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尤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什么不适感，但哈德还是坚持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测。
到最后江尤不耐烦了，冷冰冰地丢出一句：“想打架吗？”
“……”
哈德语气憋屈：“还不是担心你。”
江尤却没有领情，不咸不淡道：“你的账之后再算，我有急事。”
“算什么帐？”哈德一愣，接着又问：“什么急事？”
江尤不答反问：“北岸军机护送的居民到了吗？”
哈德身边的露露终于得以出声：“还没有，距离您联系我到现在刚过了四天。”
四天……
所以副芯毁坏，主意识传送回来需要七个小时左右。
过去整整一夜，方以南怎么样了？
江尤无从知晓，南岸基地的联络器除了跟塔楼研究员的通讯仪共通以外，是无法联络其他北岸人员的。
他现在只能等北岸研究员到达，用他们的通讯仪找方以南。
或者，也可以为此强行侵入北岸通讯仪的联络程序，只是会稍微麻烦一些。
江尤只想了半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干等着还不如自己来。
没准他还能赶在北岸人员到达之前先联系上方以南。
事实证明，江尤选对了。
大概花了一个小时，他成功侵入北岸通讯仪的程序，强行在里面加了一条通道，连接到南岸基地的联络系统上。
哈德在旁边看他操作半天，忍不住问：“你要联系那位小少校？”
江尤敷衍回答了一声嗯，视线始终落在光屏上。
哈德听他要找方以南，立马搓着手靠过去：“你应该是在他身边醒来的吧？这阵子在北岸过得怎么样？”
不料他话音刚落下，就引来了江尤冰冷刺骨的目光。
哈德猛地退后一步，但还没来得及跑走，就被江尤又拎了回去。
“说到这个，”江尤垂着眼眸看他，语气寒凉：“我倒想问你，为什么芯片里面会有一个生命值系统？”
“……”
“那个啊……”
哈德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江尤重新把视线投向光屏，在哈德以为蒙混过关的时候，又听他慢声道：“接通之前给我一个说法，否则别怪我动手。”
“……”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哈德干脆坦白从宽：“那个是我植入的娱乐程序，原本是想帮助你恢复记忆的，但是实验舱检测到你苏醒后系统出现了bug，所以我紧急把它销毁了……”
他一边说，一边默默后退远离江尤。
可等他说完了，江尤也没任何反应。
哈德憋不住，又好奇地问：“所以那个系统有帮到你吗？”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江尤直接冷笑出声。
哈德立马闭嘴了。
江尤睨他一眼：“真谢谢你，差点让我当着男朋友的面去追别人。”
“……”
哈德轻咳两声，打哈哈道：“意外，意外……”
他其实很想问详情，但又看出江尤现在心情并不好，哈德没傻到去撞他枪口。
反正人好好回来了，以后也不是没有问的机会。
江尤没再搭理哈德，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屏上跳跃的数据。
也许因为是强加上去的通道，连接时间非常久。
等了半晌，终于在江尤耐心告罄之前，通讯滴滴两声，成功接通了。
江尤试着喊了一声：“方以南？”
“……”
对面没有回应，一片寂静。
江尤又喊了句，仍旧没得到回音。
他微微蹙起眉，正准备检查一下通讯信号时，通讯那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江尤总算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你在哪。”
方以南的语气很平，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江尤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不答反问：“你在哪？”
“……”
方以南又沉默了。
江尤确认不是信号问题，才猜测是方以南不肯说话。
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他……
江尤知道是自己活该，只好先回答方以南的问题：“我在南岸基地。”
隔了很久，方以南又问：“芯片怎么回事。”
“有点复杂。”
江尤理顺了情况，再次出声道：“那两张照片是我的芯片，改造过的。在北岸总部的时候，我能够做到那么快恢复，正是因为那副身体是副芯片组织的。”
“……”
旁听的哈德在听到有副芯片时，表情一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
江尤没有留意他，一心都在眼前的光屏上。
“你手上那张是主芯片，而我原本的身体在南岸基地的实验舱，副芯片毁坏后我要么依靠主芯片再次苏醒，要么便是像现在这样被传送回来。”
“……”
江尤说了很多，方以南却连一句回应都没有。
很难形容江尤现在的心情，他居然罕见的有些忐忑。
良久，方以南才语调冷淡地回了句：“哦。”
“……”
江尤看不见他的表情，单从语气也只能判断出方以南在生气，其他情绪模糊不已。
江尤态度认真，沉声道：“方以南，项目是初期试验，任何结果没有出现之前，我都不能做任何定论，才一直没有跟你说明，这是我的问题。”
“等等我，我来找你，会当面道歉。”
这次方以南回答得很快，言简意赅地拒绝：“不需要。”
没等江尤再说什么，通讯那端骤然传来一道车辆急速漂移的声音。
江尤又问了一遍：“你在哪？”
只听方以南无波无澜道：“车上。”
“……”
江尤追问：“去哪里？”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试图定位方以南的通讯仪位置。
很快，光屏分切出另一个画面，左边是跳跃的数据，右边是一个小型地图，上面移动着一个圆点。
按照圆点的移动速度，方以南此时此刻的车速估计比他们被变异体追的时候还要快。
江尤盯着上面那个圆点：“方以南，别开这么快。”
没有用，方以南根本没减速。
江尤正想哄哄他，却听方以南冷声道：“凭什么。”
“……”
方以南已经很久没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跟江尤说过话了。
他很多时候放下的冷脸都是在吓唬人，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像现在这种程度，可不是随便哄两句就能过去的了。
小型地图上，方以南一路南下，即使前方路况非常崎岖，他的速度也丝毫不减。
哈德在旁边都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车就翻了。
通讯两端都陷入沉默，江尤这边还有微弱的水波声，方以南那边连点细碎声响都没有。
安静片刻之后，江尤率先出声：“别开那么快，我来找你。”
方以南不仅不听，一脚油门更是毫不犹豫地踩到了底。
江尤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方以南此刻的眼睛有多红，里面浅浅笼罩着一汪水雾，始终没有落下。
他努力掩饰着喉咙里的哽咽，也不敢立即回答问题，怕暴露了真实情绪。
接到江尤这个通讯之前，方以南做出的所有举动都是下意识的。
他在看到芯片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江尤没有出事这个可能性。
在其他人强烈的劝阻声中，方以南仍然头也不回地选择离队，打算以最快速度前往南岸。
中途他碰见过几次变异体，数量都不多，方以南单枪匹马也没见半点劣势，三两下就能全部解决再次上车离开。
他知道江尤一定会想办法联系过来，所以接到这通没有任何序号显示的通讯时，方以南立即肯定是江尤发来的。
听到江尤声音的那一刻，他浑身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便是无法抑制的阴郁。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是那种只会乖乖听话的小孩。
在江尤面前那些乖顺都是虚伪的，藏在底下都是克制不住的偏执。
方以南绕开路上的障碍，在前方拐了一个大弯，然后才再次开口：“我说过，不会等你了。”
“好，不等，”江尤又一次重复：“我来找你。”
方以南听着他的语气，喉结慢慢滚动。
车开得快点就心疼了？
这才哪到哪。
通讯被暂时切断。
哈德看着江尤飞快调出光屏上的数据，全部复制到面板里，然后抬脚就往外走。
他连忙追上去问：“你才刚醒，就要动身出去吗？”
江尤一刻没停：“我必须去。”
他滑动着数据面板上的小地图，仔细观察方以南的位置。
哈德不解道：“反正小少校正在赶过来，你在基地等等不行吗？”
“不行。”
“……”
江尤看向他，眼眸深处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哈德，这是我的错误。”
“可你也是为了项目才做这些……”
“这不是理由，”江尤打断他，“我确实没有对他说真话，在明知道他很在意我的情况下。”
“……”
哈德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去。
江尤再次尝试联络方以南，但是通讯却没被接通了。
接连几次都没有回应，但江尤还是锲而不舍，通讯一断就继续发送请求。
反复多次后，方以南终于肯接了。
江尤低声道：“生气可以，别不理人。”
“……”
方以南冷漠地丢下一个“哦”。
理了，但又没有完全理。
江尤降低请求：“不理就不理吧，别切断通讯？”
方以南还真就不理他了，但通讯还接着。
江尤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现在就是见到人挨顿打，他都不舍得还手。
江尤不再多言，驾驶装甲车从南岸基地离开，一路追着那个圆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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