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不知你是否一切安好?”
“我这里现在天气很好,秋意微凉,是我最喜欢的秋天。过了花开的季节,合欢花已经开始凋落,若是信封里面不小心夹了一朵,不知道会不会沾染上它的香气。”
张北辰摩挲着信纸,想象着妙儿倚坐在树下,拿着纸笔,时而看花时而写信的场景。
她从前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练字画画的人,所以在她的信里面总是会不小心看到滴落的墨汁。
而这封信却没有。
是那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了吗?
“我们见过许多次了,但是辰哥哥都没有认出我。看来我的易容术真的已经十分厉害了。”
“说来实在抱歉,我曾经潜入过张家,也曾见过张国公对着棋盘说话的样子。若你收到了这封信,还请告诉张国公,望他珍重。祖父曾经告诉过我,那时的情况张家也是自身难保,若是张家出事,他也许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祖父从未怪过你们。”
好几次他走到祖父书房门口时,都能听见祖父在喃喃低语,仿佛是在和谁说着什么。但是他知道,里面并没有人。
林国公曾经与他是最好的棋友,两人闲来无事时最喜欢一起下棋。
而如今祖父书房的桌子上,永远摆着一副棋盘,上边是一盘永远也不可能再继续的棋局。
“祖父从未怪过张家。”
“我亦是如此。”
妙儿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一向细腻单纯。
也许她早就看出张家的处境,所以才贴心的在信中说出这样的话。
张北辰轻轻抚摸着信纸,努力忍着泪水,不想让泪水将它打湿。
“近来我的功夫长进不少,无论是软鞭还是刀剑,可惜没有机会与你再次比试。不知道我们会是谁更胜一筹呢?”
“想了想应该还是辰哥哥你会赢吧,毕竟你如今长了许多,个子也都比祖父还要高了。而我仍旧和当年差不多。若是再次见面,恐怕我连你的肩头都挨不到吧。”
张北辰想起那日台上的林妙有,个子确实没有长多少,也还是那样瘦,想到这他弯了弯嘴角,肯定又挑食了吧。
“天气转凉,秋季之后就是冬日了。我最怕冬日了,实在太冷,可你却十分喜欢雪。”
“每到冬日我都只想窝在暖和的屋子里。”
张北辰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回忆中,妙儿只有少时怕冷,等她学了功夫之后便再也不怕了,反而很喜欢和他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辰哥哥是不是有些吃惊?”
“因为每当我看着你带着松香寒意走向我的时候,我就难以拒绝你。”
“可如今我几个冬日没有堆雪人打雪仗,竟然有些怀念了。不知道今年京城的雪大不大呢?会不会同往年那般将屋檐都盖住?”
“这合欢花开的好,写信的功夫落下了许多。待过了寒冷的冬日,明年想必会开的更好。”
“想说的话很多,但是落在笔尖却有些慌张。就写到这里吧。”
“时辰不早了,所有的事,明日就会有个结果。”
“此次一别,想必不会再见了。”
“山河万里,再无归期。”
“愿君珍重。”
妙儿亲笔。
望君勿念。
张北辰坐在那里,手还拿着那封信。
风有些大,吹得门窗发出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推门而入,用熟悉的声音叫着“辰哥哥。”
可是
从缝隙吹进来的风将那朵合欢花吹落在地,有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信上,将上面的‘念’字晕染开。
竹马旧,青梅落。
原来一切都是水月镜花。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同一条路的两头,少年少女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了以后。
京城的秋日舒服,但是一如既往的短暂。
没多久,就穿上了冬装。
“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月来手里还拿着剑,便从外边小跑着进来了。
屋子里的炉子烧的旺,上面还烧着水,此时正时不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展云深看着一脸兴奋从外边跑来的少女,脸被冻的有些红,便拿起方才温好的杯子递给她,“先暖暖手。”
“看看我肩膀上面还有没有雪!”顾月来兴奋的看着他。
屋子比外边暖和的多,雪早在她进来的那一刻便融化了,展云深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还未等她失落,展云深叫她的名字,“月儿,你看外边。”
顾月来抬头看出去,方才还小的雪此时却突然大了起来。
好似鹅毛般雪白,站在门口甚至能听见雪落下‘簌簌’地声音。
京城的第一场雪,就在一个平凡的午日落了下来。
将世间万物都藏了起来。
周书缈怕冷,坐在屋子里面,裹着大衣,捧着热水,看着蹲坐在门口的两个人,表示十分不理解。
今日顾月来是来周家找展云深练习剑法的,没有穿上外套,此时的衣物看起来便有些单薄了。
偏偏她又喜欢冬日,喜欢雪天。
展云深怕她又染了风寒,便在屋子房檐下边摆了两张椅子,顾月来就坐在那里,喝着热茶水看着雪。
展云深将自己的披风拿来披在她的身上,又将帽子给她带上。
“好好穿着,不要染了风寒,冬日风寒难好。”
顾月来坐在那里小小一团,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真是惹人怜爱。
想到这,展云深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大人要许愿吗?”顾月来脸蛋红红的,看着他。
“许愿?”
“冬日的第一场雪,都说许愿很灵的。哦我想起来了,大人从不信这些的。”顾月来想起之前去碧城寺的时候,遇见金佛,展云深都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丝毫没有想要拜一下的意思。
“如今信了。”展云深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
“哦什么?”
顾月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而他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将头转向另一侧,然后才说道,“从前不信,是因为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如今信了,是因为你。”
顾月来看着有些别扭的他,心中一阵温热。
“耳朵红了。大人。”
展云深突然转过来,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耳朵红了。
没想到顾月来却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我也会保护大人你的。”
“所以大人就当为了我,也要少受些伤,多爱惜些自己才是。”
“我也会为了大人,好好练功,保护好自己。”
“阿嚏!”周书缈打了一个喷嚏,赶紧将衣服又紧了紧。明明屋外应该更冷,怎么他此时觉得外边那两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冷,反而冷的是自己呢?
“景恒,你不会是染了风寒了吧?”展云深的声音传来。
周书缈喝了一杯热茶,舒服了些,才开口,“放心吧,只是受凉,你们赶紧进来将门扣上就好了。”
雪渐渐小了起来,不过倒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二人便进来,关了门,走到火炉旁边。
“什么味道,好香啊。”顾月来看着炉子上的东西。
方才怕她冷,给她披了外套,如今进来了又怕她热,“披风先脱了,一冷一热的病了就不好了。”
顾月来才想起来披风没有脱,脱了之后便坐在炉子旁边,看着炉子上的几个有些熟悉的食物,“这是红薯?”
“每当冬日,我与子安就喜欢支个炉子烤上几个红薯,又能取暖还能吃,一举两得。”周书缈拿着一根木棍时不时的给那几个红薯翻身。
“这个应是好了。”周书缈拿起筷子捅了捅剥皮,“月来先吃。”
还没来得及阻止她,顾月来已经被烫的直摸耳垂,“好烫啊。”
“急什么。”展云深将它夹出来放到另一边,“凉一会儿。”
说罢便盯着她的耳朵看。
“怎么了?”顾月来觉得自己的耳垂不管用了,便放到他的耳垂上。
“大人你的耳垂怎么不凉。”她有些纳闷,但是没多想。
展云深摸摸自己的耳垂,“烫到了摸耳垂是为何?”
顾月来皱起眉毛,“我也不知道,我娘亲这样教我,我便就这样做了。”
“周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书缈认真的给红薯剥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嗯,好甜啊。”
说完又挑出一个示意展云深,“子安,快吃。”
“真的好甜,而且十分软糯!”顾月来吹了几下便咬了一大口。
三人都吃了午饭,方才又喝了许多茶水,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几个人的食欲。
外边大雪纷飞,屋子里却暖呼呼的。几个人围在炉子旁边,说说笑笑的。
时不时周书缈说出一些展云深的糗事,都惹得顾月来哈哈大笑。
展云深又不敢教训他,只好低头烤红薯,然后递给他一个半生不熟的,等到他一口下去发现里面是脆的之后,再嘲笑他。
如此反复,竟也不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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