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溱来到大将军府已有十几日了,渐渐熟悉周围的人事,与方嬷嬷也日渐熟络起来。方嬷嬷说她来之前这院里素日只有她与小小姐两人,小小姐还小,性子也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好动,她有时想说话都不知寻谁。

    “你来了好,我以后可有人说话,不用神婆似的自言自语了!”她热络道。

    卫溱莞尔。

    小姑娘名唤瓒儿,几日接触下来,她发现她并不是先前以为的自闭症儿童。以前了解过,自闭症儿童最大的行为特征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人沟通困难,无法和周围环境和谐相处。但是瓒儿明白他们说的话,会对他们的话做出反应,且平日并无什么过激的行为,算得上是很乖的孩子。她应当只是单纯的不爱说话表达,有些畏惧生人,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后天经历过什么。

    头两天瓒儿还有些认生,总与她隔着一定的距离,后来不知是本身对卫溱有好感的缘故,还是卫溱无害的气场令她卸下防备,她渐渐地开始靠近。卫溱发现她很喜欢听故事,每次听故事时表情都格外聚精会神。她想,这样的孩子内心一定有一片与众不同、神奇多彩的世界,于是便常常挑些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给她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善良的女人,孤单过着寂寞的日子,她一直渴望能有个小孩子……老婆婆给了她一粒种子,让她种在花园里,女人非常高兴,辛勤地养育着这颗种子……奇迹出现了!花蕾绽放,花瓣展开,在柔嫩的花蕊中间,躺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孩……”

    “女孩只有女人的拇指那么大,于是女人称她为拇指姑娘……拇指姑娘会跳很多种舞蹈,女人的生活因为她多了很多乐趣。有一天,不幸降临到了这个快乐的家庭……”

    “癞□□将拇指姑娘带到了池塘,癞□□的儿子让她做他的新娘子,拇指姑娘坐着荷叶逃走了……大蝗虫将她带回了家,母蝗虫们说她是个怪胎……拇指姑娘的日子孤单寂寞,她再也待不下去了,逃了出来,可是她早已无家可归,她能够去哪儿呢?”(注)

    卫溱停了停,抬起眼,发现瓒儿双臂搭在桌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凝神认真的小模样,好似拇指姑娘就在跟前似的。余光瞟见坐在门边的方嬷嬷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正侧着半边身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

    卫溱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听到她的笑,方嬷嬷回过神来,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卫姑娘讲得太好,不知不觉就听入神了。”

    卫溱展颜道,“不奇怪,我以前可要比这听得更入迷呢,每晚都缠着我妈……我娘给我念,不念就睡不着呢。”

    “原来卫姑娘的爹娘都是读书人,”方嬷嬷恍然张嘴,“怪不得你也这么多才识学!”

    不知如何解释,卫溱索性接下了这夸赞。

    瓒儿这时抓住她的袖子,小嘴微嘟,一副催促的神情,她转回身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刚才的故事继续说了下去。直说到口干舌燥、日落西山,听得一脸满足的小姑娘才放过她乖乖去吃饭。

    她们平日都在明珠苑里用膳,下人将膳食送来,有肉有菜有汤,伙食倒是不错。因为吃饭的就她们几人,饭桌上比较轻松随意,卫溱和方嬷嬷唠唠家常八卦,偶尔逗逗瓒儿引她说话。

    说来奇怪,这么多日了,在府里却从未见过那位安北大将军,好似自从第一次见面后,他便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同那位陵侍卫都没再看见过人影。

    大将军都是这么忙的吗?

    可是再忙也该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吧,这么多天连个问候的口信都没有,虽说瓒儿身边有人照顾着,但到底跟亲人的陪伴是不同的。还有瓒儿的娘亲,她从未听府里提起过大将军夫人。

    是没人见过还是没有此人?

    平时交谈时无人将话头往此引,卫溱便也识趣地从未与人问起,只是在心里有些可怜瓒儿小小年纪没有爹娘的关爱,往后教导时便愈发多了一份亲长的疼爱。

    这天下午,她正在教瓒儿写字,往日都是看着书本认,今日让她尝试握笔在纸上写。瓒儿年幼,长长的狼毫尚且抓不稳,卫溱从握笔姿势开始教她。

    也是凑巧,卫溱以前虽是理科出身,却一直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闲暇时间自己报了书法班,偶然被老师发现了天赋,当成重点培养对象指导,几年下来,倒是写成了一手可以随时拿出去参加比赛的好书法。

    对此她十分庆幸,不然一个夫子要写出一□□爬字,莫说叫人贻笑大方,在那之前自己就得羞愧得引咎辞职了。

    练了半个时辰,忽然有小厮来院子里传话,说大将军让小小姐去前厅用膳。

    这可稀奇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居然现身了。

    “大将军吩咐卫夫子一同前去。”小厮又道。

    卫溱带瓒儿来到前厅时,红木圆桌旁已经坐了一人。这位大将军应该是刚从练兵场回来,一身黑色束身短打,鞋面上沾了些尘土,如往常一样,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漠不可侵犯的气势。

    一大一小见了礼,卫溱拉瓒儿在椅子上坐下,环望一圈四周,厅里几名小厮仆妇候着,毕恭毕敬立在一旁等候传唤,她不知自己是该坐下还是和他们一样站着。

    幸而这时主位上那人开口了,“卫夫子坐下吧。”

    她立刻从善如流,要说让她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吃饭还真怪不适应的,而且此刻也真有些饿了。

    入座后,仆从们开始上菜,陆翾径自捧起碗夹菜吃饭,不言不语,动作迅速。这是卫溱第二次见到这位大将军,发现他着实不大爱说话,用膳也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令她都稍稍感到有些局促。只是没过会儿,她的心神便被分散了去照顾瓒儿,看她碗里饭太多盛不下菜,便赶了一小口出来,又把远处的菜夹到她碗里,间或问上几句“好吃吗”“还想吃哪个”。

    素来安静的饭厅突然多出个人叽喳说话,陆翾蹙了蹙眉,张口道,“食不言,寝不语。”

    卫溱习惯性当她们还在明珠苑吃饭,忘了有尊大神在旁边,这一出声,她回神过来,悻悻住了口。瓒儿瞟他一眼,也收起随意,换回一副拘谨的样子安静嚼着饭。

    饭厅眨眼间又恢复了朝堂般的肃穆。

    卫溱这顿饭吃得是真难受,且不说从前世界里习惯了大家吃饭时聊天说话,就是来到将军府之前,在林嫂家里一家人吃饭也是边吃边说笑,热热闹闹的,卫溱觉得这才是家的样子,这样子吃饭才香。

    好吧,虽然不能把大将军府与寻常家里相比,但吃饭时对面坐着一个不停散发冷气的人,周围站了一圈同样不说话的人,整个饭厅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这感觉好似吃断头饭一般,让人浑身不舒坦。

    陆翾大概是在外三餐不定惯了,吃饭速度火箭一般快,三下五除二就扫光了两碗白米饭。他放下碗,擦擦嘴,然后望向她们。

    瓒儿被他眼神一瞧,顿时低头加快了扒饭速度,吃得急了,不小心饭呛到了喉管,“咳咳”咳起来,脸色涨红。卫溱赶紧倒了杯水,轻搓她后背。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就见她鼻头泛红,眼里都咳出了泪花。卫溱瞧见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朝陆翾瞪去一眼,心道自己吃饭快就算了,催孩子干嘛呀,人小喉管就这么点大,又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牛饮牛食。

    陆翾噎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他干什么了,这女人做什么要瞪他一眼?

    殊不知,这些时日他已在人心里留下了不关心孩子的冷漠形象,适才虽然他本意并不是催促,却被误会了,于是在“冷漠”的印象上雪上加霜,又被打上了一道“不体贴”的标签。

    饭后,陆翾询问起瓒儿的学习情况,顺带礼貌性问了两句卫溱的生活情况。她回答一切都好,正在教瓒儿识字,往后会尽量引导她,让她多愿意与人开□□流。

    陆翾说有任何需要只管差人吩咐。

    她原本想提一提,让他有空闲多陪陪瓒儿,这个年龄的孩子需要父母的关爱陪伴,尤其像瓒儿这样性格内向的孩子。不过想了想什么,最终还是忍下没开口。

    “什么?!”

    荆城府衙后院,一声怒喝。

    赵德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语气颤抖:“王王王王爷,应当是库房的人看管不当才会走水,下官已派人严查了,一定将肇事者揪出来,决不轻饶……”

    “现在把人抓出来有什么用!几大车救灾物资被烧毁,城外还有如此多百姓等着这批粮银救命,江州城内尚未复建完成,如今到哪儿去补这缺空!”

    “这这……这……”赵德成头低得死死的,颤颤巍巍,额上汗珠不断滑落。

    司马琰坐在梨花木椅内,脸色铁青,胸腔起伏,右手在桌上紧握成拳。布古见状赶紧倒了杯茶,给他顺气。

    缓了一会儿,他沉声开口,“去清点余下物资数目,转移地方妥善保管,查看被烧库房内是否尚存可用粮银,另派人手彻查此事,务必找出走水原因。”

    “是、是!”得到放行,赵德成连连点头,站起身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

    司马琰端坐在原地,双唇紧抿,脸上沉得可以淌出水来,半晌,把茶杯往桌上一砸。

    “魏世威那狗贼!”

    布古在一旁张大嘴巴,“爷,你是说……这事儿是魏丞相干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司马琰表情森冷,“半路截杀不成,便使出这等下作法子,他是当真不打算让本王此行全身而退。”

    弄丢灾银物资乃是重罪,若是给不出合理缘由,皇帝和朝臣那儿只怕是不好交代。且说近前,灾民们刚刚得吃上一天饱饭,若忽然得知救济粮没了,必会认为朝廷失信,届时可想而知会闹出多大动静。如今首要任务当是安抚好城内外民众,保证吃穿不断,同时加快江城那边的进程。

    只是这些都需要银两支持,如今到哪儿能最快筹备如此多银钱……

    司马琰指尖在桌案上轮回敲转,面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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