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辞的唇角, 在不知不觉中，浅浅地上扬，弧度越来越大。
沈赐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了。
——这是谣言。
叶书辞忍不住弯唇笑，开心从心底溢出来：“我刚才接水。”
生怕沈赐多想, 又赶紧补充一句：“无意间门听到的。”
沈赐慢悠悠地笑了声：“我周六全天都在家。”
“别人说的不一定对, 知道么？”沈赐说，“有什么不知道的, 直接问我。”
“我都会告诉你。”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甚至客套的话, 一点暧昧旖旎的情思都没有, 可叶书辞莫名听出了宠溺意味。
晚上是叶书辞的组值日, 周子奇跟叶书辞一个组，但是周子奇晚上有事, 所以沈赐代替他值日。
沈赐负责拖地, 叶书辞负责排桌子和倒垃圾, 也就是善后工作, 老陈那么安排，完全因为叶书辞平时做事情比较认真。
扫地拖地倒垃圾的值日生都离开了，只剩下了叶书辞。
可只要沈赐在, 就能吸引叶书辞的目光，可只是一转身的功夫，沈赐就不见了。
学习一天, 叶书辞累得头昏脑胀, 全班五十多张桌子在她面前, 她有点眼晕。
一张一张地排着。
教室里只剩下她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叶书辞循声望去，看到了少年瘦高的身影——沈赐提着垃圾桶回来了。
皎如明月的少年，提着垃圾桶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而且这是叶书辞的工作啊。
叶书辞还没从刚才震惊的表情中回神：“沈赐，你帮我倒垃圾去了？”
她懵懵地张大嘴巴：“可这是我的工作啊。”
沈赐将垃圾桶放在后排，又帮着开窗通风，少年似笑非笑扫她一眼：“哪有让女孩倒垃圾的？”
叶书辞眨眨眼睛：“可这是老陈安排的。”
“老陈安排的事情也不一定全对，对吧，叶书辞。”沈赐朝她一笑。
叶书辞脸颊一热：“嗯。”
沈赐这么一帮她，叶书辞不太好意思，更加想努力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可没想到，事与愿违。
她力气比较小，刚才一个人自由自由摆放桌子尚且可以，沈赐一回了教室，她满脑子都是沈赐在这儿，干活更得认真一点儿。
哪能想到手碰到桌子边缘，刚要开始发力，脚突然不听使唤，碰到了桌子腿。
叶书辞疼得“嘶”了一身。
尽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被沈赐听到了。
不等她往沈赐的方向看，少年已经接过了她手中的工作，主动帮她干起来：“叶书辞，去旁边休息。”
叶书辞摇摇头：“这是我的工作……”
她还想说没那么矫情，毕竟干了很久了，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好像除了累一点，也没什么。
可一旦对上沈赐那双笃定的眼，叶书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先动心的人注定败北。
沈赐干活干净利落，手像是施展了什么魔力似的，轻轻松松将桌子摆好，叶书辞摆好一个的时间门，他都能摆好一排了。
叶书辞换了一排，想继续干。
沈赐扬扬眉，淡淡补充了句：“听话。”
叶书辞的手立刻就乖巧地顿住了。
她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待着沈赐完成任务，沈赐效率很高，没几分钟就摆放好了桌椅，少年拍了拍手：“好了，回家。”
天气越来越冷，树梢上捎了层冰霜，冷气纷纷而至，像是凭空添加了层冰壳子。
十二月一日是周子奇的生日，恰好周天。
按照原来的习惯，叶书辞帮着奶奶看烤鸭店。
叶奶奶的意思是她高三学业繁忙，就别让她看店了，可叶书辞觉得在店里也一样能学习，还不如多帮帮奶奶。
叶书辞帮奶奶看了许久的店铺，早练成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甚至烤鸭的制作流程也知道的大差不差。
她在小桌上安静学习，瓜子脸的少女皮肤白净通透，长相清丽，岁月静好。
一中午的功夫，叶书辞帮着奶奶卖出去了二十只烤鸭。
过去饭点，生意稍微差了些，叶书辞也就匀出来不少时间门写卷子，昨天在学校她就将家庭作业写完了，今天写的全都是竞赛题。
竞赛题和普通试卷的题目难度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辞，给你送点水果吃。”耳旁响起隔壁王奶奶慈祥的声音。
隔壁王奶奶跟奶奶是很好的邻居，退休之后也都来到这条街开小店，王奶奶卖凉皮和卤味，有了好吃的总会给叶书辞送点。
叶书辞甜甜一笑：“谢谢王奶奶！”
“小姑娘真爱学习。”王奶奶夸了她一句才离开，“我孙子要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两个店铺只一墙之隔，王奶奶听戏的声音咿咿呀呀。
没一会儿，她听到了那头争吵的声音。
“我老婆在你们这儿买的卤味，现在上吐下泻的，你说这该怎么办吧？”
“什么时候买的呀？”
“昨天晚上买的，你看看，我拍了照片，这个包装袋就是你们家的。”
“我老婆现在就在医院上吐下泻，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治病，你就说这可怎么负责吧？”
“这位先生，对不起啊！”王奶奶孤家寡人，不像叶奶奶好歹有儿子可以照顾她，因此态度格外弱。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赔钱吧！我老婆就在医院躺着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奶奶重重叹气：“还有个大客户下午来取货，这么着，先跟您说个抱歉，您这边需要多少钱？”
王奶奶们店虽小，但是卫生都严格把关，只因为王奶奶有严重的洁癖，地板都蹲在地上擦，不擦干净不回家。
叶书辞更是吃着王奶奶的卤味长大，要说她做的卤味有卫生问题，简直太可笑。
“啪”一声，叶书辞将笔一撂，冷笑一声。
男人得有二百斤重，眉间门两道疤，凶神恶煞，一身腱子肉抖啊抖，果真不出她所料，王奶奶是被找茬了。
男人报出一个不菲的数目。
“王奶奶，先别，”叶书辞双臂环抱，漆黑的睫毛快速扇动几下，“这位先生，您说您太太生病了在医院，请问在哪个医院？”
“当然是第一人民医院。”
叶书辞笑了声：“我们这边卫生绝对能有保障，您这么说，我们也不能全信，当然，如果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自然负责，绝不推脱，只是现在，您得证实一下您说的话的真实程度吧？”
男人脸上肥硕的肉颤了颤，怒瞪着叶书辞：“你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这家卤味店跟你有关系？”
叶书辞直接将手臂搭在王奶奶肩膀上：“这是我亲奶奶。”
男人看向王奶奶：“老太太，您是店主，还是我们大人谈赔偿比较合适吧？叫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来算什么？”
叶书辞朝着王奶奶眨眨眼，王奶奶瞬间门动力十足，谁不知道叶书辞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心思活络，鬼主意多得很。
“哎呀，我也没文化，我孙女厉害得很，我得听听我孙女的意见呀！”
两人一唱一和，格外配合。
叶书辞赶紧道：“首先，您得出具医院证明吧，五千块钱也不是小数目，这个钱具体怎么花，我们有权利知道。”
“你你你……”
男人急得脸快红了，叶书辞心里就有底了。王奶奶没有子女，老伴去世，有人会觉得她好欺负，趁着机会来讹一笔。
叶书辞拿出手机，佯装拨号的模样：“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告诉警察叔叔比较好，毕竟呢，我们都不是法官，谁能保证完全意义的公平？”
她抿唇笑笑，自信满满。
男人指着她，骂了句脏话就跑开了。
王奶奶赶紧跟她道歉：“小辞，谢谢你啊！”
“没事的。”叶书辞说，“王奶奶，您遇到事情都可以找我，多少能为您出点主意的。”
叶书辞回到位置上，继续跟竞赛课斗智斗勇，恍然间门一抬头，惊异地揉揉眼睛。
黑色冲锋衣，领口拉到下巴处，修饰了少年本就棱角分明的侧颜，略微垂眸看着她，眸中氤氲着淡淡笑意。
不是朝思暮想的人又是谁。
叶书辞心跳砰砰，脸颊也发热：“沈赐。”
少年双眼皮褶皱好看，一旦低下头，眉眼又显得狭长。
叶书辞满脑子都是那道不会做的题，没等沈赐开口，便不由自主开了口：“我有道题不会做，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好像不太好。
人家过来肯定是为了买东西。
她倒是主动问起题目了。
哪想到少年扬眉一笑：“哪个？”
沈赐迈进店里，清朗嗓音如汩汩清泉，流入少女的心田。
这道题很难，可被沈赐拆分了步骤，三言两语就分析得明明白白，还不止如此，沈赐举一反三，在草稿纸给她出了两个小题作为巩固。
叶书辞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莫名其妙很开心。
明明她只是卑微的暗恋。
可为什么，单单靠近他就能如此轻松愉悦，好像不管生活有多累，有多崩溃，只要看到他，心口都像被温柔的春风拂过。
也是这时候，她才想起：“沈赐，你来这边……”
少年黑眸深邃，温声道：“当然是买烤鸭。”
也是，烤鸭店不买烤鸭，还能是见她叶书辞？
叶书辞挠挠头：“奶奶又想吃了啊，你等着，老规矩，我给你挑一只最大的。”
叶书辞戴上手套，将手伸进去忙活起来，少女眼瞳亮晶晶的，像是湖水了洒满了星星：“今天这烤鸭，是我亲自烤的，保证好吃得很呢。”
沈赐勾唇笑了，声音上扬，轻轻“哦”一声：“小同桌，这么厉害，你还会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去了。”’
叶书辞将烤鸭装进袋子里，又放上蘸料和筋饼，正想好好吹自己一番，哪想到少年已经轻轻启唇——
“比如，伶牙俐齿，吓退坏人，可真让我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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