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夕岚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昱王府里大办宴会。
那日,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礼物堆满了整个陋室的院子。
“堆在这里做什么!”夕岚嫌弃道,她本不爱财,翊儿那时她喜欢财,是因为她要为离开准备,而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折腾了那么久,她要的貌似就是现在的生活。
她只是想要个舒服的日子,现在过得舒服了,她就不再想那么多了,也不想再折腾了。
看着萧含章忙前忙后为女儿操持满月宴的样子,她心里又欣慰,又有些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好似自己不再是自己夫君唯一的女人,她夫君的爱和精力被另一个小女人分去了大半。
这个小女人现在就躺在自己身旁,打了个哈欠,举着两个小手,张着小嘴巴,然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夕岚摸了摸她没有尿,给她盖了盖被子,然后又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
发了会呆,她自言自语道,“你爹爹太偏心了,哥哥满月时,还是老夫人提议一起吃了个饭。”
没有人回应,她待了一会又道,“你出生后,爹爹都不哄哥哥了。”
叹了口气后,夕岚觉得太过无聊了,最终选择和欣儿一同睡觉。
当她再醒来时,念春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王妃,王妃,快醒醒。你看,这是圣旨,皇上封欣姑娘为公主了。以后,欣姑娘就是欣德公主了。”
夕岚揉了揉眼,刚从沉沉的梦中醒来,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念春愈加兴奋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还是开朝以来头一遭呢!王爷家的女子被封为公主,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啊!皇上真是器重咱们王爷。”
夕岚在心里冷笑:皇上哪里是器重,明明就是想捧杀王爷。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萧含章知道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给予萧含章的一切,都在算计着怎么拿回去。
就像萧含章如何对付丞相一样。
夕岚打开圣旨看了一眼,直接扔在了地上,她不稀罕,“只要欣儿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行,公主的虚名有什么用。”
念春惶恐,赶紧把圣旨捡了起来,把圣旨扔地上可是大不敬啊!被传出去这是可大可小,闹不好可是欺君之罪啊!
“王妃,公主的地位可是同皇上的女儿一样,以后咱们公主到哪可是有脸的人。”
念春把圣旨供在正对屋门的台桌上,还仔细端详了许久。
才进屋跟夕岚嘟囔起前院今早晨发生的事情,夕岚本就无聊,没有打断她,只当八卦听着。
今晨很早,萧含章便起了床,正好欣儿拉了臭臭,他帮忙换了尿布,就去了前院。
他先安排了今日防卫,专门让夜羽带了一队人守在陋室外,又让日渊带了一队人守在通往内宅的门口。
所有宾客只在前院活动,不准踏入后宅一步。进出后院的人只有十个人,宴会期间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出后院。
这十人不仅要拿牌子,还要对上暗号,暗号一个时辰一变。
“夜羽和日渊都在后院,谁守前院?”夕岚担忧,更担忧书房的密室。
念春:“王爷从军营调了一队士兵。”
所有王公大臣都来了,比上朝还齐整。念春继续讲,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充满着骄傲。
我听过门口的礼官报礼单,玉如意、红珊瑚、象牙塔、金佛像……最名贵的应该是一个夜明珠,听说碗口那么大。
“夸张。”夕岚白了她一眼,“再大不也就是个珠子。你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别显得咱们昱王府没见过世面。”
“我就是替您,替咱们公主高兴。”念春说着抹起了眼泪,“王妃,您嫁到昱王府这几年,王爷刚开始性子冷,我知道您心里难受,您在闺阁里是多么活泼,话多又爱热闹,生生变成了一个端庄稳重的王妃。还好,世子出生后,王爷慢慢有了温度,现在公主出生,王爷,嘿嘿,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夕岚望着窗外,思绪忽悠悠地飘得很远,飘向了翊儿出生的时候,飘向刚重生时,飘向了上一世的十年……
萧含章的确变了。
也有可能是他一直都没有变,只是,重活一世,她看清楚了许多东西而已。
念春:王妃,您没见圣旨到的时候那阵仗,当时前院刚刚齐齐恭贺王爷喜得千金。
大家刚刚落座,圣旨就到了。是黄公公亲自宣的旨,不仅有旨意,还有皇上皇后和太后赐的礼物。
您不知道当时那些皇亲贵胄,看到咱们姑娘被封了公主,各个眼红得不得了。
“王爷什么反应?”夕岚问道。
念春:“王爷?他,他,哦,本来,是让您去接旨的,可是王爷不肯,硬是自己接下了旨。不过,王爷把御赐之物供在前院让百官瞻仰了。”
夕岚有些担心,担心萧含章重蹈丞相的覆辙。
等到宴会结束,萧含章回到陋室时已经天黑。
他进屋净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夕岚嫌弃地拍了下萧含章伸过来的手,“你身上酒味太重了,会熏到欣儿的。”
萧含章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收了手,居然还真做得很远,“礼物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
萧含章揉了揉额头,“那么,为什么都送去了静尘苑?”
“那些礼物给欣儿留着,等她长大了再拆。”
萧含章看着夕岚低垂的眼帘,正认真地摘掉欣儿脸上的一根碎发,那样子不像是在敷衍。
他换了一个话题,“淮南王妃明日单独来看你。岳丈后日过来。”
夕岚:“嗯,我知道了。”
她草草地应了,想和萧含章说另一件事,“欣儿公主的封号是你向皇上讨的?”
“是。”
夕岚:“王爷,这样太招摇了,我怕皇上像对丞相那样……”
“我知道你的担心。”萧含章道,“皇上如何对付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他如何对付。”
萧含章喝了口醒酒汤后接着道,“如今知道了皇上的手段,便能反过来利用。”
夕岚这才稍微放下了心,“你知道那就好。其实,你比我聪明有城府,这些事情我不应该说的,只是,我担心你。”
透过昏黄的烛火,萧含章眼神闪烁,“你放心。”
大宴宾客一天,萧含章有些累了,他除了袍子想到床上睡觉,却被夕岚拦住了,“你今晚先在软榻上将就一晚吧!你身上酒气重,会熏到欣儿。”
萧含章乖乖地应了。
躺下后,萧含章又想起灵州的事情来,“三弟报回信来,发现了铜矿。”
他实在不习惯事事都要同别人讲,只是,既然夕岚想要知道,他就在慢慢适应身边有个人跟他分享他所做的一切。
夕岚淡淡地应了一声,她对这些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她只是想要萧含章的一个态度,不想整日活在摸黑前行中。
第二日,淮南王妃来看夕岚,说了些寒暄的话后,正巧卫青玄过来替夕岚请脉,也替皇婶把了把脉。
皇婶走后,卫青玄过来送煎好的药,夕岚端过来一饮而尽。
放下碗,夕岚道,“端药的事情交给下人就好了,用得着你亲自做?”
“当然需要。入你口的药我必须要自己抓自己煎自己端过来看着你喝下,连碗都是特意预备的。”卫青玄说得极其郑重。
夕岚知道,这个他们怕再出现下毒的事情。
“你们太过于小心了。现在昱王府里里外外三层不止,怎么可能有人有可乘之机。”
“别的我不管,药的事情我不允许有问题。”
夕岚明白他们的苦心,也不想给卫青玄带来麻烦。
“听说,你祖父的事情陈冤昭雪了。”
卫青玄:“是的。丞相倒台后,平反了一批案子,我祖父的案子也在其中。”
“恭喜。”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卫青玄对夕岚的事情才如此上心。不管是因为感激,还是加入了昱王的阵营,卫青玄此时肩上似乎多了一层担子,那担子也是他的枷锁。他想入仕,重现祖父当年的荣光,夕岚知道,他能做到。
夕岚:“我有些事一直想要问你。你记得我怀翊儿那年的春节宫宴,王爷怎么会知道宫宴上有人下毒提前吃了解毒丸?”
“那年的春节。”卫青玄使劲回想道,“就是你中毒的那年?”
“是的。”
“我不记得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当年你中毒后,为了保证给你解毒而不伤害你的身体,王爷自己试毒,然后试解药。当时我每天都会给他一粒解药试药性。”
“试毒!”夕岚没想到,萧含章那时会做这样的事,是因为翊儿还是自己,她已经分不清了。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夕岚:“那天我记得他说提前吃了一粒,身上还有一粒。”
“那天也许给了他两粒,不同时段吃,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
“还有件事。”解毒丸到底有几颗已经不重要了,夕岚想着更想知道另一件事,“萧慧离家、他从北境回来,为什么都受了伤你知道吗?”
这件事情弄不清楚,分不出与上一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她总是不安心。
卫青玄:“萧慧离家那次我倒是听夜羽提起过。那时候曹康刚走,皇上和丞相紧盯着曹康,也盯着昱王府,稍有不慎,王爷怕他们先对你下手,你有危险,所以赶得急,跑死了一匹马,坠马摔伤。”
夕岚想着听着,比当初听着,心里反而“咯噔”一下:“北境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肩上那道伤口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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