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员听完后, 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变化，却没再继续出声。
颂晨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轻笑道：“我已经发现了, 要不要现在就重启，省的浪费时间。”
业务员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凝视颂晨，什么也没做。
颂晨撑着下颌, 更进一步道：“为什么不重启？是因为不想吗？”
“还是说……”颂晨直视她古怪的眼神，“你的能力也并非毫无限制？在没有走回正确的时间节点前, 你，做不到？”
这一次, 业务员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直起身，慢条斯理坐回工位，脸上的刻板笑容终于带了些别的情绪。
有一点像发现稀有珍玩时的收藏家。
业务员说：“你这个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是吗。”颂晨缓缓从座椅上站起，“你这个人倒是挺无聊的, 如果你们想继续，那就继续吧。”
伴随摇晃的动作，太阳穴刺痛的存在感愈发强烈——
颂晨不会将此刻当做真实, 但并不代表在无尽循环当中, 她不会受到负面影响。
颂晨没再废话, 径直走出了评估中心大门, 抬眼看向眼前的街道，陷入沉思。
【如果今天是24号，不要去研究中心。】
她在前几道循环中执意将这道信息留下, 必然是因为已经知道，如果自己在今天正常踏入研究中心, 会发生一些很不利于她的事情。
那么, 现实中的时间一定跨过了24号这个日期。
在这里, 她的时间在倒退。
而根据手中信息推测，她已经至少在虚幻中循环了五次以上，对方没能得手，但也没有放弃。
颂晨觉得自己不可能没去争取谈判的机会，只不过现在看来，对方，或者说对方身后的势力，并不是很愿意和一个“小人物”达成什么平等互惠的合作关系。
颂晨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看轻她，却不敢启动芯片的控制装置。想要她帮忙做事，却还是执着地想要控制她的思维，结果又在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过程中碰了壁。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傲慢，让他们从未设想到颂晨竟然如此不屈。
然而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继续永无止境的拉锯战？还是撕破脸皮，不管不顾杀了她，保住秘密？又或者是愿意忍气吞声，换一套方案，与她谈判？
大人物总是喜欢站在能够俯瞰一切的高度，贪得无厌想要将世界纳入囊中。
颂晨淡淡地想，她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她却是个身份特殊的小人物。
她确实没有资格和他们谈什么条件，但她的价值，也同样让他们无法轻易放弃她。
颂晨就是在赌他们的贪得无厌，赌他们绝对不舍得放过这次机会。
颂晨的猜想没错。
她的每一次记忆回溯过程，都被一些人看在眼里。
七名黑袍人眼睁睁看着颂晨在第十二次循环中乘上悬浮公交，终于坐不住了。
“第十二次了……已经第十二次了！洛燃之前给人植入暗示的最高循环记录，也就五次而已！”
“按照常规情况，十二次，足够把一个人的记忆全部清空，可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溯了七天？！”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信！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她不信，我们的精神暗示就没办法植入啊！”
“不能再拖了……最终面试时长过长，一定会引起寻涅的警觉……我们，我们杀了她吧！”
此言一出，七人顿时一静。
半晌，一人点点头道：“杀了吧，启动芯片，毁了她的精神体，就算是三军也不可能查到痕迹。被暴露的风险，我们担不起。”
另一人激烈反对：“杀了？哈！我们等这个机会等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成功一次，你们说杀就杀？我不同意！”
“机会没了可以再等，但如果留下蛛丝马迹，让寻涅摸到了我们的底细，我们可就没有以后了啊……”
空间内光线昏暗，就和他们身上的黑袍一样，让人感觉他们见不得光。
虽说七人因为某些原因达成了合作关系，可说到底，为的还是得到更多利益。这些人手中掌握的资源也不尽相同，隐隐也有互相制衡之势。
此刻，他们意见出现分歧，七人分作两派，吵成一团，丑态毕露。
与此同时，一名看上去干干净净的黑发青年单独坐在角落，没有加入争吵，只是静静看着光屏上的记忆回放。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时咳嗽两声，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可嘴角的那抹弧度却像刻上去的一样，丝毫不变。
尽管两人五官一点都不像，可如果颂晨在这，一定能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面试官。
洛燃，性别alpha，是洛家小辈中的资质最好的，也是最有希望进入政界和军界的人，目前在第四军校读大二。
其实当初洛家是想让他进一军的，但他自己临门一脚把志愿改了，差点没气死家里那群老不死的。
四军多好，在毕业植入芯片之前，以他的特性和精神力强度，大学四年随便混混，都能顺风顺水，何必要去一军吃改造的苦。
毕业也不打紧，到时候想办法逃就是了，反正植入芯片是不可能的，他对成为联盟最后一道防线丝毫不感兴趣。
这么想想，洛燃又觉得还是三军好啊……
要不是洛家和三军的关系实在太差，他当初还想报三军来着。
洛燃又听那群老不死的吵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插话道：“颂晨的潜力很强，也格外敏锐，所以我的特性在她的精神体内寸步难行，很难找到合适的植入节点。如果再继续下去，我就会遭到反噬，这次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停止回溯。”
洛燃实话实说：“我不可能以伤害我自己精神体为代价，帮你们完成暗示植入，这点你们应该清楚。另外，我大概率也是杀不死她的。”
他和颂晨没有仇，又觉得她这人挺有意思的，闹得两败俱伤没意思，确实不是特别想继续下去了。
七人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后，中间的黑袍人带着胁迫的意思开口：“洛燃，这本来就是你们洛家的失误，我们给你们洛家一次机会，已经仁至义尽，如果洛家还想和我们合作，你最好端正你的态度。”
哪知，洛燃听完只是闲适道：“你们天天吊着洛家，不就是因为正在进行的实验是个无底洞，没有六大家族的资金支持寸步难行么。”
黑袍人怒极反笑：“六大家族可不止洛家，愿意资助的家族多的是，我们从来不缺合作对象。”
洛燃笑道：“可惜，六大家族只有洛家还没能在政、军两部立足。是，你们是可以找其他合作对象给你们打钱，但人家只要得到情报，为什么不自己做呢？你们控制得住么？只有洛家需要你们的权，不是吗？”
黑袍人一噎。
洛燃这话说得可谓直戳他们痛脚。
他们身居高位，不差权，可他们的贪婪却需要庞大的财力来支撑。
但他们却无法自给自足，因为联盟的经济命脉被六大家族牢牢握在手中。
所以，哪怕他们再看不起洛家，也要稳住这支长期饭票才行。
黑袍人沉声问：“那你想怎么做？”
洛燃笑容不变：“这么有潜力的人，你们明明可以稍微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将她拉拢，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一次性的工具呢？”
黑袍人：“我们的计划无法承担任何风险，一个能够自由行动之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
洛燃闻言，嘴角弧度变大了些，眼中讥讽一闪而过。
手中权力越大的人，就越胆小如鼠。
他们自私自利，却又草木皆兵，无法接受哪怕一丁点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变量。
因为权力的滋味，他们还没品尝够。
洛燃在瞬间收敛神情，客观道：“你们不是给她植入芯片了么，如果她背叛，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激活，又或者等哪天她没有价值了，你们也能轻而易举将她清理掉，不是吗？”
黑袍人冷笑：“哪有那么容易，等她进了三军，我们甚至没有面对面激活自毁程序的机会。”
洛燃却道：“这个简单啊，我可以给你们创造机会啊，她进了三军没错，但总要参加天梯赛和四校联赛的吧，我也去报个名不就成了，到时候机会多的是。”
七人闻言，对视一眼，各自在心底权衡起来。
想要潜入三军，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不愿意抛弃颂晨这枚难得的棋子。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她已经主动展示过自己的谈判意愿，说明她不是什么认死理的愣头青，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洛燃适时出声说，“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再重启一次，给你们创造一个面对面洽谈的机会。”
他指了指光屏道：“回溯节点快到了哦，请尽快做出选择呢。”
房间内一片沉寂。
中间的黑袍人犹豫一瞬，最终点头：“重启吧，把我送进去，我要亲自和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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