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华二十二年,京师街道!

    四月,城西热闹的集市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声音,有卖吃食的,各种烧饼、汤饼、蒸饼;有卖菜蔬的,各种白菜、油菜、豆角、葱姜蒜;有卖杂货的,各种布匹、首饰、暑袜、绣鞋,琳琅满目的货品摆满了街道,很是一番繁华景象。

    街道尽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很是惹眼,倒不是因为她清秀的容貌,也非她潇洒的姿态,而是因为她提着的篮子里,装的东西又多又杂,那篮子显然装不了这如小山一样多的东西,摇摇欲坠,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既可怜这女孩子提了这么重的东西,又惋惜这些东西若是掉在地上也是糟蹋。

    小姑娘倒是浑不在意,提着那篮子杂货,欢快地走着,集市两边的不少摊主见小姑娘来了,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显得很是热络。

    “张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卖果子的中年男子问道。

    卖烧饼的大妈也喊道:“子鱼,今日你父亲放你出门了?”

    张子鱼点点头说道:“是啊,王大哥,刘婆婆,今天父亲忙公务去了,所以没有把我拘在家里面,我就想着去慈孤堂看看。”

    一听说她要去慈孤堂,集市里的摊主们更是热情,这个拿了一颗白菜塞进她篮子里,那个拿油纸包了几个烧卷放进她手里,这边嘴里嚷着:“这是今天新摘的菜,你一并拿去堂里给孩子们。”那边喊着:“刚蒸下的大卷子,还热乎着,给孩子们换换口味。”“这个饼你也拿着”,“别忘了捎上这条鱼”,“还有这个,……”。

    饶是张子鱼各种推让婉拒,还是架不住摊主们的各种热情,一小会儿的功夫,张子鱼的篮子不光塞不下了,她另一只手上也挂了许多东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又像是让人摸不清她到底是要卖哪样东西的小贩。

    张子鱼加快脚步离开了集市,走到人少的地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东西,哭笑不得,原本自己出门时只从家里提了一篮子用得上的东西,现下倒好,这满身满手的东西,自己怕是要多费上一倍的时间才能到慈孤堂了。

    将近晌午,张子鱼才走到慈孤堂,这院子本是一座官员的住宅,因官员辞官回乡养老,便把宅院捐了出来,专门给无父无母的孤儿居住,朝廷也就将这慈孤堂建成了半官方的机构,一半的给养由官府负责,另一半的给养由民间捐赠,倒是也养得起二三十个孩子。

    一进门,就有六七个孩子围了上来,嘴里喊着“子鱼姐姐,你来了”,“姐姐,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张子鱼被他们围着走不了路,便哄着他们说道:“姐姐带的东西得拿到厨房做了才能吃,你们这帮小馋猫,还没到午饭的点呢,再不去读书,我就告诉吴先生打你们板子。”这招果然有用,围着的小孩子们一哄而散,乖乖跑进了书堂里。

    厨房在书堂的后面,还隔着几间房,张子鱼刚走到厨房的小院子,帮厨的李婶正巧从厨房出来,看见张子鱼拎着这许多东西,忙上前接过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子鱼,你今天怎么没带你丫鬟来,这么沉的东西,亏你是怎么提过来的。”

    张子鱼活动了发麻的手臂,笑着说道:“小梅她今天去看热闹,我就放了她一天假,本来今天我没打算过来,可是一大早吴先生就找人传口信给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让我一定要来一趟。”

    “可是吴先生早上就出去了,一直都没有人影,今日上午的课也没上,幸好孩子们现在都在课堂里温习功课,也没嚷着要先生,他找你干什么。”李婶说着把东西放进厨房,看四下里无人,便挨近张子鱼说道:“上次听小梅说,你父亲打算给你说亲事了,这是好事,只是以后你要来恐怕就不容易了。”

    张子鱼苦笑道:“父亲自然是有这个打算,却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想来我自己的婚事我却是一点做不了主,连将来要嫁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李婶想了想说道:“你这样的品貌自然该配个好郎君,只是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嫁什么男人全是运气罢了。”说完李婶倒像是想起什么,沉默了一小下,又更挨近张子鱼,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有天大的运气,既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又能享受荣华富贵,那才真是好姻缘。”

    张子鱼看见她微微兴奋的脸色,知道她肯定要开始说八卦传闻,也只是笑了笑不接话,反正她问不问,李婶都要往下说的,自己等着听她说就行了。

    李婶见张子鱼不说话,越发起了兴致,说道:“别的不说,就说皇宫里吧,如今后宫里掌权的是皇贵妃郑婉儿,那可真是厉害的人物,比咱们当今皇上整整大了十七岁,当初也只是一个小宫女,不过是陪皇上长大的情分,皇上一登基就封了贵妃,现今又是皇贵妃,二十二年了,既无子嗣又年老色衰,可听说后宫里硬是没有妃子能和她分宠,连皇后都要退让她三分,这怕是要积了几百辈子的德行才能有这样的福分。”

    皇贵妃郑婉儿,张子鱼自然是知道的,一朝得势,鸡犬升天,郑家都封了高官,可这些年皇帝褚沉因为宠幸她,怠于朝政,朝堂上尽是对皇贵妃和郑家阿谀奉承的宦官和奸诈小人,这些人在民间搜田刮地,欺压百姓,赋税一年比一年重,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即便朝廷里有正直的官员在皇上面前进言弹劾,下场也是被下狱残害,自己的父亲虽然身处核心权利之外的国子监中,也是十二分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言行不当就被下狱抄家了。

    李婶越说越有兴致,也不管张子鱼是否想听,继续低声说道:“若是能见一见这天家的富贵,一辈子也活得值了。听说今日是皇太子褚榕第一次去慧光寺替皇家斋戒祈福,那排场肯定很大,我这儿忙着去不了,你怎么也不去,我记得你一向也是爱热闹的。”

    张子鱼想起今日处处布防的街道和官兵,若不是封了街道,自己也不会从集市绕路过来,也不会耽误了许多时间,又兼着吴先生口信里一定要自己晌午前后到,哪还有那个心思去看热闹。

    “小梅去了就行,我听她说就知道了。”张子鱼说道,自己从来不喜欢看官家的热闹,寻常世间尚有烟火气,若到了官场,也只有些勾心斗角的戏码罢了。

    正说着,一个中年男子挑着一捆柴禾从院子连着大街的后门走了进来,进了厨房,看见张子鱼微微一愣说道:“子鱼,你今日怎么不去看热闹,这差不多全城的百姓都去看了。”

    张子鱼见他满头大汗,微微有些不解:“宋大叔,你这一担柴怎么挑出了这么多汗?”

    宋大叔放下柴禾,用衣袖擦了一把汗说道:“我哪是挑柴出的汗,我也跟着大伙儿去看热闹,这人山人海的,挤得我一身的臭汗,不过好歹是看见了太子的车马,你们别说,那阵仗真是不得了,虽然看不见太子长什么样,但是光看那护卫的侍卫和官兵气势就够吓人一跳的,先给我喝点水,喝完我再细细说。”

    张子鱼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宋大叔,宋大叔一股脑喝干了,正要开口,院子里飘过一个人影,身形文弱,绢衣绢帽,宋大叔站门口眼尖,对着身影喊道:“吴先生,你回来了。”

    张子鱼一听说吴迁回来了,立马走出厨房,果然看见吴迁神色匆匆正要回房,衣衫微微凌乱,完全不似往日衣冠整齐的样子。

    “吴先生,你托人捎口信给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是什么事?”张子鱼问道。

    吴迁回头看着她,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眼神里带着恐慌和恨意,好似张子鱼是他仇人一般,倒是看得张子鱼莫名其妙的愣住了。

    “这个不急,一会儿再说。”吴迁冷淡地说道,而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剩下三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吴迁待学生一向温和,对旁人也是有礼,这般甩脸子的行为倒是少见。

    “吴先生这是怎么了?是打哪儿回来竟有这般大的火气。”李婶不解地问道,也不知道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其他人。

    另外两人都是摇摇头,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很大的吵嚷声,由远而近,片刻就到了慈孤堂外面,院子里的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穿着官服的人已从后门冲了进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内中一人喊道:“都不许擅动,否则就地绞杀。”

    张子鱼看着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官家人,脑袋也是一片空白,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婶和宋大叔,两人身子都是筛糠一样不住发抖,显然也是害怕至极,宋大叔悄声说道:“这官服,这是我今天看见的太子的侍卫,他们怎么来了?”

    东宫的人,张子鱼吓了一跳,这小小的慈孤堂和东宫有什么关系,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已经回房的吴迁也被侍卫押了出来,他神色倒是淡定,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天空愣神。

    侍卫们没有和他们说话,只是四处乱翻,却什么也没有搜查出来,张子鱼缓过神来,猜测这些东宫侍卫定是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件,却不知道是什么,若是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不知道他们几人会不会被抓去拷问。

    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又是一阵动静,又是几个穿了东宫侍卫服的人走了进来,一见到来人,院子里的侍卫立马毕恭毕敬地行礼,张子鱼好奇地看了一眼来人,走在前面男子大约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如美玉,身形挺拔,张子鱼只觉得虽然都是穿的侍卫服,这人却似乎天生的一身贵气,别人往他身边一站,气势就先弱下去一半。

    “大人,这就是刺客最后藏匿的地方,人已经全部被围住了,现下正在请管事的过来。”一个侍卫恭敬地对来人说道。

    男子点了点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院子中的四个人,正对上张子鱼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他深邃的眼神看过去,张子鱼赶紧低头,心里暗暗吐了吐舌头,真是的,自己这喜欢探究别人神情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学堂里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孩童哭声,张子鱼想到学堂里温书的那些孩子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定是害怕坏了,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对男子说道:“这位大人,我们慈孤堂的人都在这儿了,那边学堂里都是孩子,请不要为难他们。”

    众人听了都为张子鱼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自身都顾不了还想着他人,男子转头问身边的人:“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身边的侍卫低头答道:“大人,都搜过了,屋子里只有这些人,那边确实只有些孩童。”

    男子淡淡说道:“找一个人守在学堂门口,其他的人都撤过来。”说罢便不再言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张子鱼也在心里为自己擦了一把汗,刚才情急之下她没顾上许多,现下才觉得运气还行,没碰上个不讲理的。

    少顷,慈孤堂的陈管事已经被带了进来,他日常都是在城东家里,两三日来一回,也无非就是例行的查账和交待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今日突然被东宫的侍卫带来,他也是一脸的恐慌。

    男子掏出腰间的一面铜牌在陈管事面前一晃,说道:“东宫侍卫官褚昱,今日来是因为太子半个时辰前在去慧光寺的路上被行刺,侍卫们一路追踪,确认刺客就躲进了这慈孤堂中,所以需要请陈管事来配合了解些情况。”

    太子遇刺!院子里站着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不光是杀头的罪过,弄不好还要连累亲人,是谁这么肥的胆子,更可恨的竟然还跑到慈孤堂来了,现下连他们身上都有了嫌疑。

    陈管事脸上一阵阵的冷汗,连说道:“不敢不敢,褚大人客气了,有任何问题褚大人请尽管问,老夫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那好,褚某先问第一个问题,他们是谁,是何身份,为何会来到慈孤堂,在慈孤堂又是做着什么事情?”褚昱指着张子鱼他们四人问道。

    张子鱼暗暗觉得好笑,这是一个问题吗,这明明是四个问题好不好,不过现下的处境,她又觉得不敢有这般玩笑的心情,这个褚昱虽然面容冷淡,言行举止倒是客气礼貌,平常见过不少官员狐假虎威的样子,这般客气的倒是少见。

    陈管事汗水都滴到地上了,他也不敢拿帕子擦,只是用手一指宋大叔说道:“这位宋大叔,住在城外务农,平时也砍柴卖柴,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儿子,两年前开始为慈孤堂送柴火,也帮着慈孤堂里干些体力活。”

    “这是李婶子,丈夫去世以后便带着女儿生活,三年前,女儿也嫁到外地,她便来慈孤堂当了厨娘,平时也负责采买的事宜。”陈管事指着李婶说道。

    陈管事又指着吴迁,吴迁依然是一副漠然的样子,“这是负责教书的吴迁吴先生,他半年前来京城游学,见慈孤堂的孩子无人教导,就主动不收分文来教书。”

    该我了吧,张子鱼想着,不知道陈管事会如何介绍我。果然,陈管事指着张子鱼说道:“这位张子鱼姑娘是国子监监丞张岳家的小姐,一年前由白云庵的师父介绍来慈孤堂帮忙,日常帮着李婶子干些杂务,也帮着吴先生教习学生。”

    褚昱听完又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四个人,而后一伸手,跟随他的人立即递上一个物件,褚昱将物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对张子鱼等人说道:“这是刺客在现场留下的香囊,你们可有人知道是谁的?”

    浅绿色底子的香囊,虽然绣工很是粗糙,但也能看出上面绣着一朵紫色的花朵,六瓣细长的花瓣微微卷曲,中间花蕊处绣了一个红艳艳的小果子,似一颗滴血的珠子,很是妖异。一个香囊,这不明显就是年轻女子的物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子鱼的身上。

    张子鱼全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她盯着香囊上的花朵,心里诧异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紫色花瓣的花朵本来就少,中间长着一颗红色珠子的花就更是难得一见,偏偏她就是见过这种花,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拿起香囊闻了闻,没错,就是这样淡淡的刺鼻味道,自己真的猜对了。

    众人都看到了张子鱼的举动,心里对她的怀疑加重了几分,张子鱼抬头看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便压下心头的诧异说道:“这香囊上的花朵看着很是漂亮,只是这绣工也太差了些,若是我随身佩戴的香囊,又怎会用如此粗劣的刺绣。”

    褚昱看着她,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道:“这个刺客想用香囊来把嫌疑推到女子身上,但是他不会刺绣,只能找人代绣,时间紧迫,绣工自然不好,也许他反而是个男子,而且是个身形瘦弱可以冒充女子的男子。”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从张子鱼身上移到了吴迁身上,吴迁身形文弱,与张子鱼身量也相差不大。

    吴迁脸色一变,褚昱已抢上一步,一把扯开他外面的绢衣,露出里面的褐色短打,吴迁打开褚昱的手,转身就要施展轻功跃上墙头逃跑,褚昱已身形一移,抢到他前面截住他的退路,而后一阵掌风劈向吴迁,吴迁想去抓住褚昱的右手,却只抓住了衣袖,一用力,半幅衣袖都被他扯了下来扔在一旁,褚昱手臂上一个扁圆形犹如树叶的胎记便露了出来,褚昱一掌朝吴迁打去,掌力强劲,吴迁避之不及,胸前挨了一掌,而后褚昱一脚将吴迁踢倒在地上,旁边的侍卫立马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张子鱼心里叹道,这样年轻就有这样的身手,难怪能在太子手下当差。

    “你还穿着行刺太子时穿的衣服,想是我们追得太紧,你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吧,现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褚昱冷冷说道。

    吴迁惨然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张子鱼,眼中都是悲凉之色,而后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终究逃不掉啊。”

    张子鱼见吴迁双手紧紧握拳,目光呆滞而僵硬,紧咬牙关,心里说了一声“不好”,刚想开口阻止他,吴迁已经往旁边架着的剑上一撞,顿时脖子处鲜血喷涌而出,就此没了气息。

    一切发生如此之快,众人只是愣愣地看着,好似做梦一般,褚昱拿起香囊,盯着张子鱼问道:“你认识这香囊上的花?”

    张子鱼点头说道:“我好似在汝宁府见过这花,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太记得在汝宁府何处见过了。”

    褚昱还要继续问,外面进来一个侍卫对他行礼说道:“大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褚昱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来得这样快,你去告诉他们,刺客已经伏法,这慈孤堂已没有什么可查的了,让他们不要在这儿生出多余的事情。”

    “是!”

    褚昱交待完毕,领了一众侍卫抬着吴迁的尸首走了,如同他们突然出现一样,走得也突然。

    一直到外面没有了任何声响,慈孤堂的众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心里仍是后怕,又想起吴迁惨死,虽然只在慈孤堂当了半年的先生,到底一起相处了不少时日,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李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管事倒是还留在这儿,强作镇静的对众人说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都各自小心些,少在外面招惹些人吧。”

    张子鱼心里想着,明明吴先生是你找来的,现在倒让我们少惹事,可是,吴迁到底是为什么今天非要捎口信叫自己过来,难得就是为了要嫁祸给自己,可嫁祸得如此明显,让人一看就能拆穿,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件事情,不仅没有过去,也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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