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凑巧看见的,你们女子,不是要用喜蛛乞巧, 我就抓了来给你。”
燕元华声音素来清朗, 可大概是夜色已深,便也压低了些。
听着,就好像带着一腔温柔般。
惊觉自己竟然莫名浮现了这个念头,陆明华不由失笑, 伸手接过, 笑道, “好啊,明日我倒要看看, 它能乞来多少巧。”
“那我就拭目以待, 到时候,明华可要好好跟我说说才是。”燕元华低笑一声,想着这可是他抓的那些喜蛛里网织的最好的那个, 应该不会出差子才是。
两人这才分开, 陆明华轻快的回了府。
李嬷嬷早就候在门内,忙不迭的迎上来,见着先讶了一声,道, “好漂亮的花灯, 小姐, 这莫非是元公子送你的?”
低头看去,陆明华才发现,自己还提着燕元华的那盏莲花灯。
“……是,但不是送的。”说的是换, 而且行为也忒霸道了些,她嘴角轻抿,忍不住笑起。
“不是送的?”李嬷嬷搞不清楚,上前扶着她往院里走去。
“嬷嬷,天黑,你就不要出来了。”李嬷嬷上了年纪,眼睛不是很好了,天色一暗就看不清楚,陆明华叮嘱道。
“院里亮着灯呢,哪儿黑了。”李嬷嬷虽说放心元公子的人品,可等陆明华出去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七上八下的担心,索性就守在门口等着了。
陆明华心中熨帖,握紧了她的手。
她脚步轻快,裙角上的蝴蝶都随之翻飞,李嬷嬷一看就知道她心情很好,不由为刚才对那元公子的不信任愧疚了片刻。
不过也就这片刻了,事关自家小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的。
回了卧房,李嬷嬷准备把花灯收起来,陆明华瞧着,却有些舍不得。
她拿着想了想,说,“嬷嬷,索性明天就要还给元公子了,今晚就在我屋里放着吧。”
说着话,她左右看看,亲自把灯笼挂在了窗前。
眼见她不舍,李嬷嬷忍不住絮叨一句,“这灯笼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元公子哪里来的。”
陆明华眼神微动,笑道,“明日问问就知道了。”
安置好了灯笼,手里还有个木盒呢,她左右看一眼,将装着喜蛛的盒子放在了窗台上。忍不住低头期待的看着,猜测着明日喜蛛会为她结出一个什么样的网。
“小姐,这是?”看她看的认真,李嬷嬷好奇的问了一句。
“嬷嬷,是喜蛛,你说它明天会结出什么样的网?”陆明华抬头看向她,向来淡淡的温柔笑意变得灿烂无比。
“喜蛛啊?”李嬷嬷也有些惊喜。
这小东西可不好找,她走过去看一眼,却只能看见一个木盒子,上面几个小小的洞眼,应是做透气之用。
“我家小姐心灵手巧,自然能结出一个又密又好的网。”李嬷嬷很是肯定的说。
陆明华垂眸,轻轻笑起,想着哪怕不密也不好,都没有关系,她都会喜欢的。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拥有的小小喜蛛。
隔壁,看着自家兴高采烈回来的王爷,赵十一默默跟了上去,顶着一众亲卫的视线默默开口。
“王爷,你是不是喜欢陆小姐?”他就是再傻,瞧着这段时间燕元华绞尽脑汁的讨隔壁那位的欢心,也觉出味来了。
又是安排人栽荷花,又是让他们找流萤,又是到处找什么喜蛛,还亲手做了盏莲花灯。
这要能只是朋友,他赵字就倒过来写!!!
燕元华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没错,以后,她就是你们的王妃了。”他话语坚定,可谓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
一众亲卫看他这样干脆,倒是没了嬉笑的心思,有些微怔。
“王爷,陆小姐答应你了?”赵十一下意识反问。
燕元华定定看去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依着陆明华之前的遭遇和性子,这会儿怎么会有兴致谈情说爱,怕是发现了他的意图后两人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需得徐徐图之才行。
赵十一立即闭上了嘴。
“记住了,以后看见她,要和对我一般敬重。”
燕元华目光扫过,淡了笑意。
“是,谨遵王爷之命。”众人心中一凛,连同赵十一在内,所有人都屈膝跪下,郑重领命。
燕元华这才满意,想了想,又叮嘱一句,说,“不许泄露出去,谁要是露了痕迹,就滚回去种地。”
“是!”众人神色更加郑重。
如今事情未定,燕元华可不想节外生枝,叮嘱完下属,就回去洗漱,赵十一跟着伺候,神情纠结不易,明显一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话就说!”燕元华看不过眼,撇了他一眼。
“王爷,以陆小姐的身份,太后和陛下怕是不会同意的。”赵十一一咬牙,就真的说了。
自家王爷正高兴,他也不想泼冷水,可瞧着自家王爷满脸喜色有点被冲昏了头脑的迹象,还是忍不住说。
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倒不在意什么和离之身,可别人在意,而陆小姐又那样坎坷,真的经不起挫折了。陆明华前后的调查几乎都是从赵十一手中过得,他也实在怜惜这个女子过得不易。
“要娶妻的人是我,母后和皇兄他们会同意的。”燕元华总是散漫的眉眼微凝,锐色浮现。
赵十一就咽下了口中的话,信了。
上次他看到自家王爷这副样子的时候,是在当今登基之初,北夷作乱,其他几位王爷争相请命,想要前往边关,手握兵权。
那时,自家王爷就是在一个午后,安静的听完下属的禀报后,露出了这副神情,亲自请命,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去往了边关。
这一歹,就是三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王爷,到大败了北夷,大胜还朝,让当今地位更稳。
之前从没有人能想到,这位素来没什么野心,疏阔散漫的小王爷,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心。
而现在,他家王爷再次下定了一个决心。
正如上一次般,赵十一相信他可以做到。
纵使不在热闹的上京,陆明华也快快活活的过了一个乞巧节。
而另外两人……
京中,陆明熙和魏云台逛完灯会拎着一盏魏云台赢下的花灯回了侯府,就见管家满脸喜色的迎了上来,仿佛无意般忽略了陆明熙,恭敬唤了句世子,道,“恭喜世子,水瑶姨娘有身孕了。”
魏云台眼中不由露出喜色,跟着又收敛起来,先看向身边的陆明熙。
哐当一声。
陆明熙手上的花灯坠了地,灯火散落,做的栩栩如生的玉兔丹桂灯转眼间就化作了飞灰。
她看着魏云台,眼中含泪,失魂落魄。
“明熙,莫要哭了。”刚刚灯会上的那点喜悦飞快褪去,心中浮现一丝不耐,魏云台惊觉自己这点情绪,迅速压下,轻声哄道。
大概是见多了她的眼泪才会如此吧,他如是安慰自己,不敢深思。
“世子,夫人已经将水瑶姨娘挪去了颐宁院,让老奴告知您一声,免得一会儿寻不到人。”管家垂眼,掩去眼中对于陆明熙的不屑。
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眼巴巴的看着世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好当家主母。
真是,连半分都比不上之前的世子夫人。
闻言,魏云台一顿,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陆明熙。
陆明熙身子晃了晃,面色更白,颤抖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微微阖眼,魏云台代她说了,“多谢母亲体贴,明熙身体不好,的确没有精力照管,水瑶,就劳烦母亲操心了。”
这话本该陆明熙来说的,好歹还能给她留下一分颜面,可她……
若是陆明华的话根本就不用——
这个想法戛然而止,被他死死按下。
嘴角划过些许苦笑,魏云台再次感觉到些许倦怠。
“云台,母亲,母亲这是不相信我吗?”等回了春山院,陆明熙拉住魏云台的衣袖,按捺不住的垂泪问道。
她心里早就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明明已经想着办法下了药,那个妾不该有身孕的!偏偏这会儿人被孙氏接走了,春山院她还有办法,可颐宁院……
“怎么会,不是说了,母亲是不想劳累你。”
陆明熙摇头,自顾自的垂泪,根本不信。
“云台,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过害她们的。”她有些急切的拉着魏云台的衣袖,仿佛生怕被他误会般。
“明熙,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就把她挪回来吧,这样,这样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说不得,还以为我做了什么,是个什么样狠毒的人呢。”陆明熙忧心苦笑。
魏云台否决了。
这个孩子的出现,承载着特殊的意义,还是放在母亲那里最让人放心。
这样想着的他没有发现,自己对于陆明熙,已经没了当初的信任。
陆明熙发现了,心中一沉。
原来,魏云台拒绝她的时候,还会犹豫愧疚,可现在——
看着眼前眉眼温和含笑,轻声哄劝,毫无丝毫异色的男人,她的心仿佛掉进了无底深渊,沉沉的坠了下去。
一夜好梦,早上醒来,陆明华没急着先熟悉穿衣,踩着绣鞋,只是一身雪白的中衣就走到了窗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就见木盒里面,一张网早已织好,整整齐齐的,正如李嬷嬷所说,简直是又密又好,她立时就忍不住笑了。
“嬷嬷,”她又小心翼翼的盖上,扬声叫了一句,等李嬷嬷进屋,高高兴兴的对她说了这件事。
“好,好好好。”李嬷嬷一叠声的说好,瞧着陆明华满脸的笑,笑的比她还高兴。
这就是她放心那位元公子的原因之一——
他总会给自家小姐带来高兴。
起床梳洗,陆明华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去,走出几步,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迟疑。
往常她出来时元济安已经出来了,可这次,她似乎来得太早了,外面还没有人。她正纠结着是该等等,还是先走,等有机会遇上再说,便远远听着隔壁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苍青色的身影出了大门,大步流星,远远就朝着她走来。
陆明华便站在了那里,看着那道身影由远及近,忽然发现了一点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事情。
那人走的这样快,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却从来没发现过这一点。两人,似乎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不知不觉,她竟然怔住了。
“在想什么?”燕元华走来,瞧着她似在出神,笑着问道。
“没,没什么。”心中叹道元济安实在是个细心体贴的人,陆明华眉眼轻扬,笑意忽然就蔓延开,忍不住欢欣雀跃的说起了她早上的收获。
“那网结的很好,又圆又密,还很规整,李嬷嬷还有晓春她们说了,她们这些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的网呢。”陆明华高兴的分享着自己的快乐。
“那就好。”燕元华心中满意,总算得了个圆满的结果。
两人溜达了一圈,等到回去的时候,陆明华才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那个莲花灯笼,我忘了给你送来了。”
“什么灯笼?”燕元华下意识问了一句,然后失笑,“一盏灯笼,你还要还给我?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你不要了?”
“你看我像喜欢花灯的人吗?”燕元华侧眸笑看她一眼。
不像,陆明华心中道,终于确定,那盏花灯,的确是燕元华为她准备的。
“我很喜欢。”她低眸笑了笑,而后抬眼看向他道。
燕元华眉间笑意更浓。
回了别院,看着卧房中挂着的灯笼,陆明华过去轻轻摆弄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笑意,就弥漫到了眉梢眼角,连绵不绝,久久未曾散去。
晚上,京中传来了消息。
取出信纸看完,陆明华反倒没了之前刚知道这些事时心中的讥讽畅快,而是平和的,带着些愉悦和惬意。
随手将手中的纸条滚成一个纸棍——
跟元济安学的。
手肘支在桌上,撑着脸颊,陆明华饶有兴趣的想着,陆明熙会怎么做呢?
当她发现自己惯用的哭泣示弱再不能支使这个男人为她达成心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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