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要去邀请入学的孩子偏偏有个作为[虫]的祖母。
东京、京都、诅咒师三方出动,却偏偏被诅咒师抢先。明明他们这边出动的是咒术界最高战力其二的五条悟和八轩八辩,在搜查方面也无人能出其右。
而被咒杀的孩子的祖母偏偏饮过光酒,可以引动整座山脉的[虫]。
而八轩的术式又偏偏及其容易被[虫]影响。
追溯其根源,从五百藏森罗的情报走漏开始,就是一个针对五条悟和八轩八辩而设下的局了。
掌握夜蛾正道的心理,暴露诅咒师的行踪,前来的必然是悟和八轩。
率先虐杀森罗,引起[虫]的暴走以侵蚀八轩的精神,令五条悟和八轩站在对立面上自相残杀。
在悟被八轩捅下那一刀之时,这些关节就在他脑中被一一打通。
唯一不明的是,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六眼的赏金吗?
‘八轩’趁悟不设防偷袭得手后,便松开了剑柄。
天丛云剑失去现实的加持,顿时化为虚无。悟的伤口缺少物体堵塞,一下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越来越多的[虫]挤压到‘八轩’的身上。
她黄澄澄的竖瞳泛起嗜血的猩红,嘴角越裂越大,直至耳根,甚至可以窥见灰白的颌骨。犬齿伸长,变作两根尖利的毒牙,致命的毒液从牙尖滴落,落在地上腐蚀出一阵青烟。
四肢逐渐缩短、最后与拉长的非人身躯融为一体,令人不适地盘卧于地。
漆黑的鳞片从细白的肌肤下一粒粒地翻出,密集地排布着,如铠甲般泛着坚硬的寒光。
巨量的咒力在她体内叫嚣不断,短短时间内,娇小的少女就化作了遮天蔽日的巨蛇。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数以万计的[虫]紧贴在巨蛇的躯干上,鼓胀着、蠕动着,为它变出了另七颗头和七条尾。
八双带着最原始杀意的狂乱蛇眼依次在黑暗中睁开。
[八岐大蛇]完全体,在此显现——
八张巨口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咤,八条巨尾同时横扫着树木,瘴气弥漫、万鸟尽去、寸草不生。
她的出现就是死的来临,她的到来就是此地的终结——!
‘八轩’垂下所有的头颅,恶毒地睥睨着她面前唯一幸存的人类。
她是根源于神话时代的最古诅咒,是与八百万神明一同行走于这日升大地的剧毒之兽,呵呵,区区人类,如何与她比肩!
足以令人汗毛倒竖的视线就在五条悟的眼前,他捂着伤口、满身血迹。
明明才被同伴背刺,此时他却完全忘却了前情,目眩神迷地与灯笼般的竖瞳对视着,口中发出了战栗的笑声。
“啊啊,美妙,实在太美妙了……”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哈、哈哈哈——”
“最棒了,你果然最棒了!”
悟躲避着四面八方目不暇接的绞杀和冲撞,只要稍稍被擦到一下,就是伤上加伤。
呼吸中全是猛毒的瘴气,明明是绝地的死境,他却已经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明明昔日友人刀剑相向,可他却像是受到了无上的感动。
为这改天换地的伟力、为这澎湃的心潮、为这互相厮杀的业障……!
在剧烈的情绪影响下,六眼如暴走一般疯狂地摄取一切信息,小到一粒原子的波动,大到宇宙星辰的蓝图。
亘古至今,森罗万象,是深渊之底,也是晴空透明;是蜉蝣一息,也是永存于世。
他看到了啊,所有的所有的一切——
——都压缩于这无限之中。
“尝尝这个吧,你这野兽的空空脑袋也该塞点东西了。”
他露出亢奋至极的笑容,将中指搭于食指之上,咒力如同辐射般激射而出,“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无下限的内侧,一切的停滞之处,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感知,各种情报永无止境。
……因此,什么也做不到。
当然,一次领域展开并不足以打败与须佐之男齐名的八岐大蛇,却可以让附着的[虫]因为经受不住无限信息的冲击而纷纷溃散解体。
大脑中被塞入巨量情报,让‘八轩’产生了一瞬间的清醒,但是随之而来的被强行催动术式的躯体折磨让她发疯一般地挣扎,巨大的蛇尾带着劲风将消耗了大量咒力的悟击飞。
‘啊啊,好痛、痛……!’
恰好被打中之前伤口的五条悟飞出老远,神话时代诅咒的全力一击加上落地的冲击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令他再度咳出巨量的鲜血,力竭倒下。
这一回,是真正的了无生息了。
本该如此的……!
然而就在‘八轩’扭曲挣扎着即将摆脱[无量空处]的控制、重新被[虫]影响之时,一只手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的身体,漆黑的咒力在她全身撕裂着,将少女的身躯从蛇腹中一把扯了出来!
“哟,小八,睡醒了吗,果然没有王子的亲吻就不行吗。”令万物无所遁形的六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少年的胸膛紧贴她的脊背,温柔地将她搂抱在怀中。
恐怖的眼睛……
她低头看去,自己本应画有[黄泉之印]的小腹正被一只鲜血淋漓的、修长的手捅穿,像是在温暖她冰凉的体温。
灼烧的手……
“悟……”终于夺回意识的少女轻声地呢喃道。
因为透支了术式,她的灵魂此时摇摇欲坠,浑身因为重大的负担微微颤抖着。
少年浑身剧痛、满口血腥,却还是爽朗地回应:“嗯嗯,我在哦。”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学会了[反转术式],但是却没有治疗他人的能力,恐怕……今天小八就会死在这里。
深夜的电话、祭典的金鱼、喧闹的面馆……这样的画面以光的速度一闪而过,过度发热的头脑终于在此刻稍稍冷却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一朵还未盛放就要凋谢的花朵,凭空生出了些许遗憾。
本来,或许应该……
但这样的念头只是须臾,下一秒,他想道:她不会白白死去,不管幕后黑手是谁,他穷极一生都会将其找出来灭……嗯?
怀中的人不要命地压榨出咒力,八轩的术式再度发动,不计其数的[虫]受到吸引爬行而来。
五条悟本想躲开,却发现自己穿透少女腹部的手被她从面前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哪怕是脏器和肌肉都在紧紧地锁着他的手腕。
没有道德观念、额头上遍布冷汗的少女仰头对他露出残酷的微笑,似乎在说:与我融为一体,一起去地狱再会吧。
不要在这种时候放松警惕啊,就算是被砍下的蛇头,也是会咬住猎物、注入毒液的啊。
“嚯——还真是不能对你放松啊。”冷却的大脑再度被轰的一声点燃,五条悟像看到了新玩具一样露出赞叹的病态神色,疯狂运转起无下限术式。
然而刚刚掌握新术式的他一边治疗致命伤一边使用无下限,果然还是让三百六十度的绝对防御留下了缝隙。
很快,相拥而立的少年少女就被[虫]淹没了身影,不见踪迹。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后面的剧情就是我从这里醒来啦。”被人设计得和同伴在鬼门关外晃了一圈的五条悟,这样重拿轻放地总结道。
杰感觉自己大脑皮质上的所有沟回裂都刻满了‘离谱’二字:“学习生涯没有霍格沃兹那么美妙不说,伏地魔倒是出现得快。本来祓除诅咒就已经够烦的了,还包藏着这种毒瘤,咒术界也太扯了吧。”
因为有之前听说悟从小被刺杀的事做打底,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怎样可怕谋划的他,对于幕后黑手竟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是这么扯啊,根本没有魔法童话那么美好吗?硬要说的话,应该拿fate世界观里的魔术世家打比方。”
“这么令人作呕吗?”杰想起游戏作品里作为母体从小被魔术虫在体内肆虐的女性角色。
“就是这样……说起来有甜的东西吃吗,老子头好痛!”
正当两人谈论之时,在他们的头顶、蝶屋的二层传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肮脏高音。
其音之高亢、其质之刺耳、其调之百转千回,真是人间绝无仅有、一听即刻升天。
“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菩萨一样的美人睁眼之后会这么可怕啊!你们到底带回了什么人啊,救命!炭治郎、炼狱大哥!!”
伴随着的还有猛地拉开门之后慌不择路的逃跑声、女性大喊着不要在走廊上跑步的斥责声等等,怎一个混乱了得。
杰的脸瞬间黑了一半:“啧,善逸那个混账……”
“这个好色小鬼这两天一直混在小八和硝子那里,现在看样子是小八醒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我去看一眼。”
悟下意识地一愣,是啊,他就说少了什么,原来是小八不在他身边。
“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似乎为了报这臭小子之前让他担惊受怕的仇,杰故意故弄玄虚地说道,“这里已经不是我们原来的二十一世纪,而是——”
“大正时代啊。”
再自大的少年也没有经历过穿越时空的奇遇,好像猫咪将头伸进了宇宙一样,悟果然露出了痴呆的表情。
居然说大正时代?
杰离开后,他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无下限术式终于可以无间断零消耗地全方位施展,清瘦的赤足踩在地面上也不会觉得冷。
他砰的一声打开窗,看到晴空万里之下,不见高楼大厦的踪迹,只有一座座排列紧密的木屋,屋顶上用石块压着干草,窗上糊的还是和纸,门口搁着汲水的木桶。
这么一看,他现在所在的房子筑着石墙、镶着玻璃,已经是相当端正的居所了。
空气透着一股青草的气息,哪怕是六眼都捕捉不到什么咒力。
这种农田、坂道、竹篱笆的风景,要不是用料实在太简陋太贫穷,他都要以为自己回了京都老家。
真的假的,还真的是大正时代……!
杰来到二层,中间暴力教训了善逸、接受赶来的炭治郎的道歉又和蝶屋的葵与三个小豆丁打过招呼,终于走到了硝子和八轩的房间门前。
在蝶屋的这两天,性格温和、维护同伴、会帮助弱小的杰很快受到了欢迎,通过交谈他才知道那天遇到的几个矮个子少年竟然只比他们小了一点点,一时间心里嘀咕着营养果然影响生长发育,一边忍不住对从小物资匮乏的他们多加照料。
“这些家伙们真够闹腾的……啊嘞,小八不是醒了吗?”
硝子正端着一盘鸡腿骨,苦恼地说道:“醒是醒了,可是把我刚准备的一点食物吃掉之后就又睡了,也不刷牙,这孩子总有一天会蛀牙的吧。”
一点食物……杰的目光落在堆得山一样高的骨头上,眼神渐渐死掉:“你这家伙对小八不会太溺爱了一点吗?老妈吗你是!”
“要不是你们两个男人太没用,老娘至于这样整天抛头露面吗?当年许诺我的东西哪样做到了?”硝子瞬间演技上身,点起一根烟,看透世事般地弹了弹烟灰,“都是谁的错啊,快给我反省起来!”
一个爽朗的声音突兀地隔着门板回答了硝子的问题:“嗨!是我的错!”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
房间内的两人顿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屏息蹲下。
原因无他,正是那天硝子救下炼狱杏寿郎之后,他一清醒就宣布自己要当牛做马报答硝子的救命之恩。
硝子数次拒绝无果,躲也躲不掉这个精通呼吸法的强者,甚至睡着后梦里都有一只猫头鹰在追着她大喊‘报恩’,令她大惊失色、抱头鼠窜。
这份执着,让杰看了都大呼感动。
房间外的人似乎疑惑了一下,但很快洪亮地道破了他们的自欺欺人:“屏息也是没用的,硝子小姐、夏油少年!请接收我的报恩吧!”
硝子和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震颤的瞳孔中看到了铁的意志:此地不宜久留,理应提桶跑路!
正所谓如何逃离熊的追捕,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要不是推不动夏油杰这个大猩猩,硝子能当场表演一个弃车保帅。没能用出这一招,她心中多少还有点遗憾。
抱歉了歌姬前辈,可能是和人渣混多了,她也不由自主学到了人渣的思维!
走门是行不通了,门外有恶鬼驻守,看来只能翻窗。区区二层的高度,对咒术师来说如履平地!
‘哐当’一声翻窗的响动之后,房间里瞬间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床上鼓起的大包似乎被这骚乱所影响,在原地蠕动一番,冒出了一个头。
翻窗离开了吗,炼狱在门外静静聆听了一会,决定追上去,他报恩的决意是不会被这三两挫折所阻碍的!
就在他离开之际,廊上走来一个相当高挑的身影,他记得似乎是……叫五条悟的少年吗?
“你清醒过来了吗,五条少年!硝子小姐和夏油少年一定会相当高兴的!”
说完这句话,炼狱听到房间内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碎响。
“你是……?”高挑的少年歪了歪头,在阳光明媚的走廊上他通透的蔚蓝色双眼竟有一种神异的非人感。
“我是炎柱的炼狱杏寿郎,此前承蒙硝子小姐的关照,从三途川捡回一条命,正是在此报恩!”
硝子的烂好心吗……
少年摸摸后脑勺,嘟囔了几个字。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炼狱却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为之一松。
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察觉,炼狱露出清爽的笑容:“我还要去履行报恩的承诺,这边就先告辞了。”
五条悟:“哦。”
无关的人都已离开,他终于旋转开了门把手。
或许是因为一度窥见了死的真谛,或许是因为领悟了世间不一样的高度,此时的万事万物对他来说,竟都有一种微妙的出离感。
但是那时燃烧到炽烈的狂热,却在他体内留下了动人的一笔。
想要与他在地狱再会的少女,与他一样动了杀意的少女,他的启迪、他的天启——
然而从被褥中探出头的少女用灿烂的金瞳与他幽幽对望了一秒,就飞快缩了回去,将自己鼓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大包,表示出明确的抵触之意。
“小八?!”五条悟发出了心灵受创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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