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一晚上也没睡好,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做梦。梦里有建州遇到的那次截杀,有在慈宁宫遇到的那三名刺客,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小皇子。天胜教的教徽在她眼前旋转放大,教徽后头居然站着林月白,他拿剑比着萧恪。
林月白冲她阴森一笑,忽地沈妙便吓得惊醒。
这几天真是累到了,沈妙晃晃不甚清醒的脑袋,不然怎么会梦到这些。
嗓子疼的厉害,她自床头取了外套披在身上,准备下床去喝口水。雪笺躺在外边隔间的小塌上睡得正香,沈妙唯恐吵到她,轻手轻脚地摸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小姐 ”雪笺翻了个身喃喃自语,沈妙以为她被自己闹醒了,转头却发现她只是在床上翻身念叨梦话。
睡得好像也不算太好。
沈妙悄悄地溜到小柜子旁边,准备点上一盏安神的药香再休息。她通晓医术,对于安神的药材香料也略有涉略,再加上常年浅眠,因此配了这安神香自用。
刚燃起安神香,夜风就呼啸而过推开了窗子。正要回床上休息的沈妙又去关窗,站到窗口,风雪飞入拥了个满怀。
又下雪了。
雪笺似乎对这一切全无察觉,梦呓翻身的时候还将被子踢到了地下。沈妙去给她捡,凑近听到她在小声嘀咕小姐真好。
是啊,沈妙弯腰替她掖好被子。主子起夜替奴婢盖被,放到别家是要被发卖的。不过雪笺与她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并非是寻常主仆一样而更肖姐妹。
安神香的效果很好,沈妙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才睁眼。雪笺应当是比她醒得早,听见屋里有动静才端着洗漱牙具进屋来。门外是扫雪的仆人,沈妙的内力只能算作中上,耳力较旁人好些,但此刻听外面人说话也不是太真切。
入耳仅仅有几个零碎的词语,昨夜,小巷,天胜教。
“她们在聊些什么?”毛巾沾温水拭脸后沈妙觉着精神许多,便询问刚从外边进来的雪笺。沈妙其实对于仆人婢女间的聊天无甚兴趣,是他们言语间好像提及天胜教让她十分好奇。
“小姐 ”雪笺回答的时候也带了点儿神秘兮兮的意思。“我也是听他们说的,昨夜朱雀街的永安巷死了好多的人。是早上晨起摆摊的小贩报的官,雪地上还被人用血画了一个 那个叫什么?天胜教的图腾。”
又是天胜教。沈妙回忆起那夜太后语重心长的同自己叮嘱的样子,心下更加觉得天胜教如同传言中的一样可怕。
朱雀街那是什么地方,这里的府邸住的都是当朝大员,连京兆尹和城防军巡逻都要多跑几趟的地方。这伙儿人竟然在这里来去自如,嚣张如斯,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我记着,燕王在京城的宅子是不是就在永安巷尾。”用早膳的时候沈妙冷不丁问了雪笺一句。
“小姐记忆力不错,燕王府的萧家旧宅确实在那里。”正在给沈妙盛汤的雪笺笑道。“不过小姐放心,燕王无事。”
“休要胡说。”沈妙怎么会听不出雪笺言语中揶揄的意思,伸手在她额头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雪笺装着哎呀惨叫,吐舌作无辜状站在了一边。
其实雪笺也没有说错,沈妙喝着虾仁汤眼神发直地思考问题。皇宫那晚那名叫灵韵的死士说的话无非也就是恐吓和威慑复仇的意思,而报剿灭天胜教的血仇,在京城的第一个是皇帝,第二个目标就会是萧恪。
萧恪一家在其幼时离京,京城剩下的看宅老仆寥寥数人的护卫能力并不能和大内侍卫相比,萧恪现在真的还蛮危险。
她倒是真的有些担心他。
杞人忧天吧,沈妙当机立断地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人家萧恪是见多识广的三军主帅,是在战场上生死边缘走过来的人。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他能做到化解的解决方法比自己只多不少。
沈妙啊沈妙,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小姐。”在沈妙盛第三碗虾仁汤的时候雪笺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老爷早上要我告诉你,明日去法源寺参加诗会必须带上翻云覆雨。”
翻云覆雨是沈子墨自小养着的护卫,据说是他在外捡回家的流浪儿,比沈妙大了七八岁有余。长得到算是周正,不过成天喜欢冷着一张脸,性子也是冷冷的,总没什么表情,府里的下人们都很怕他俩。
“他俩不是一直跟着爹吗?都来保护我爹怎么办。”沈妙又开始头疼,翻云覆雨板着脸往自己身后一戳,明天那些小姐公子什么的还敢上前来和自己打招呼交朋友吗?
“老爷说了,他一直在府里呆着,很安全。”雪笺这次依旧是帮着沈子墨劝沈妙。“小姐,您看昨夜永安巷那档子事儿,多吓人。法源寺又远得很,安全起见,您还是多带两个人一起去吧。”
“好吧。”雪笺提及永安巷的天胜教沈妙也有些胆颤,还是安全为主吧。带就带,说不定到时候因为翻云覆雨气场太吓人,他们都不敢来和自己搭话,就不用开口作诗了呢。
“小姐,今日咱还出去吗?”撤去早膳,雪笺试探性地问沈妙。她是真的不想再翻墙了,翻墙出府真的是又做亏心事又怕鬼叫门,更何况昨天遇上的人还是太子。
“老实在家呆着吧,等天衣阁把成衣送来。”沈妙托着下巴愁眉苦脸道。“我爹都要我带翻云覆雨出门了,你说我今天还能有多大的自由余地。”
次日。
法源寺坐落在京郊的青稷山上,自京城骑马一刻不停地前往路上也得有将近一个时辰。为了能中午在法源寺吃上一顿可口养胃的斋饭,虽然诗会定在下午,沈妙还是决定早上出发。
雪笺打着哈欠替沈妙戴上最后一支步摇,十分满意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今天的发型力作。
“不错。”沈妙拨弄了两下头顶的珠穗,不免由衷地赞叹。“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比宫里给贵人梳头的嬷嬷都一点儿不差。”
“小姐取笑我了。”雪笺给沈妙取来披风系好,昨日下雪今日化雪,路上又要骑快马,定会比旁的时候冷上不少。“我没有什么才干,不能为小姐分忧,只想把梳头这些小事做到最好,好能一直侍奉在小姐身边。”
“太煽情了。”沈妙耸耸肩。“不过我领会你的意思啦,感情都在心里嘛。咱们先出发,翻云覆雨在外边儿等不及了冲进来质问你我可不管。”
“走走走。”瞧雪笺听完翻云覆雨的名号拎着糕点食盒落荒而逃的背影,沈妙当下觉得,以后就这么吓唬府里不听话的其他人。看来,翻云覆雨的威名比自己和爹爹都要好用多了。
沈府门口下人早早地就备好了四匹快马,雪笺虽然没有武功,但从小到大都跟着沈妙爬高四处乱跑,和寻常的姑娘也是不同。出门不用非要马车轿子,骑马行进是不成问题的。
“翻云。”“覆雨。”
“见过大小姐。”
应沈妙的要求,翻云覆雨今日把素来习惯穿着的纯黑色劲装换成了看着能稍稍有些色彩的淡青色。她满意地看着这两人,果然,有点颜色还是可以中和一下他俩的冷峻气质的。
“出发!”飞身上马,沈妙用应该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模仿了一次大将军领兵出征的口气,不持缰绳的左手还小小的做了个手势。
翻云似乎听见了,但仅仅是低了低头,视线依旧目视前方,看起来十分心无旁骛。
左不过起得早,街上没什么人和挡路的马车,四人一路策马扬鞭快速前进。在城门口沈妙还特地停下来买了一笼包子和一壶花酒准备就在小摊上吃了当作早膳,雪笺自然是跟着沈妙一起分享。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啊。”沈妙挥了挥手中的包子试图邀请翻云覆雨。
“大小姐吃就好。”翻云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们早上用过了。”
不远处的覆雨站在拴马的树荫下,右手按在腰间的配件之上,目光不停地在环视四周。
“你们,其实不用那么紧张。”沈妙的余光瞥到翻云的站姿也是出手的蓄势待发,此刻若是有贼人在,他的出拳动作一定是在场所有人最快的。“不会有人刺杀我的,我爹那是防患于未然的小心。”
翻云这下连话也不答应了,背对着沈妙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的表示自己这次出行就是当放哨警惕的护卫的,不和你一起吃饭,更不可能喝酒。
当真是没意思,沈妙吃过喝过也不再多说,上马朝着青稷山的方向前进。这包子嘛也就是垫垫底,还是法源寺远近闻名的素斋来的实在。下午等人到了自己肯定要端着架子不能怎么吃喝了,中午就自己在寺里,一定要先吃个够。
穿过山林树木,越过流水小溪,由于沈妙没有发话,中途四人便未做停留,一口气到了青稷山底。
“大小姐,前边好像是燕王府的人。”翻云在前,率先看到了山路拐角处的车驾。
沈妙定睛细看,远处确实停了一辆马车,车外还站着两名护卫。那护卫腰间的燕字令牌依稀可辨,马车的金纹也彰显了主人的王侯身份。
又是萧恪吗?最近怎么总是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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