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赵三娘子明显让沈子墨冷峻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含着泪水的眼睛里满是坚毅之色。
“如何我今天说的有半句虚言,那就让我和我两个孩子出门就遭意外横死,永世不得超生。”她掀起裙边扑通一声跪下,伸出三指朝天发誓。
“我信你。”沈子墨点点头。“但是我还是要派人去你的老家兴平县核实你说的这些事。”
沈妙明白了父亲方才只是故意恐吓赵三娘子,以此来判断她是否是贪图钱财名利才信口胡诌的那种人。
“在我的人回来之前,你依旧住在郡主的院子里。”沈子墨示意沈妙扶她起来。“如果你说的句句属实,那我一定帮你引荐陈景,陈景不管,我就帮你启奏陛下。”
沈妙依照父亲的指示扶赵三娘子起身,接触她手臂的同时却发现她一直在轻轻颤抖,想必刚刚她以为又遇到了像从前那样的官员,吓得不轻。
“来个人带她下去。”沈子墨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廊下候着的仆人听见声音忙迎上前来。
“赵三娘子,为了安全起见。你且记得这些日子不要乱走,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告诉郡主院子里的人就好。”
赵三娘子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理解沈子墨所叮嘱的事情,转身跟领路的仆役走前还给沈子墨又叩头感谢。
“爹……你怎么看?”好容易等赵三娘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沈妙凑上去询问沈子墨对于她收留赵三娘子的看法。
“如果她所言不虚,那说明晏凌霄或者晏凌霄背后的势力已经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了。”沈子墨叹了口气。“她家离京城可不近,京城能让她在整个邓州有冤无处申的人屈指可数。”
“那父亲为何答应一定帮她?”沈妙不解。“这不是卷入您最讨厌的朝堂党争之事了吗?”
“首先这件事情以我对陈景的了解,他一定会管。”沈子墨用手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眼神挪向远方。“其次咱们的这位驸马,应该是林家后党的人。”
提到后党,沈妙心下便有七八分的明白了。父亲一向不喜欢林月白,若不是林月白他也不会正值壮年就开始归隐于市。
“妙妙,我等在庙堂之高该为天下谋利,而并非为一族一己。”沈子墨这句话倒是多了几分语重心长。“林氏据揽财权多年,他们不会得到好结果的。。”
晏凌霄与林月白是同年中榜的同窗,后来晏凌霄又娶了林月白的外甥女平阳公主,二人关系好坏可想而知。
若能证明晏凌霄确实存在悔婚后想杀妻灭子这事,那就能借此打掉林月白的一分势力。
沈妙记得刚刚萧恪所求,就是想让沈子墨能在必要的时候保萧家性命。
近日天胜教的事情,皇帝已经起疑当年萧鸿宁与天胜教勾结所以才容了不少余孽活到今天。
萧恪的兵符暂时还未上缴,那他手里就还有北境几十万兵马的统帅职权。皇帝不敢贸然杀他,毕竟他的弟弟萧炎和心腹将领谢离都还在边关。
不过终归只是不敢杀,而不是不能杀。就怕皇帝犹豫的时候,林月白在一旁递刀。
沈子墨虽然已经远离朝堂多年,但帝师情分还在,满朝他的门生故旧也在,有能力保全萧家的人只能是他。
“父亲,那萧恪刚刚来找您就代表……他怀疑之前在建州刺杀我们的人是林家的人?”沈妙忽然间想通了个中关节,便压低声音发问。
“别人没有理由要他死。”沈子墨倒是很淡定。
林氏作为后族,又是文官,兵权对于他们来讲并不像京城朝堂上的这些势力一样只消动动脑子就唾手可得。
而且听说林家的旁支最近恰好有两名适龄男子从军,辈分上应当算作林月白的侄子。
林家可是很多年没有人主动投笔从戎了,此刻若是说林月白将目光瞄准群龙刚刚无首的北境燕军,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这件事就难办了,皇帝既然疑心萧家,一时半刻也不会让萧恪回燕北。
萧恪一日不回燕北,他就一日还在林月白的控制范围内,就要时时刻刻的担心明天一起床会不会被按上反贼的名头。
“你玩儿去吧,我要去吩咐人跑一趟邓州查赵三娘子的案子。”沈子墨站起身活动了下僵酸的腰背,到底是年纪大了,坐这半天便觉得浑身都疼。
怎么安排查案子的事还要避着我……沈妙刚想同父亲说自己也想一起跟着听就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玩儿去吧?等等,玩儿去。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出府了?之前不是还安排雪笺告诉自己不要满京城的乱跑嘛……
沈妙其实也理解父亲关心自己安全的心情,天胜教的名声确实不是那么的“好听。”
但是大白天的,天胜教再无法无天,也不会当街行凶吧。
沈妙瞄了眼天空中的太阳,那自己就在日落之前回府,既能保证安全,也能溜溜一刻也闲不住的腿儿。
长乐坊!她来了!
出门一个人出的话还蛮无聊,思前想后她还是拉上了雪笺。
“小姐……”雪笺站在院墙下,望着沈妙正在吭哧吭哧从屋里往外搬凳子,脸色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确定,老爷真的不会生气吗?”
“他……应该不会吧。”沈妙放下手中的木椅,抬腿屈膝在上边踩了踩,蛮稳当。“是他让我玩儿去的。”
她可没乱说,原话就是玩儿去!不过门房是不会让她利利索索出这个门的,说不定她前脚走后脚就回去告状。
为了避免到时候就会被人“请”回家,沈妙决定不走寻常路——爬墙。
这样就算她们离开以后被沈子墨或者府里其他佣人发现也需要一些时间,到时候她们早就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子了。
“要是知道你翻墙,夫人也要生气的。”雪笺试图阻止沈妙作为妙龄少女又是大家小姐,青天白日要翻自家院墙这件事。
“母亲去赣州探亲走了快仨月,我在我爹书房翻到她前几天的来信,说是三十前能赶回家就不错了。”沈妙翻了个白眼,对于雪笺拿娘来压她这件事情表示没用。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嘿嘿一笑凑过去捏了把雪笺的脸。“你乖乖听我的,等你娘回来,我也给你说几句好话。”
雪笺是沈府的家生子,而她的亲娘就是沈妙母亲张大夫人的贴身嬷嬷玉蓉。
“小姐……小姐可得记着这话。”雪笺是很怕她娘的,自小干活一有什么不顺的主家不会说什么,都是她娘先打后骂。
直到大了她手脚灵便头脑谨慎了后才好些。
不过玉蓉嬷嬷很宠沈妙,沈妙要是夸雪笺做得好,玉蓉就会在那几天对雪笺说话的时候多上几分和颜悦色。
上次长宁郡主的清谈诗会约在两天以后,那她就今天去长乐坊逛逛瞧一瞧现下京城里流行的新衣服样子。
今日定做,明日取货,后日赴会。沈妙盘算了一下时间,刚刚好来得及。
她肯定是没有那帮小姐姑娘会念书作诗了,这东西这几天临时抱佛脚也没用。诗可以不会作,但面子必须出场就有。
一脚踏上凳子,运气施展轻功腾身骑上院墙。沈妙挪动了两下确认自己已经坐稳,便俯下身子伸手去够已经踩上凳子要往上爬的雪笺。
两个人拉住手后沈妙用力一拽,雪笺便也借着她的力量爬上了墙。她第一次觉得练武功还是蛮有必要的,起码沈府如此高的墙也困不住她。
翻身下去稳稳落地,沈妙张开双臂示意雪笺放心大胆的往下跳,她在这里接住她,绝对能保证她的安全。
雪笺坚定的点点头,仿佛下定了非常大的决心。
扑通。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雪笺跳下来以后毫不留情面地将两人一齐拍在地上,她想问沈妙怎么样,却又担心自己在府门口大呼小叫招来其他人。
“哎哟……”沈妙抖动了两下嘴角,一把将压在她身上的雪笺推开。“摔是没摔死,快要被你压死了。”
“雪笺……你说说,咱俩也认识这么些年了,哪次用这招逃跑的时候落地这一下不摔跤啊。”沈妙不着急起来,半眯着眼睛揉着腰轻声埋怨雪笺。
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得容她缓缓,今晚这儿回去指定是得变青紫。
“你怎么不说话啊雪笺。”沈妙嚷嚷了半天,并没有等到雪笺的回应。
正当她翻了个身想爬起来的时候,一双方头流云缎靴映入沈妙的眼帘,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也伸到她的面前。
银色华服完美贴合少年的肩膀腰腹,雕龙玉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双眼睛钟天地之灵秀,清澈黑亮深不见底,眉毛笑起来像带着涟漪,就如同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
“太……太子殿下?”
虽然面前的太子殿下已经看起来温柔和善又美好了,可是从自己家出来翻墙摔跤被熟人看见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况,这人还是当朝太子,刘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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