小偷”两个字,徐海州起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用柔软的指腹给他擦泪。
“傻儿子,爸爸不是没事了吗,还哭。”
打了个哭嗝,小家伙趴在徐海州肩膀,抽抽噎噎:“爸爸,我刚刚,刚刚有点害怕,所以我哭了。 ”
他不是故意要哭的,他也不想当小哭包的,因为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不可以随便哭,会招人嫌……
“要是爸爸被抓走了,我和妈妈怎么办呢?”经过这一茬,乔安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依赖爸爸。
没有爸爸,那将会是多么灰暗的人生啊——幸福减半的人生!
“爸爸走了 ,我们家就没人赚钱了,我们家的灯坏了,也没有人修了,也没有人带安安去浴室洗澡,没有人带安安去拉粑粑……呜呜呜……我们不能没有爸爸……”
爸爸太重要了!
一句话,逗得在场大人笑得喘不上气,本来还挺沉重的气氛,愣是被这小不点的童言稚语,逗成了喜庆版。
徐海州简直哭笑不得。
所以在儿子心里,到底是舍不得他这个“工具人”,还是舍不得他这个爸爸。
“没事,现在不哭了,爸爸今天带你下馆子好不好?”徐海州细声细语地安稳,亲亲他的小脸,亲了满嘴的泪水。
“嗯,要点很多爸爸喜欢的菜。”说完觉得好像忽略了妈妈,回头冲乔露羞涩地笑了一下,“还要妈妈喜欢的。”
乔露无奈,戳他脑门:“你个鬼灵精。”
小孩子哭也有李红军的一份责任,说起来怪不好意思,他尴尬笑笑:“嫂子,俞繁,你俩都来啦?”
俞繁笑容揶揄:“不然呢?这么大的事,敢不来吗?”
搔搔后脑勺,李红军看向乔露,露出谄媚的笑:“嫂子你听我狡辩,啊呸!你听我解释!”
噗——
乔露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好,你狡辩吧,我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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