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小轿停在府衙门口,明茶将帘子打开,一头银发的慧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都在周书缈那里看他验尸,顺便等明茶过来。

    “展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慧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是来认尸的。”

    展云深低下头,轻轻的笑了。

    就知道你会来的。

    顾月来看着展云深的表情,展大人不会一早就猜到了慧娘会来吧?

    不过,若慧娘此时来了,是不是也能证实,她和那些女子有关系呢?

    慧娘走近尸体旁边,手放在白布上面,迟迟没有拉开。

    展云深走上前,从另一侧将白布掀开,眼睛却一直盯着慧娘看。

    就算只有一瞬的变化,就够了。

    慧娘看着尸体,出乎展云深他们的预料,并没有伤心的表情,而是

    “究竟是何故至此呢?”

    慧娘将白布又轻轻盖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逃出那魔窟,又为何自尽呢?”

    屋子内很安静,慧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何时才能将尸体下葬?”

    “按正常流程的话,我们需要找到她的家人然后通知他们,由他们下葬。”

    展云深话虽如此,语气却是淡淡的。

    慧娘轻笑,“大人说的,怕是自己都不信吧。”

    “今日相信慧娘既然来了,就会说出你和海棠还有这位女子,当然还有其他女子的关系了吧?”展云深示意慧娘坐下。

    慧娘行了礼,然后坐在了下边的椅子上。

    “是,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是不打算继续隐瞒了。”

    顾月来将那几个本子递给慧娘。

    慧娘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看着手中的本子,手指在某一本处停留,然后将它抽出来。

    “就是她了。”

    顾月来将本子拿过来,看着第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的名字。

    “石燕竹。”

    如果顾月来没记错的话,她的相公好像是死于中毒。

    而石燕竹之所以不被怀疑是因为,那日大家都在一起吃饭,但是只有她相公当场中毒死亡。

    而官府的人检查了所有的菜色和餐具,酒水,皆都无毒。

    最后定案是意外,怀疑是食物中毒。

    “我并不知她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慧娘开口,“海棠和燕竹的死,我也是通过你们才知道的。”

    “我们自然不会怀疑你,只是想知道海棠在她相公死的那日是否真的在你那里。”

    展云深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但是眼神却不容人拒绝。

    “自然在的。”

    慧娘抬头毫无惧色的看着展云深。

    并没有说谎。

    展云深内心低语。

    顾月来展云深并没有继续追问,便大概知道慧娘并没有说谎。

    “也许时辰比我提供的要晚上那么一些。”

    顾月来听到立马睁大双眼,这也就是说,海棠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或者说,海棠就是杀了她相公的凶手!

    那么交换杀人就是自己错误的判断吗?

    “这是伪造不在场证明。”周书缈在一旁严肃的说道。

    “毕竟我年纪比你们都要大上一些,记性不好也是正常的吧。”

    “再说了,也没有多长时间,若要杀人,真的来得及吗?”

    展云深敲敲桌面,“海棠已经死了,我并不想多管闲事,反正世上那么多悬案,也不差这一桩。”

    周书缈看着他,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同。

    他永远不会将真相掩盖,而展云深却总是能做出令人意外的决定。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样。

    “究竟什么才是正义呢?将犯人抓到吗?我不觉得这样才是世人想要的正义。我并不能决定所有事,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将事情的结局推向最好的那个方向。”

    是啊,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灰色地带。

    而展云深则是有勇气去踩过界的那个人。

    如今海棠已死,再去将事情揭开又能怎么样?

    只不过是在这个悲惨的女子身上,再加上一条罪行而已。

    就让这个真相在他们这里结束吧。

    “我自然是知道展大人是何人才决定来的。”

    慧娘整理了自己的衣袖,“几位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慧娘定当知无不答。”

    顾月来得到展云深的许可之后,便开始将自己疑惑的问题全都问了个遍。

    “慧娘,这个问题可能会涉及到海棠姑娘的一些”

    岂知慧娘只是摆摆手,“你说的那个问题我当然可以回答你。”

    “想必你们已经都知道,海棠仍是处子之身。这是因为她的相公从未与她圆房。从成亲那日起,就从未碰过她。”

    慧娘看着他们几人,“当然,除了打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痕你们应当也看到了吧。”

    “海棠曾经和我说过,她想要和离的,但是却被相公打的更狠我想,也许就是这件事后,她可能得到了一些人的帮助,做了一些事,最后逃脱了那个地方吧。”

    “这个人不是你?”展云深插了一句话。

    “展大人真是说笑,我自然没有这样的能耐。我能做的就是,给这些女子治伤,倾听她们的遭遇。”

    还有做一些人的不在场证明。

    这句话展云深没有说出口。

    “是因为别的女人。但是至于是谁,慧娘就不知了。”

    慧娘翻着这些本子,“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样,这些女子都有着海棠一样的遭遇。而这些女子的相公最后结局也都差不多。”

    “不过,如此轻易的死去,倒是太便宜他们了。”

    慧娘手指轻轻翻过这些本子。

    “你就没有觉得蹊跷吗?”顾月来有些疑惑。

    “不是一起两起,而是八起,怎么想也都不是巧合吧。”

    慧娘摇摇头,“是不是巧合这种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也许就有发生的道理。”

    顾月来想起海棠身上的伤痕,而这样的伤痕还出现在更多女子的身上,就不寒而栗。

    “所以,这位小姑娘若是找相公,可要睁大双眼好好挑选。”

    慧娘认真的看着顾月来说道,然后轻轻地转头看向展云深。

    “不过,姑娘可能不会有这样的苦恼了。”

    顾月来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太在意慧娘的话。

    “也就是说,这八名死者很有可能都是被自己妻子杀死的?不不不,一部分是自己杀的,像是下毒之类的,若是一些需要时间证明的,还是很有可能交换杀人的”

    顾月来喃喃道。

    杀人而不露出马脚,甚至很有可能有人暗中帮助难道是他们?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海棠尸体旁边有令牌了。

    可是,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如果当初协助这些女子杀死伤害她们的相公,逃出魔窟。

    那为何这些女子现在又都相继自尽?

    他们究竟是何用意?

    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会有更多惨案发生

    还有机会,还有剩下的六名女子,也许还可以救下她们

    “月来?月来?”

    展云深看着站在原地,看起来在看资料,其实早就已经走了神的顾月来,知道她定是又急的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了。

    不顾在场的其他人,几步走过去,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叫她的名字。

    直到看到顾月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才松了口气。

    “人是不可能救下所有人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顾月来用力的睁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但是我们可以尽快破案,然后抓住他们,我答应过的,我们一起,你记得的对吧?”

    “对的,我我都知道。”

    顾月来语气有些停顿。

    慧娘看着这两人,就算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展大人说的对。一个人是无法救下所有人的。”

    慧娘的手放在那些本子上,眼睛却看着她。

    “我们只有一双手,而这双手能握住的东西是有限的。想要握住什么,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什么。你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

    顾月来听到这话,握紧了拳头。

    “那些人,早已离开了这里,连我都不知去了哪里若是死了,我怕也是不知道的吧。”

    慧娘这次脸上带了几丝真诚的忧伤,“不过有着这样悲惨遭遇的女子,生死又有谁会在意呢?”

    不知为何,顾月来觉得慧娘这话有些像在说她自己。

    “如果没什么要问的,慧娘就先告辞了”

    她走向石燕竹的尸体,又轻轻给她将白布摆平了些。

    “若是可以下葬了,麻烦大人派人来通知我吧,我会让人来接她的。”

    “谢谢您的配合。”

    展云深谢过他们。

    转身就将凌霄叫了过来。

    “放下你手里的事,安排好之后你去跟踪慧娘,一举一动都要看好记好,有什么异常马上回来禀报。”

    凌霄领了命令便离开这里。

    “子安,你还是怀疑慧娘?”

    周书缈看着门口,问道。

    “慧娘这人很是高明,真假话掺着说,让我也有时有些苦恼。”

    展云深眉头微皱,“不过,一个在她说来不是很熟的女人,她都会帮忙下葬,并且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她的伤心”

    “就算她嘴里说不知道其他人的去处,动作却已经出卖了她。”

    “起码,她知道其中一些人的住处。”

    顾月来也加入到对话中,“而且,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又有一些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你是说,他们不是在夫家就是在娘家?”

    顾月来点点头,“安心守寡应当在夫家,但是显然这些人的相公死的都很蹊跷,当地都传的很邪门,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夫家。”

    “那些有了孩子的,想必也不会住的离孩子太近吧。”

    “所以,这些女子我想应当还在这里住着,有孩子的可以追踪这些孩子,看看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若无子女的则可以去娘家看看。”

    顾月来仿佛从刚才的低落中恢复了,语气也恢复了理智。

    “我们不一定会比那些动手的人找到的晚,我们可以将她们保护起来。”

    展云深连忙去府衙大人那里,让他安排人手去调查。

    “周大人,燕竹姑娘的尸体还有什么需要查的吗?”

    顾月来将白布掀开,将袖子往上拉开一点点,露出了一道道疤痕。

    “我今日再仔细查看下,将资料记录好,我想明日就可以派人去找慧娘了。”

    周书缈看着面前的这具尸体,又想起海棠的尸体,心下叹气。

    也许,在不为人知的很多时候,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着。

    全都安排好之后,今日倒是可以久违的休息一下。

    展云深虽然安排了人接应凌霄,但是还是不放心,决定上半夜先不睡了,看看他那边什么情况。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住的这栋房子上面的视野十分开阔,且是附近最高的一个地方。

    若是凌霄发信号烟花的话,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等到展云深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那人仿佛听到有声音,便侧过头看过来。

    是顾月来。

    顾月来吃过晚饭,实在是睡不着,便想着去房顶透透气,没想到有人和她一样的想法。

    在那人脚刚踩到屋顶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手中握紧那柄短刀,但是侧头看过去时,却发现是展云深。

    “大人?你怎么来了?”

    顾月来不动声色的将刀藏好,这一切却都被展云深看到眼里。

    “真要是杀手,这么慢的速度,够他杀你几次了。”

    顾月来索性将袖子中的短刀拿在手里摆弄,“我功夫本就不太好,这刀也只是糊糊别人罢了。”

    展云深将她手中的短刀拿过来,在一边轻松的耍弄起来。

    在顾月来那里只能糊糊人的小刀,在他手里似乎变成了可以夺人性命的利器。

    只是夜色太晚,顾月来并没有注意到展云深的耳垂已经红了。

    刚才拿过刀的时候,顾月来似乎觉得有些突然,将刀握的有点紧。

    轻轻拉扯中,他好像握住了顾月来的手。

    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呢?

    好似是在怀中捂了好一会的玉石,细腻温暖;但是却又像是在野外曾经见过的玫瑰一样有些刺痛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仿佛一直停留在手心,让他差点将刀飞出去。

    总算无惊无险的用手接住了刀。

    “大人,这几日你教教我吧!”顾月来被在自己眼前的刀迷住了双眼。

    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功夫,遇到杀手的话,就不需要被保护了吧。

    还有,不论是舞刀,还是自己的这把小刀,大人使起来都很帅。

    想起刚才手上传来的粗糙的质感,顾月来也红了脸。

    但是看起来大人应该没有注意到,毕竟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也只是那么一会的事情。

    顾月来看着展云深的脸,然后不知不觉的向下看,看到了展云深握着刀的那只手。

    手掌很大,如果被这样的手握住

    “你在看什么?”

    展云深看到顾月来盯着他的手不动,想着不会刚才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审过许多犯人的展大人选择先出手。

    顾月来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大人的手掌很大。”

    然后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的顾月来‘倏’地捂住自己的嘴。

    “我是说大人的手很大,嗯所以功夫一定很高所以”

    顾月来捂住自己的脸,天哪,我在说些什么。

    “大人,请不要放在心上。”

    顾月来挤出来这么几个字。

    展云深就那么盯着在自己面前捂住脸的顾月来,不知不觉弯起了嘴角。

    实在是,不得不放在心上。

    黑暗的深夜中,只有月亮看到了红了脸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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