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展云深的许可之后,她又挑了一匹料子。

    因为这次想要的式样有些复杂,顾月来对明茶说想要重新量一下尺寸。

    下午量尺寸的是另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女人。

    “上午还不是您呢,您是下午才来吗?”

    “我在这做了快十年了,这几年身体有些不太好,掌柜的体谅我,让我每日只来半日。”

    说完可能是担心顾月来不放心她,又急忙补上几句。

    “但是我做了一辈子的针线活,姑娘不用担心。”

    “那大娘是不是对咱们这的姑娘们都很熟悉啊?”顾月来随口说道。

    大娘发出笑声,“哪能叫熟悉啊,最多就是见过罢了,毕竟身份不同,那些小姐夫人们身娇肉贵的,老太婆我高攀不了。”

    听这话就知道看来没少受气。

    “不过也有些可怜人啊”

    顾月来眼神一转,在大娘量手臂的尺寸时装作疼不小心叫出声。

    “哎呀,大娘轻点,手臂有些疼”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大娘马上松开布条,“还有哪里疼,我轻着点。”

    然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姑娘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顾月来摇摇头,“我不能说”

    大娘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小娘子我见的太多了,身上动不动就多了几道伤痕无论多漂亮的小娘子都会遇到畜生!”

    顾月来将袖口的衣服放好,“大娘这么说,难道还有别的姐妹和我一样的遭遇吗?”

    那大娘没有回她,反而说起来别的事。

    “姑娘放心,这种人都不得好死的。”

    顾月来心头一动,又低下头,慢慢啜泣,不多时落下几滴眼泪。

    那大娘看着面前的顾月来,心里一酸。

    “大娘,你是在哄我吧,我还不到二十岁,日子还长,我怎么办啊?”

    大娘握住她的手,然后凑近她,在耳边小声说,“真的,我们这有些邪门的,但凡是欺负妻子的男人,大多都死了,而且”

    好像是想到什么,大娘打了一个冷颤,“而且都很惨,越想越邪门啊”

    “那些姐姐们,都和我一样吗?”

    顾月来垂眼看着自己的胳膊。

    “对哎呀,有时候我给她们量尺寸,都能偶尔看见这些男人都不是人啊”

    顾月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轻握住大娘还在量尺寸的手,“抱歉了。”

    “姑娘道什么歉啊?这事我老婆子见多了,和你没有关系”

    “不是此事大娘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询问这种事还是要交给展云深,顾月来带着大娘走出内屋。

    “姑娘,你这尺寸还没有量完呢!”

    赶忙放下尺子就跟着顾月来走出去了。

    展云深和周书缈还坐在那里,看到她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大人,这位大娘说有些死者妻子身上和海棠一样也经常有些伤痕。”

    展云深看看她,“坐吧。”

    顾月来带着大娘坐在了对面。

    “大娘,你不用紧张,我们问什么,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大娘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了明茶。

    “我还是先去找下我们掌柜的”

    明茶走过来,“大人们问什么你说就是了,掌柜的说过了。”

    说完就站在一边。

    “好的,那你们问吧。”大娘咽下一口口水。

    “你说那些身上有伤痕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些人?”展云深将那些本子推过去。

    然后顾月来拿起来给她一个一个读出来。

    “还有没有落下的?”

    大娘摇摇头,“应该就是这些小娘子了,其实过去这么久了,我有些记不清”

    “已经足够了。”展云深看看顾月来,“还有别的吗?”

    “大娘,您是不是说过这事有些邪门?”

    大娘苦笑着看着顾月来,好好的小姑娘谁成想居然是来套话的。

    看看对面的那两个人,气度一看就是不凡,又不能说自己没说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不光我知道,我们这的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说说说是打娘子的男人都不得好死”

    “虽说打妻子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种谣言真的有人信吗?”

    周书缈觉得很是离谱。

    “真的!”大娘一下子激动起来,然后反应过来对面坐着的是两位大人又冷静了下来。

    “你们不信可以去找我们这的大人去问问我们这前些年死了好些人。”

    她指着桌面上的本子,“就是这些人的男人。”

    “而且都可惨了”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是怎么说,自从发生了这些事之后,这里就很少发生男人打妻子的事了!”

    顾月来想着这点,确实,在三年前海棠相公死了之后,这件事仿佛就结束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男人惨死的案子。

    这些女人在相公死了之后,又都去了哪里呢?

    她们会不会带给他们一些新的线索?

    “那些死者的妻子呢?大娘知道她们都在何处?”

    大娘摇摇头,“死了相公之后,不是回了娘家,就是被赶出这里了。因为婆家都说是她们克死了丈夫。”

    所以海棠才会来到碧城寺,原因竟是这样?

    未免太可笑了。

    不过,虐待她的相公死了,又离开了梦魇之地,或许是更好的开始也说不定。

    那时的海棠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离开锦绣布行,本想去问凌霄事情调查的怎样了,却发现府衙大人的手下在门口张望,看到他们几人回来忙跑过来接他们。

    “大人们可算回来了,又出事了!”

    府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安静不下来。

    展云深几人快步走进来,府衙请他们入座。

    原来今日他们离开之后,就有人来报官说是在山上看见一个被吊死的女人。

    “快,把那人叫上来!”

    不多会,一个眼神闪躲,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展云深看着走进来的那个男人,身穿粗布衣裳,头发全都高高束起。衣服上还有一些被划破的痕迹,

    看起来是一个砍柴卖木头为生的人。

    “我今日去山上砍柴,远远的就看见好像有什么白白的东西在树下挂着,被风吹的飘来飘去的”

    被叫做陈大的这个砍柴工说起话来并不想看起来那么的干脆利落,仿佛是被死人吓坏了般,一句话里面夹杂着很多形容词。

    顾月来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柔和的开口道,“陈大,慢慢来,不用急。”

    陈大年纪不大,被正值妙龄的女子温柔对待,就有些红了脸。

    展云深看着他黑里透红的脸,有些无奈,但是不可否认,这招俗气却有用。

    “我都是每日卯时就出去砍柴了,今日早晨由于有些雾气,我就想着等太阳出来再去。去的地方就是平日去的山头,所以我对那里很熟悉。”

    “雾还没有完全散,我一抬眼好像就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树下边晃来晃去的”

    “陈大,你是一瞬间就看到了吗?”

    展云深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急忙问道。

    陈大挠挠头,好像在回忆,“好像是,因为那树林里也没什么东西是白色的嘛,要真有这么显眼的东西,我应该会注意到,但是我砍了会木头抬头才看见的”

    “大人,怎么了?”

    顾月来还不知道那人并未死的事情,但是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

    “我之前和你说过刺杀的男人死了的事情,是骗你的。”展云深冷静的说。

    顾月来有些疑惑,不过脑子里却在想之前的事情。

    那日那个杀手掉下山崖,在并没有确认生死的情况下,展云深就说了‘死了’这样肯定的话,确实是不合他平日的作风。

    那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顾月来直直的看着他,脸上也很明显的露出了疑惑。

    展云深想着是不是要解释下时,顾月来开口,“好的,所以大人是怀疑这件案子与那个杀手有关系?”

    既然大人此刻没有解释,那说明他也没有确认这个杀手追杀他的原因。

    那么这个答案,就由他们几个一起找到好了。

    周书缈有些无语,为什么你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啊?

    如果那个杀手没死,又和这个案子有关系,那他们不是很危险?

    况且,这个杀手难道还一直跟踪他们吗?否则为什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还特意等他们来了之后还杀人?

    怎么来到扬州之后这么多邪门的事情。

    也不知这事情何时才可以结束。

    展云深看着陈大,“继续。”

    被他们几个一顿云里雾里的对话打了岔,陈大又从头讲起,“飘来飘去的,然后对了,然后我就跑过去看看是什么,等我凑近之后吓了一跳!是个女人,脸色也好白,和衣服一样!”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没命的往山下跑,就赶紧来报官了!”

    “大人,尸体带回来了吗?”展云深问。

    “回来了回来了,这不是想着想让你们看看报官的人,来人,带周大人展大人去看那具尸体”

    “陈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还没有什么落下的,我们这几日可能还要问你。”展云深说道。

    陈大点点头,走之前又时不时回头看看顾月来。

    比她还要美的人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大多数都不会留意自己,和自己自然也是没什么交集的。

    但是这个女子却温柔的对自己说话,让陈大面上发烫,总想看看。

    突然一道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看过来,吓得陈大一个激灵。

    是那个被称作展大人的男人,他左手拿着刀,右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似乎在说着什么。

    但是眼神却看向自己这边。

    陈大马上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展云深收回目光,轻轻拍了下顾月来的肩膀,“走吧。”

    公堂下有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与女子的白衣几乎重合。

    周书缈将白布拉开,就露出了一具闭着双眼的女子尸体。

    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周书缈初步检查之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应该是自尽。”

    “也是自尽?”不知为何,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府衙大人,这人的身份可调查清楚了?”顾月来问道。

    “还未”

    展云深突然开口,“去把锦绣布行的明茶叫来,如果慧娘愿意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人,你也是如此想法吗?”顾月来手里还拿着那几个本子。

    展云深点点头,“这件案子一定和海棠自杀的案子有关联,既然有关联,那这个女子的身份就有迹可循。”

    顾月来将几个本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左手轻轻抚摸过去。

    “不知又是哪个苦命的女子。”

    “将这女子的画像贴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来报官。”

    周书缈继续去检查尸体,顾月来和展云深坐在堂内等官府的人将锦绣布行的人带来。

    屋内只剩下两人,顾月来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大人,那日你为何确认那个男子并未死去?”

    “刚才怎么不问?”展云深带着笑意轻轻问她。

    顾月来耸耸肩,“那时不是急着询问陈大吗?我就想着等会再问呗。”

    “大人是不是觉得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啊?不如说出来我们讨论讨论。”

    顾月来一脸好知的表情,展云深无奈,将那日的事情讲了出来。

    “脖子那里的肌肤像树皮一样,大人的这把刀居然也割不破?”

    “不过,这已经算不上异常了吧?这简直就是邪门!”

    顾月来听走镖的那些兄弟们讲过很多奇人异事,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的皮肤像树皮一样。

    “不如我写信给我爹,说不定他会知道呢!”顾月来眼睛发光,不过一会又失落了。

    “我爹和我娘肯定急坏了,我来到扬州之后只给他们写了一封信报了平安”

    其实也不能全怪顾月来,她总是到处查案,也没有固定的地方,就算她想知道父母说了些什么也是不方便的。

    “那你今晚将信写好,我派人送去给你爹娘,然后再告诉他们你和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这样可以吗?”展云深想了一会,对她说。

    顾月来又生龙活虎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展云深,“真的吗!这样就太好啦!爹娘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肯定会放心的!因为大人的功夫有那——么高!”

    顾月来夸张的用手做动作。

    展云深看着高兴的她,笑出了声。

    顾月来滔滔不绝的说着以前听到过的那些奇人异事,时不时的模仿男人的声音,过一会又站起身模仿动作

    夕阳落在她背后,橙色的光将她的四周都蒙上了一层柔光。

    是啊,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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