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时父母因意外去世, 从小被咒术界收养,由女仆黑井美里抚养长大,上完国小后进入女子教会学校就读——天内理子短暂的一生看上去有些波折, 但比起真正不幸的人,又好像缺乏了一些深刻的悲苦。
假如她不是星浆体的人选的话。
天元大人, 日本全境结界术和所有辅助监督所施放的[帐]的真正所有者, 一个具体年龄已不可考的永生咒术师。祂真正的术式并不是结界术, 而是[不死],仍然具有衰老威胁的祂每五百年需要与星浆体进行同调以重置□□的信息, 避免自己进化成更高次元的生物。
而与祂进行同调的星浆体, 不管男女老幼,其意识都会融合进祂浩瀚的识海中,面临最终消亡的结局。
如果是一位耄耋老人面临这样的命运,他或许会释然一笑吧:反正也快死了,在死之前为这个世界做上最后一点贡献,或许神明大人会原谅他这辈子所有的罪孽、最终让他升上天国也说不定呢。
可是对于一个国中少女呢?
对于一个为了不暴露身份甚至没有怎么出过门、从来也没有吐露过自己私心的愿望、会坐在小花园里若无其事和朋友哈哈大笑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十五年,可以称为一个圆满无憾的人生吗?
天内理子是这样回答的——
“听好了, 天元大人就是妾身, 妾身就是天元大人!”
“妾身的思想、心、灵魂在同化之后将用存于世!!”
据说是来保护她的一黑一白两位少年听完她说的话, 窃窃私语起来。
“失去理智了吗?”
“我对这种中二病严重的丫头有点苦手耶。”
“嗯?你好像没资格说别人。”
“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硬要说的话, 真理的这边吧。”
“说什么胡话呢, 你不会中了法老的诅咒了吧?”
“你这家伙——要见见真的法老吗?我可带着呢。”
“诶?!让我见识见识!”
诶——?!这不是五百年一次、关系到全日本人民人身安全的生死大事吗?为什么这两个男孩说着说着就炫起术式了啊?到底是她们太紧张还是他们太没神经?还是说男性就是这样让人理不尽的生物吗?
黑井美里握着手绢,额头滴下了瀑布汗。
“可恶,卑鄙小人竟敢小看妾身的决心!”理子从长椅上一跃而起, 摆出了李小龙的经典pose, “得让你们知道妾身可不是好惹的!”
可是她还没展露勇武, 就被迎面而来口吐腥气、眼窝凹陷的干瘪木乃伊吓了个正着,刚刚被从二十层高楼扔下去的少女就再度厥了过去。
“这家伙也太好斗了吧。”杰扯了扯她的麻花辫。
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打斗,诅咒师集团[q]的战斗员们正意识不清地被五花大绑在他们脚边。虽然从鼻青脸肿的可笑面庞上看这些人似乎有些谐星的潜质,但他们确确实实是罪恶深重的杀人犯,哪怕被就地格杀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对十五岁的天内理子来说,她的生活是由碎花发带、礼拜堂的柔和歌声和作业簿上的彩色笔迹组成的,拧断颈椎的碎裂声、满地的腥臭鲜血和尸体脸上失活的翳眼实在与她不符。所以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q的战斗员们活到了现在。
q企图杀死星浆体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颠覆现有的咒术界,阻止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的同化是一种手段。而磐星教又给星浆体的悬赏上升到了两千万圆的高额,如果干成了这一票得到赏金,用这笔钱来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以威胁五条悟又是另一种手段。
看起来是一石二鸟的完美计划,除了以保护者的姿态现身在星浆体身边正是五
条悟本人这一点之外……
把咒术界搅了个天翻地覆之后不见踪影,结果竟然躲在女子学校里当保镖……六眼,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
拜尔和科昆在晕过去这样愤愤且意犹未尽地想到。
而另一边:速速把这丫头带回高专,然后约上小八、硝子和夜斗他们大家一起去北海道玩一把吧。
穿着高专漆黑的超吸热校服的两个少年向往地想着。
某一栋高层建筑的顶楼会所内,一位穿着落魄西服的男性站在落地窗前吸着烟,而他出手不凡的生意伙伴则弓着背窝在丝绒沙发上,举着望远镜啧啧称奇。
“根本就不是对手,这不是在送菜吗?真让人笑掉大牙。”
“喂,你完全不需要望远镜这种东西的吧,还给我。”孔时雨向甚尔摊开手,“丑话说着不塞牙,怎么不见你登场?”
“什么蹩脚的韩国谚语……”甚尔嘀咕了声,摊开双手,“好男人在被需要的时候才应该登场,没听过吗?”
“没有。”
“难怪不受欢迎啊。”
“你这家伙!”
说到底,孔时雨并不明白甚尔为什么突然要接下星浆体的单子。手工艺者的赏金抽成加黑吃黑赚来的家具拍卖费都够他换一辆宝马z系跑车,其中拿了大头的甚尔自然更加阔绰。
今时不比往日,这家伙现在有家庭要顾,那么一大笔钱怎么想都不应该会像以前一样挥霍一空,那么忽然改变口风又是为了什么呢?
孔时雨疑惑归疑惑,倒也没有询问的打算。
不管合作伙伴有什么目的,钱都是无辜的。也许这家伙一边关照着家庭,一边还有奢侈的情人要养呢?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也说不准,只有钱是永远真挚的……假如物价不涨得这么快的话。
“说起来,你的名气果然还有人没忘记啊,最近老是有陌生人找上门想要合作呢。”孔时雨熄掉烟头,“就好比星浆体,其实也有其他人在加码。如果干成了,不止磐星教那边,另外还有别的地方也愿意给钱。”
甚尔笑了:“谁啊,冤大头吗?”
“别这么说嘛,人家在电话里的态度很诚恳啊。”
其实对方在对话中提到了天予咒缚的字眼,言辞间仿佛对此很感兴趣。虽然孔时雨对此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但下意识觉得说出这个词会把气氛搞僵,所以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说有这个数呢。”他比出一个手势。
“哦?那可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是吧。”
“所以是什么来头?”
“自称叫里梅,认识吗?听起来是个不大的年轻人的样子。”
甚尔随口回了一句‘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怎么会认识有钱的大人物呢’,在孔时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年少有为啊’的感慨声中再度煞有其事地举起了望远镜。
望远镜广角的视野中,穿着黑漆漆校服的少年们正一边喝着贩售机里取来的冷饮,一边在晕倒的国中少女脸上用油性笔画王八,穿着女仆装的女性焦急地想要阻止他们,却无法突破咒灵组成的马戏团防线。
“笨蛋吧。”甚尔发出了这样的嘀咕。
就在这时,白发的少年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回过头来精准地看向这边,在望远镜的中央做了一个讨人厌的鬼脸。
就像用显微镜观察生物切片,却发现玻片上染色的细胞会竖中指一样,甚尔嫌恶地一个后仰:“恶,臭小鬼。”
“夜蛾老师来电话了,说天元大人吩咐了,在同化之前要满足理子妹妹的一切要求。距离满月还有两天的时间,一会问问她还有什么想做的吧。”
炫完法老木乃伊的咒
灵,杰接了通电话之后对悟说道。
“这种怜悯不觉得有点讽刺吗?”悟撑着脸颊,“无聊的罪恶感。”
“怜悯也好优柔也好,总归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虽然让别人来替自己出面确实多少有点伪善啦。所以她人呢?”
“去洗脸了,在女洗手间。”
油性笔的笔迹比想象得更难洗,用上洁面乳也还是会留下印子,只能靠化妆品勉强遮盖一下。说到底为什么要画在脸上啊?在手腕上画卡通手表就不可以吗?这两个卑鄙小人!
天内理子在镜子前咬牙切齿地用粉扑疯狂拍打着脸颊,黑井美里被这股下死手的气势所震慑,举着粉盒呐呐道:“脸都被拍红了哦……”
“都怪他们,这下还怎么回学校和朋友们道别啊!”理子愤愤道。
什么悲春伤秋、什么少女无声的死别,在乌龟王八的豆豆眼之下都被破坏了啊!
不懂人心的大烂人!
“小姐,你……在和朋友道别之后不想再做点别的什么吗?”
“做什么?妾身马上就要和天元大人融为一体了,什么都不能打断妾身。”麻花辫的青春少女嘟起嘴,仔细给自己描上眉毛。
镜中的少女面容白皙靓丽,头顶绑着漂亮的发带,只是光线打下来脸颊上仍然隐隐可以看到王八的图案。
“绝世名画呀。”一个口哨声突兀地在洗手间内响了起来。
“谁!”
“谁!”
“哎呀,当然是缺钱花的可怜人了。”一个头戴便利店纸袋的壮实怪咖从其中一个隔间里走了出来,“要等一个落单的机会可真不容易啊,害得我不得不在这里闻厕味。”
女洗手间里顿时响起了少女的失声尖叫。
五分钟后,纸袋怪咖不省人事地躺在湿漉漉的瓷砖上,黑井美里倒提着弯折的不锈钢拖把、威武地将理子抱在怀里。
“没事吗?”洗手间门口,脸皮更薄的杰挠着头问道。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果汁没有喝完,所以不想带着易拉罐进洗手间。
功夫女仆热血道:“没事!”
脸皮更厚的悟已经在里面晃荡了,他看了看碎裂的洗手盆、四处乱滋的水流,又踢了踢地上的诅咒师:“算你们运气好哦,空间狭小不适合施展他的术式才保下了自己一条命。”
“就不能是因为黑井的厉害吗!”理子顿时从黑井的怀里跳了出来,不服气地双手叉腰道,“说到底,既然知道妾身是女性就应该派女性保镖来不是吗!”
然而她眼中自大又狂妄的少年这回没有对她的反驳施以反击,反而双眼一亮地提议道:“哦,女性啊,有啊,要我叫来吗?”
“诶?”理子反应不及。
洗手间外的另一个少年一边啜着果汁一边无奈道:“不是邀请过她们了吗,这回也不会答应吧。”
少年转过头来,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喂,天内,北海道去吗?反正还有两天,那里有山有海有农田,去观光一下没什么不好吧?”
“诶??”少女傻眼了,“什么什么?海?可是,天元大人那边,那个——”
黑井连忙握住她的双手:“去吧!您不是一次也没有去过吗?”
“哈——”理子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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