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气急败坏,趁着萧含章病重在床,夕岚单枪匹马入宫,正好给了他个机会,就如同萧含章对待丞相一样,先斩后奏。
夕岚被押着前往午门,她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昂首挺胸地站在皇上面前,没有了上次面圣的唯唯诺诺,这次,她不惧生死,直直地看着皇上,“皇上,臣妾愿赴死,只是,臣妾要换件衣服。要死我也要穿着昱王妃的衣服死。”
皇上又恢复了淡淡地笑容,“好,朕就依你。”
宫婢为夕岚洗漱更衣很快,她笑道:“皇上何必这么心急,昱王还躺在床上昏迷,难不成怕他来救不成。”
皇上听见这话面色一凛,“放肆。朕能怕他。”
黄公公看见夕岚惹怒了皇上,扯着嗓子叫来侍卫,“来呀!赶紧拖出去。”
夕岚深深地看了一眼皇上,这个高高在上却整日如履薄冰的人,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实则已经是权力的奴隶。
她走得洒脱。
殿门缓缓打开,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灼热,萧慧也被拿住,押着跪在地上。
夕岚经过她时,喝退侍卫将她扶起,“翊儿以后就靠你的照顾了。”
萧慧不知所云地看着盛装的夕岚,“大嫂,你这是……”
“昱王妃行刺皇上,皇上恩典,赐昱王妃全尸。”黄公公尖利的嗓子让萧慧浑身一颤。
她扑向夕岚,“大嫂,不,大嫂,我不会让你死的,不要死,再等等,再等等,我去面见皇上。”
“放肆。”黄公公甩着手里的拂尘,“皇上岂是你等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拉出去斩了。”
夕岚安抚萧慧道,“你别管我,我死后,带我出宫。”
她不想死,但她绝不在皇上面前露怯。
朝堂何其凶险,突然间进宫,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其他不论,她连起码的接应也没有做好。如今,回春丹没有到手,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上了。
萧慧使劲拉着她,“大嫂,你不能死,你再等等,再等等。”
但是,黄公公再也不给她们告别的时间,夕岚被押着往午门走去……
刚走出勤政殿,夕岚看见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终于慢慢看清,为首的那人,一身明晃晃的铠甲,胸脯直挺,跨步而来,比这夏日艳阳还要热烈。
此人正是萧含章。
萧含章也看到了夕岚,他几个呼吸间已经来到了夕岚面前,一圈一脚踹开了押着夕岚的侍卫,将夕岚紧紧拥在了怀里。
“你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夕岚和萧含章同时脱口而出。
“我吃了回春丹,已无大碍。”萧含章补充道。
“怎么会?明明萧慧也会发现了,你怎么拿到的回春丹?”夕岚发现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萧含章:“具体回府细说。”
说话间,八百里加急越过他们,奔进勤政殿。
“报,北境大捷。”
这几个字如同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在文武百官心窝里。
“太好了,大捷。”
“昱王神武,天佑我朝。”
“皇上圣德,昱王神武啊!”
大家相互称贺,一时间,勤政殿外热闹非凡。
勤政殿无召不可入内,黄公公早已跟着捷报一起回了勤政殿,将昱王和文武百官同来朝贺的事情告知皇上。
皇上本来正看着捷报,想着这捷报来的太是时候,需要想个更堂皇的理由,将昱王妃斩首,再治昱王一个临阵脱逃或擅自回京的罪。
没想到,昱王竟然联合了文武百官先一步来到勤政殿。
皇上将捷报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对黄公公说,“宣。”
昱王和部分大臣进入殿里,夕岚没见过这个阵仗,不知道该入还是不入,她站在原地踌躇,萧含章暗暗握住夕岚的手。
“一起。”
夕岚看着萧含章笃定的眼神,脚步不自觉地跟着他进了勤政殿。
皇上已经去了议事的正殿,群臣进殿叩拜后,皇上喜悦的声音传来,“昱王北境大捷,辛苦了。”
说着,还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过来扶起萧含章,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对站在旁边的夕岚视而不见,仿佛刚才想要杀她头的不是他。
夕岚默默地想要退到一旁,萧含章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她无奈,只能仍旧不伦不类地同萧含章站在一起。
萧含章面色和善,如往常恭敬道,“臣弟微末功劳,皆是皇恩浩荡。”
群臣也顺着恭维道,“皇上皇恩浩荡,北境军势如破竹,收复临冬五城。”
皇上听后更加高兴,吩咐黄公公今晚设宴。
萧含章拉着夕岚道,“臣从此北境立功,几经生死,多亏昱王妃医馆救治,臣恳请和昱王妃一同赴宴。”
皇上眼里的微笑渐冷,只有嘴角挂着一抹笑,“昱王妃?”
“臣听闻今晨有人假借昱王妃身份,入宫行刺,那人已在午门正法。”昱王言道,“皇上明察秋毫。”
皇上袖中拳头收紧,正要发作,门外一侍卫禀报,“启禀皇上,昨夜刺客已经正法。”
本就不悦的皇上,现在眼里射出了狠色。回春丹被窃走,本想斩了昱王妃,也算给昱王来个下马威,谁承想,昱王这么急匆匆赶了过来。
探子回禀回来的消息明明是昱王昏迷在床上,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皇宫,还集结了这么多大臣,此时杀了功臣之妻,倒显得他这个皇上不近人情了。
“准了,让昱王妃一同入席。”皇上应道。
此时,御史大夫上前一步,捧着奏章奏道,“臣有本启奏。”
皇上勾了勾手,黄公公把奏章呈了上来,皇上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铁青。这是弹劾丞相十大罪状的奏本。
里面陈述的罪状,和萧含章呈送上来的差别不大。皇上盯着这份奏章,心里暗骂:昱王这是拿北境军功和查处丞相的暗功逼迫他今日不能拿他和昱王妃怎么样!
御史大夫:“丞相结党营私,丞相及其朋党贪墨腐化,买官卖官,豢养私兵,强征暴敛,证据确凿,实乃窃国之贼,请皇上严惩。”
皇上本想等昱王毒发身亡后,再慢慢收拾丞相,这样,皇权集中,大揽在自己手里,才算是痛快,结果,昱王如今好好地站在面前,丞相这步棋眼看就这么废了,皇上气得牙痒痒,现在又奈何不了昱王。
“明日大朝会,丞相罪行布告天下,废丞相。”
“皇上英明。”
皇上:“昱王今日先带兵清缴丞相府。”
御史大夫:“皇上,臣以为不妥,昱王北境大捷,身受重伤,应卧床休息。臣请命与大理寺和刑部同去羁押丞相。”
皇上虽然不乐意,但御史大夫是老臣,最是铁面无私,迂腐不通,卸了昱王这个差事也不错。
“好,就依御史大夫所言。”
整个过程,昱王一言不发,夕岚偷偷观察了昱王两次,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变化,得知他并不在意羁押丞相的事情,或者,御史大夫如此上言,本就是他特意安排的,也没多在意。
一顿饭吃得看着其乐融融,实则虚情假意。
皇后索性没有出席。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朱槿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架势,朝昱王和昱王妃聊了不少,话语间满是她对昱王和昱王府的恩典。
皇上在一旁听着甚是刺耳,堵了朱槿几句后,朱槿发现事态不对,才陡然意识到皇上和昱王间的剑拔弩张。
还好萧含章对朱槿的话回应得冷淡,皇上也没有过多介意。
萧含章夹了一筷辣羊肉片放在夕岚碟子里。
夕岚没有动筷,而是夹了筷子酱牛肉,“王爷,我不喜辣,那只是有孕时翊儿喜欢而已。”
萧含章默默地将羊肉夹回自己碟中,又夹了一块嫩豆腐,“这个可喜欢?”
“嗯。”夕岚点头,萧含章才将豆腐轻轻放进夕岚碟中。
晚膳过后,萧含章没有骑马,而是和夕岚一同坐马车回昱王府。
“你的毒解了?”夕岚问道,“你怎么拿到回春丹的?”
萧含章点点头,“毒解了。慧儿与暗卫联手取的回春丹。”
说完,萧含章看着夕岚暗淡的神色,又补充道,“暗卫是之前为了保护你安排的,这次也做了传信之用。”
夕岚这才意识到自己好似不管去哪里,经常能轻松被萧含章找见,原来不知不觉中被萧含章在身边安排了暗卫。
这次自己为了找到回春丹的位置,弯弯绕绕想了那么多办法,一层层地,自己感觉还挺周密的,但最后,如果没有萧含章提前准备好的暗卫,也只能功亏一篑。
她没再说什么,心里早已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自己即使重生一世,也是抵不过萧含章的谋略算计。
心里有些失落。但想起萧含章这几次护着她,心底又有些暖意。
“在想什么?”萧含章问道,语气里仍是那样冷冷的,夕岚如今却不再觉得他是在质问,有可能是在关心。
夕岚低头搅弄着衣角:“没什么,只是回想起今日入宫求药,太草率了。”
“多亏你的草率,救了我一命。”
听到萧含章这话,夕岚猛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萧含章认真地望着自己,眼里没什么情绪,被车内柔和的烛光映着,却凭添了些许温和。
“王爷,昱王府到了。”
马车外,夜羽禀报道,打断了夕岚的凝望。
萧含章收回视线,下了马车。在夕岚走出马车时,伸手扶着她,那动作自然得像是在之前的十余年里,他一直如此。
萧慧骑马一起回来的,她先一步打开了府门,门后,一家人齐齐整整地站在院子里等着。
开门的一瞬,看见门外也是齐齐整整地回来的,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从万分焦急变成了万分欣喜。
萧含章和夕岚并肩而入,叩拜了老夫人,老夫人抱着萧含章哭了好一会,责怪他这么危险的事情瞒着家里,之类之类。
还是萧慧在一旁解了围,“娘,快点让大哥回去休息吧!您再这样,大哥的身体该撑不住了。”
老夫人和众人这才纷纷散去,萧含章和夕岚独自朝陋室走去。
路上,其实夕岚还有许多话要问。
北境战况怎么样?为什么受了伤?说好的半年或一年,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怎么知道他们在城北?怎么突然间查抄了丞相府?
但是看着萧含章有些疲累的侧颜,又急着见翊儿,这些话她选择了之后再问。
进了陋室,扒在窗上往外看的翊儿,终于盼着爹爹和娘亲回来,从竹榻上跳下来,一路跑到屋外,跑进夕岚怀里。
夕岚一把抱起翊儿,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更珍惜眼前人。
正当夕岚逗着翊儿玩时,翊儿高兴的小脸上突然惊恐担心:“爹爹!”
夕岚回头望去,看见萧含章直直地倒到地上。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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