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经很晚了,虽然上元节没有宵禁,但是出了这事,展云深让锦衣卫将人群疏散。又将尸体蒙上白布,然后抬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面。
“速度要快。”这是展云深的要求。
齐青木跟随马车一同回了齐府。
他们三人则是一辆马车,凌霄差人去他们家中通知一声。
“今夜怕是要无眠了。”周书缈揉着额头。
齐家距离闹市是有一些距离的,平日就算路上人少都要好一会儿,何况今日人还如此多。
但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蹊跷,装着尸体的马车并未匆忙赶路,而是按照正常的速度行驶,只是有一些侍卫身着便衣混在人群中保卫。
那花船还在原地,明日还要来检查,所以那些舞女与乐师都还住在那里。
门生们也都各自住在房间里。
马车里烛光摇晃,外面仍然人声鼎沸,但是车内的人却明显没了兴致,安静下来。
顾月来拿起手帕,在上面倒上白酒,然后趁干之前马上擦拭令牌。
“月儿,你在做什么?”展云深看着她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倒酒、擦拭的动作。
“白酒可以将这油腻之物擦干净,只不过要多费些力气。”说这话,却并未抬头,手也没有停下。
那令牌此时上边的油腻之物几乎已经擦干净,露出了本来的样子,烛光旁甚至还有些微微反光。顾月来又拿过一块干燥的布,最后在上边擦了擦,然后放在小桌上。
“擦干净了。”
马车里十分安静。
“景恒,与你父亲说了吗?”展云深开口,声音也就比外边的喧闹声大了一点。
周书缈点了点头,“他应该睡了,但是这事他还是要早些知道的好。”
“指挥使那边估计已经知道了,只等天亮之后去告诉那位了。”
朝堂之上恐怕会掀起腥风血雨了。
他们二人都在心里暗忖。
“大人,齐大人的儿子为何说他并未有一官半职?若是齐大人有如此成就,为何子孙后代却并未有官职呢?”顾月来不懂官场的弯弯道道,只是觉得很奇怪。
“其实”展云深要开口,但是觉得此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改日再说吧。”然后掀起帘。
“是不是快到了?”顾月来及时换了话题,“外边安静了许多。”
“嗯,大概。”展云深看了看又把帘子拉了下来,“不过我也从未来过齐家。”
又过了一会,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展大人,周大人,到了。”
他们几个人下了马车,却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只知道齐大人喜静,所以家宅在比较偏的地方,可竟然没想到,会如此偏僻。
除了来时的路,左侧是一片湖泊,右侧是绵延不绝的山,而齐府就在这中间。没有庄重的大门,只是用古朴的木头随意做了一个木门。
好似谁都能进去似的。
今日上元节,所以齐家也挂了许多灯笼,看起来不像是某位大人的家宅,而更像是一个展示自然景色的地方。
在他们到来之前,齐青木的马车先到一步,然后将尸体搬了进去。
没有其他的锦衣卫,只有他们三人,有一位年纪和齐青木相仿的男人站在门那里,“几位大人,跟随我进来吧。”
他们路过那扇木门,里面则更是视野开阔,奇石流水声伴随着鸟儿叫,让他们感觉更为奇特。房屋之间的距离都隔得很远,每间房也都构造简单,但却能在细节之处看到主人家的用心。
“就是这儿了。”那男人将他们带到一件房屋前,里面灯火通明,然后便鞠躬离开了。
“齐大人必定是个有品位会生活的人。”顾月来感叹。
周书缈点点头,“齐大人风雅乃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凡来过齐大人家中的人无一都在称赞。”
展云深推开门,“失礼了。”
一推开门,就被里面的烛光亮的眯了一会眼睛,等睁开眼睛这才看到这房屋的构造。
里面似乎是做木工的地方,地上凌乱放着一些工具刀,锉刀,锯子之类的而最显眼的则是墙角堆着的一大堆木头了。
品种各异,大小各异,墙边的书架上则摆着一些成品与未成品。
“这本是我做闲时做木工打发时间的地方,思来想去只有这里方便你们查看尸体。真是失礼了。”
展云深与周书缈低下身行礼,“晚辈们才是失礼了。”
齐青木苦笑着摇摇头,“明日开始想必家中会乱成一团”
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他们,“你们有要求尽管和下人提。我还要去处理下家中的事情。”
“那是自然。”
“若有发现无论何时,还请一定要通知我。”
“您言重了,这是应当的。”
屋内齐青木只叫来了两个小丫鬟和一个小厮,说这三人是今晚服侍齐大人出门的下人。此时他们三个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站在门口,不敢抬头看。
事实上他们从方才得知齐大人身亡之后,就一直是神情恍惚的状态。
几个时辰前还活着的大人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那幅模样
只看到白布下露出的手,就知道肯定没有了人模样
就在他们想着自己的命还能不能保住的时候,身前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冷静,缓慢却仿佛带着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的魔力。
“不要怕,没事的。只是想要问问齐大人今日出门前的一些事情罢了。”
特别是抬头看到这女子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姐问便是,少爷嘱咐过,丁香定当知无不言。”
另两个人也都点点头应了。
“齐大人平日爱穿什么料子的衣服?今日又是穿了什么料子的衣服?”
“大人平日最喜蚕丝所制的锦缎衣服。今日今日也是如此,外衣与披风都是云锦所制。”
周书缈看着尸体上面残留的有些脆的颗粒,拿在手中捏了捏闻闻,“确是蚕丝所制。”
被叫做丁香的小丫鬟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样就更奇怪了。”顾月来走到尸体旁边说道。
“真丝比起棉麻来说,已经算是不易起火的了。而且真丝起火后很快就会熄灭并且掉落。”
她逃出自己的手绢,“我这手绢也是云锦所制。”
然后将手绢放在烛火上面点燃,松开手,那手绢落地,没多久就自己熄灭了。
而那手绢也只烧了一半不到。
“且真丝若是用手拍落的话,会熄灭的更快。”
她指着尸体上的残余衣服,“那么能将真丝衣物燃烧到这个程度,说明这衣服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让火蔓延全身。”
“周大人,能不能用这些布料看下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周书缈拿起剪刀,将靠近小腿部分唯一能够看出颜色的布料小心剪了下来。
拿到鼻下仔细嗅了嗅,用手摩擦,然后又拿到鼻下嗅了嗅。
“能够引火的也就只有酒和油。但是若是油的话,真丝极难沾染。若是酒的话就很可能了。”
“毕竟真丝极易吸水,酒的话自然也是很容易了。”
“而且酒水又很容易蒸发,再加上后边齐大人落水,这味道便闻不到了。”
“可是若是衣服被浸了酒,难道会没有味道吗?”顾月来开口问道。
“我倒是听外地商人说过他们当地会用一种奇特的食材去酿酒,然后用木炭吸附酒液中的杂质及香味物质,从而得到“无色无味”的酒,闻起来只有酒的刺鼻,喝起来口腔中却不留香味。”
展云深皱眉,“这还能算得上酒吗?”
周书缈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也从未喝过。”
顾月来摇摇头,“这可能性太低了,不可能的。”
然后仔细回想了下当时花船内的场景。
当时齐大人与门生们都在喝酒,屋子中间有舞女在跳舞,而周围又有许多乐师在弹奏觥筹交错间若是不小心将酒撒到身上,好像也很合理。
“小姐”远处传来女子怯生生的声音。
“丁香?是不是有事要说,你开口便是。”顾月来看着她。
丁香看所有人都看她,有些害怕的半低着头说道,“大人酒量不好,几乎是只喝两三杯就会醉酒。”
“只不过只不过大人醉酒后看起来仍和平日一样,只是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而已。”
“所以我们看到齐大人走出屋门,来到船上,很可能那时候他就已经喝醉了,大家都有些醉意,所以衣服上被泼上了过量的酒也是轻而易举的了。”
“明日还要去花船问下那些人,看看这样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顾月来对着丁香笑着点点头。
周书缈开始仔细看那只握着令牌的手,造成这样的痉挛弯曲实在是不应该。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最先想到的就是被外力所导致,那么会是什么物品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烛光照过的地方却好像有什么东西。
周书缈拿着蜡烛又凑近了些,这下看的很清楚了。
“丁香,去给我取一个小夹子吧。”
他们二人也凑过来,却什么都没看到。
“有发现?”
周书缈露出带着些疲惫的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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