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会尽量帮你的。”
萧恪的神情瞧着十分哀伤,沈妙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可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半晌憋出这苍白的两句。
“我之所以回京城,是因为一封信。”萧恪拾起一根木柴拨弄火焰,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信?”沈妙有些不解。
“对。”萧恪停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尽量去平复稳定心情。“是一封污蔑我燕北将士通敌叛国的信。”
“通敌叛国?”沈妙在听到这个词以后,她的脑子嗡的一声,脑海中炸开的雷如同晴空霹雳,通敌叛国无疑是诛九族的大罪。
何况,她与萧家一家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接触。如果要她站在她的视角来看,绝对是找不出任何一个有叛国可能性的人。
萧鸿宁是布衣出身,白手起家,武将功勋累累才能平步青云。他身后没有任何世家照拂,又娶了皇帝的妹妹,道一句皇帝的孤臣不为过。
皇帝给予萧家的待遇一直不错,君臣称得上一声士为知己。而且萧鸿宁作为皇亲国戚,也没有什么理由非得要反了自己妻子大哥的天下。
“沈妙。”萧恪说话的神情非常的严肃认真,是沈妙与他相识多年以来甚少有过的。“你答应我,今天所有的事情在走出这个山洞以后都烂在心里,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封信是我在我父王书房灯罩内找到的,信的内容已经被灯火烧的残缺不全,只能见到零零碎碎的内容。大概意思是燕军叛国,京城危已。”萧恪道。“上面有后族林氏的族徽。”
沈妙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在建州馆驿之内萧恪从一开始就同他说,如果有人杀他就要她快些跑,为什么他与父亲见面以后如此坚定的怀疑刺杀他们的人是林家。
若是依照萧恪所说,萧鸿宁的死与林氏有关,那萧恪现在的每一天是必然危机重重的。
林家既然敢加害萧鸿宁,同威名赫赫的燕王萧鸿宁相比,一个新继位无依无靠的世子萧恪又算什么呢?
“那些人想杀我一方面是因为燕北的几十万兵马,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封没有被我父王烧尽的信被我得到了。”
萧恪沉吟片刻。“燕军军中出了奸细,林家的奸细。”
燕北占地面积庞大,每年都会在当地做些兵卒的征召工作来弥补那些因为上了年纪而退伍的士兵,外人想要混进燕军编制十分容易。
而燕军升迁与旁的队伍也不同,仅仅单凭战功就可以。因此,军队中有许多萧恪也不算是太了解的陌生面孔的将领。
他们想要趁着主帅至城墙上视察城防的时候进入王府书房来确认一封信是否被销毁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你……”沈妙指了指萧恪的肩膀。“永安巷的案子我听说了。”
“对。”或许是四下无人,萧恪承认的很爽快。“他们就是来杀我的,出手狠厉还训练有素,一看就是职业杀手。”
“我能做些什么?”沈妙承认,她被萧恪说动了。萧恪的话若是属实,那外戚林氏的实力就已经一家独大,在大胤的领域内已经到了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地步。
林氏林月白一向容不得父亲这类的臣子,沈妙的心里并不是单单的想帮助萧恪。毕竟大家都是与后党林氏作斗争的那一批人,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呢?
今日帮你,就是帮来日的我自己。
“年后的那个南国公主的比武招亲如果我依照他们说的做了后事情败露,我想拿你做挡箭牌,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萧恪道。“我真的不能娶她。”
沈妙点点头表示明白,大胤民风开放,女孩子家也并不是被外男喜欢就要羞愧难当的,萧恪说的对她来讲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顶多走在大街上,会听到有人念叨新继任的年轻燕王中意自己。
“还有一件事……陛下已经因为天胜教的事情疑心萧家了。”萧恪顿了顿,有些为难的缓缓开口。“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当初既然能做监军,那就说明陛下信任你,而且会放任你插手朝堂之事。”
“容我想想,尽力而为。”沈妙觉得这第二个要求也并不难办,无非就是危险一些。但萧恪既然如此说,到时候一定就是他着手查办,她只是在皇帝那里挂个名头而已。
山洞外的夜空中启明星升起来了,就像黑缎绸子上镶嵌点缀着的一颗璀璨耀眼的宝石。烧的旺盛疯狂跳动的篝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堆烧红的木炭和风吹过就会飞扬的灰烬。
沈妙窝在山洞避风的角落,脑袋一沉一沉地打起了瞌睡。
萧恪睡不着,盯着外面的启明星看,他也说不好此时此刻自己将事情真实经历的七七八八透露给沈妙是对是错。
她如果满心满念的相信自己,那这步棋自己是一定走对了,她如果不信自己,那今天晚上自己一五一十的说这些话就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别人手中。
可是他要查林家,沈妙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与林氏走的近不显得突兀,又在立场上并非林家势力的人,这无疑是最好的助借力。
……
次日沈妙与萧恪自山洞出来后寻了条便捷的路横插到最近的官道,等上半晌才遇到一辆可以搭在两人回京城的拉柴驴车。
或许可以算作劫后余生的喜悦,驴车跑动后带起的阵阵微风让沈妙觉着心情大好,她偏头瞥了眼萧恪,不自觉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萧恪被她没来由的笑弄得摸不着头脑,风拂过脸颊觉得有些痒,伸手一摸倒是自头顶摘下来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挂的草根。
一头挂在了头发上,另一头垂下来,风吹过后不断地轻轻点划侧脸,所以也就觉得痒。
“我笑你。”沈妙瞄了眼正在赶车的驴车主人,压低声音靠近萧恪附在他耳边。“殿下万金之躯,如今落难后也只能同我狼狈不堪地坐在这驴车上回京。”
萧恪不愿意和她争辩,抬手在她额前不轻不重地来了一记爆栗。惹得沈妙蹙眉,张手就要还击。
“小娘子凶得很。”赶车的车夫哈哈一笑,扬鞭又加速催赶拉车的驴快速前进。“嬉闹归嬉闹,公子可要扶稳了,别要你家娘子从车上掉下去。”
“什么娘子?”沈妙被车夫闹了个脸红,想还手的动作也停下了,不好意思说话用眼神示意萧恪赶紧解释清楚。
“多谢,我定当照顾好她。”萧恪的小表情有些得意,应承了车夫的话后朝一旁挪了挪,尽量和沈妙拉远一些安全距离。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如此的不要脸啊,沈妙气不打一出来,又不能再和萧恪动手动脚省的人家误会,只能锤空气以做发泄。
这种事情都不替女孩子家解释一句的吗?
搭车坐到京城城门口,沈妙将右手的金雕指环赠予了车夫,说些情真意切的感谢话,将这戒指作为一路来的车费。
而她则与萧恪两人沿着城中主路步行进城。
太阳升至头顶,街道两旁照旧是摆摊售卖小物件的商人小贩,大道中间是来来往往的马车与拉火车。
城内百姓安详稳定生活着,他们对城外昨晚的爆炸一无所知。
“这个送你。”萧恪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到沈妙手中。“车费算我请的。”
沈妙接过来,这是一块色重质腻的墨玉,上头是雕刻师傅所刻的萧字,摸起来纹路细致,看起来漆黑如墨,光洁典雅。
既然有人主动把刚刚赠出去的指环的钱补给自己,那么当然是不要白不要了。何况她也是个识货的,这东西在中原不常见,甚至在皇宫贡品中也算得上稀有。
更别说这是他自己刻了字的,这只能是机缘巧合遇到哪一支从西域归来的商队手中有墨玉原石,还要花大价钱买下来才能制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俗称千金难买,等哪天缺钱了敲一块下来放到玉石店铺都值些银子。何况,这上头还有他萧家姓氏,保不准还是个令牌信物什么的。
刚刚的指环就是她之前逛街散步,随手在首饰店买的,这么一算,稳赚不亏。
沈妙盘算着,一路无言行至朱雀大街的路口,两人自相反方向分开归家。
“年初一我一定提礼物登门拜访。”萧恪道。“感谢郡主高义。”
“欢迎至极。”沈妙扶了扶因为风餐露宿有些散乱的鬓发,过会儿进门见到父亲可不能过于狼狈,别的不说,省的要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跟着自己担心。
昨天萧恪叮嘱了自己不要同其他人说,可他之前来过府上求父亲帮助。
那这样算起来,父亲算不算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呢?沈妙一时半刻也把握不好。
算了算了,她想了想,这毕竟不是小事,一个闹不好走漏了风声就是杀身之祸,不知道的人反而安全。
以后有机会再和父亲细说吧,今日里且按萧恪教给自己的搪塞过去。
“开门!”沈妙握住门环拍了拍门。“你们家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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