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玄身体使劲往外挪了挪,挪到内室门口地方站着。
但还是觉得十分不妥,“王妃,您昏迷几日,定要好好梳洗一番,我先到外面候着。”
说罢,卫青玄不等夕岚反对,开门出来。
他出来后发现萧含章已经走了,自己在屋里待着又显得不合礼数,所以,干脆跑到屋门外等着。
门外,一个小姑娘扒着门,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卫青玄拎着她的衣领拉到一边。
“你是哪里跑来的野丫头。”卫青玄仔细辨认总觉得看着眼熟,“你就是群芳楼那个小丫头,你怎么在这?”
“日渊大哥带我回来的。”小丫头现在还是怯生生的。
卫青玄看着这个小丫头,既然带回府里,这几日都没有赶出去,肯定是王爷已经查过她的身世,算是清白。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二丫头。”
卫青玄:“这算什么名字。”
此时,夕岚正好叫他进屋,他应了一声,然后对小丫头说,“正好你跟我进去,让王妃给你起个像样的名字。”
卫青玄领着小丫头进屋的时候,夕岚已经板板正正地坐在屋里的椅子上。
夕岚也看见了那个小丫头,“她是……群芳楼那个?”
小丫头梳洗过后,样子更加俊俏,跟那日在群芳楼蓬头垢面的样子判若两人。
卫青玄:“这个丫头还没有名字,你给起一个吧!”
夕岚实则并没有想把她留在身边的意思,但又想不出好去处,她看着卫青玄,突然间想到,“我这里人手够用,这个小丫头就交给你吧!”
“我?”卫青玄现在完全搞不清夕岚的套路。
“你来王府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给你配个药童,正好把她拨给你。”夕岚看着清秀的丫头,对她道,“你以后跟着卫神医好好学习医术,也算是有个谋生的手段,以后你就药童打扮,你可愿意?”
小丫头自然是愿意的,只要有个吃住的地方,“愿意。”
见卫青玄也没再推辞,夕岚连忙说道:“还不快点叫师傅,请师傅赐名。”
小丫头也算识得一些礼数,恭敬地向卫青玄敬了师傅茶。
夕岚第一次见卫青玄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他接了茶,稳稳地喝了一口,但没让小丫头立马站起来,而是教诲道:
“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医者,欲救人学医则可,欲谋利而学医不可。”
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卫青玄才算收场。然后对小丫头说,“往后,你就叫冬凌。”
冬凌!夕岚有些诧异,重新端详着这个小丫头,冬凌可是仅次于卫青玄的神医,在皇宫中开辟了新的女医官制度,专门为宫内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宫女进行医治。
上一世,夕岚倒是突然间发现卫青玄身边多了个药童,因为她那时候除了萧含章之外,关注的实在太少,也没细问。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地给卫青玄把冬凌领回来了。
拜师仪式结束后,卫青玄让冬凌先出去了。
夕岚:“这个小丫头看着就聪明,也吃得了苦,医术肯定会学得不错。你呀!说不定很快就被比下去了。”
对卫青玄来讲,收徒是一份责任,他不想在这事上开玩笑,只是淡淡应道,“借王妃吉言。”
收徒的事情告一段落,卫青玄拿出萧含章给他的证据呈给夕岚。
“这是那天去群芳楼找到的证据。”
夕岚看着如此详尽的证据,有些惊讶,“你怎么找到这么详尽的证据的?”
不仅有今年的账本,往年的收支账目都有所涉及。她那天虽然没有细看,但绝没有那么全。
卫青玄:“那天救出你来后,我们找到的。这些虽然无法直接证明萧元达投靠丞相门下,但也有些微末佐证。”
夕岚边听着卫青玄的讲述,边翻看着那些证据,确实无法直接证明,但在皇上面前讨价还价也够用了。
对于卫青玄提到救出自己的事情,夕岚也没有过多过问,只是默认是卫青玄和日渊顺着自己留下的药粉找到了自己。
此时,念春进了屋,“王妃,饭菜准备好了,请您用饭。”
夕岚这才感觉到肚子“咕噜噜”地叫。卫青玄知趣地退下了,夕岚用了饭后,问念春:“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念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夕岚,想法在心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王爷七天前就回来了。”
“七天前?”夕岚惊讶,“那我去群芳楼的事情?”
“奴婢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您是王爷抱着回来的。”念春想起那天的事情还觉得后怕,“您当时中了毒。卫神医说毒很厉害,差点把奴婢吓坏了。”
说着,念春跪倒在夕岚身旁,“王妃,奴婢求您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如果要做也要待着奴婢一起去,奴婢虽然不像卫神医和日渊那样,会武功,会用毒,但是,奴婢不怕死,关键时候,奴婢可以保护您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快起来。”夕岚拉起念春,埋怨她大惊小怪的。
不过,经她那么一提醒,夕岚想起了当时红衣女说的话,问念春,“我当时中的毒是怎么解的?”
念春瞬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您哪天还是问卫青玄或者直接问王爷吧!”
虽然夕岚心里纳闷,但也没再逼问念春,她知道自己中的是烟花柳巷的那种毒,看着念春道样子,解毒办法如此羞于启齿,她心中大体有了猜测。
此时,念春为了防止夕岚揪着问她,转移了话题,“王妃,郡主回来了。”
“她终究还是被王爷带回来了。”夕岚叹了口气,萧含章何必把事做得如此绝,非要让有情人分离两地。
夕岚:“她现在在哪?心情如何?”
念春:“她在自己住的清雅苑里,回来后倒是很安静。只是被王爷禁足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过,中途老夫人和二房三房过去瞧过一次。”
夕岚:“我过去看看她。”
陋室和清雅苑隔着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刚进屋时,萧慧正在看书。她神色凝重,一边看着书里所写,一边看着眼前的一个沙盘。
“郡主这是要做女将军?!”夕岚刚进屋时,不忍打扰如此认真的萧慧,站在刚进门处等了一小会,但萧慧过于专注,一直没有注意到,不得已,她才出口说话。
萧慧听到声音,抬头望去,眼底的考究杀伐之气,瞬间化成柔和的喜悦。
“大嫂。”
说着放下书迎了上去,夕岚也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的手高兴地握在了一起。
夕岚:“没想到郡主居然看兵书那么入迷,我进屋你都没有察觉。”
萧慧“嘿嘿”笑了两声,拉着夕岚走到沙盘前,“大嫂,你看。这是咱们西境的地形图。”
“这些都是军中机密,你怎么知道的?”
萧慧有些得意,“我有次进大帐的时候记下来的,我画了图,康哥哥帮我校对改正了几处。回来后,我自己用泥土捏的,今天刚完成。”
“我倒是为什么你回来后如此安静、闭门不出,原来是在做这些东西。”
萧慧:“这次去军中,才知道自己眼光有多么狭隘。人的一生,不仅是这方圆天地的一片天,不仅是关在这铜门之后的儿女情长。我现在想做能和康哥哥并肩作战的人。”
夕岚心中莫名的感动,感动于萧慧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更是心底的一处柔软被触碰。
“并肩作战。”夕岚轻声呢喃着这四个字。
萧慧看着夕岚,眼神里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忧伤。
“你对这四个字好像挺有感触。”萧慧好奇。
夕岚没有说话。萧慧也是个玲珑之人,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
“大嫂,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夕岚回过身来,“但说无妨。”
萧慧尽可能委婉地说道,“大嫂,我其实一直觉得你有些惧怕大哥。”
这话像把利刃,划破了夕岚的脆弱的心防。
“大嫂,我这话说得可能有些重。”萧慧道,“虽然你和大哥家世相差甚多,但你们既已结成夫妻,还有什么你我之别。就像我对康哥哥,从来没有看轻过他。”
萧慧说到这里也有些愁容,“只是,康哥哥介意自己与我家世悬殊,非要去军中历练,否则,我们又怎会分隔两地。”
萧慧只是自顾自地伤心,哪里顾及夕岚被揭了伤疤的痛楚。
“大嫂,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对大哥的抗拒,你这种抗拒和康哥哥的投军何尝不是一样的。你们不必那么自卑的。”
夕岚被这话说的无地自容,她知道萧慧只是想开解她,并无恶意,但这些话却让她心里尤为不舒服。
她手握着沙盘,只想结束这糟糕的话题。
“这西境地形图可是军中机密,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安个谋逆之罪也不为过。”夕岚似是终于找到了个其他话题,暗暗松了口气。
谈到沙盘,萧慧哪里还想着其他话题,又兴高采烈地为夕岚介绍起来,“所以,我向大哥要了侍卫守住院门,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没有通禀绝对不让他进门。放心吧!大嫂,我会小心的。”
与萧慧见面,又看见她精神状态极好,神采斐然,夕岚打心底里高兴,但萧慧刚才说的那些话,又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回陋室的路上,她反反复复想着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话,又想到萧含章给予自己的压迫感:也许,萧慧说的是对的,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在萧含章面前,我确实总觉得自己是势弱的那个人,即使每次都告诫自己我已经是王妃,我们是夫妻,但我心底里也觉得男子总比女子强势吧!
这无缘无故的自卑,真的让夕岚痛恨。
但她,比萧含章又低到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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