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殊坐在软塌上绣东西,余光瞧见那熄灭的灯笼后,拿着针线的手一顿。
她停下来,扭过头,捂着唇干呕了一声。
身侧的竹枝立即就走了上前:“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下午刚吐过了,怎么又开始吐了。”
竹枝语气着急,边说边拍着她的后背。
南殊干呕了几声后,摆了摆手:“无事……”
“怎么可能没事?”竹枝面无表情,却按着主子教过的话逐字逐句的念道:“小主下午就开始不舒服了,这样一直吐下去可如何是好。”
“没多大的事,不用担心。”南殊看着自己掌心里的东西,估算着院子到门口的时间。
“怎么可能没事?”竹枝的声音稍稍变得大起来。
“小主每日都在绣,怕是绣坏了身子。”
南殊低着头,余光却是一直注视着门口,直到感受到有影子一闪而过,她这才道。
“绣着给殿下的,自然不能马虎。”话音出口,已变得温柔多情。
“我还是头一次绣东西呢,也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欢。”
太子殿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声音。原本跨出去的脚步停在原地,他沉默的往屋内看去。
南殊侧着身子坐在八喜檀的长椅上,旁边的青石松生的茂盛,郁郁葱葱。
她低垂着头,眉眼似水:“殿下对我那么好,我却什么都没给过殿下,绣个平安福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喜欢。”
太子殿下的目光又落在她的手上,她十指纤纤生的极为好看。这段时间为了学绣花,已经戳了好几个针眼。
隔着远远儿的他瞧不清上面绣的什么,但那平安符已经绣的差不多了。
显然已经做了有一段时日了,并非是刚刚才拿出来的。
竹枝向来沉稳,此时也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殿下肯定会喜欢的,小主不必担心。”
“我也希望。”南殊一脸期待,抬起头往窗外看去,一脸疑惑的道:“殿下怎么还没……”
头才刚抬起来,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
太子殿下跨着步子走了进来,外面下了小雨,他冒着大雨匆匆走过来的,刘进忠跟在身后连伞都来不及打。
刚刚显然又在门口站了许久,肩头与披风上都浸透了雨珠。沉沉的脚步大步往她这儿走来,浑身携裹着寒气:“你没事吧。”
“奴才们说你叫了太医,可是哪里不舒服?”
太子殿下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
南殊被他握着手,闻见殿下身上传来的酒气。浓郁的酒香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檀香。
她靠近后仔细闻了闻,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闻不出是什么。
心中瞬间打了个咯噔,太子殿下眉眼间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怒火,想来也知道估摸着知道太子妃那儿做了什么。
南殊语气一转:“嫔妾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咳嗽了几声,奴才们多管闲事,非得要叫太医。”
她脸上略施了些粉,像是要盖住那一脸的苍白。握着殿下的手勾了勾,软绵绵道:“殿下不必担心。”
她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太子殿下想到刚在门口听见的那些,她分明都吐了。仔细一看,眉心皱的越紧。
她自打有了身孕之后就极少上妆,听闻是那些东西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可今日那张脸上艳丽动人,眉眼夺目。太子殿下越看心中却是越发担忧,她故意盖住面色,看唇瓣还是有些苍白。
太子殿下不忍心戳穿她,深深地看了她一样,朝后道:“叫太医来。”
“嫔妾真的没事。”南殊赶忙阻止,她本就没事,下午又刚看过。
再叫太医岂不是明摆着露馅儿?“殿下疼疼我吧,嫔妾不想再喝那些苦药了。”
太子殿下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她一脸俏皮,精神也不错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可紧拧着的眉心一直没放下,问她:“刚刚在做什么?”
南殊眼睛一瞬间瞪大,随后想到什么面上一闪而过几分慌张,连忙后退几步坐了下来,还做贼心虚的将手往后才藏了藏:“没,没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知道她这是在藏绣给他的平安符。
知晓她这段时日一直在跟着嬷嬷绣花,还当她是为腹中的孩子绣东西,没想到想着自己。
太子殿下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南殊坐在椅子上看见了,眼眸一弯,随后故意道:“殿下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孤……”太子殿下喉咙滚了滚,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南殊又问道:“殿下用晚膳了吗?”
她装作一脸的无知,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睛满是单纯。
太子下意识的挪开眼睛,不敢去看她。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一说出来就得要千万个谎言去圆。
但他又不想对南殊坦白说自己去了太子妃那儿,要不然昨日他就直接说出口了,也不至于一早就巴巴的去。
原是想着早去早回,这样南殊也不会发现。
头脑还在一阵阵的发疼,太子殿下伸手揉着眉心。他不说话,空气中似是都跟安静了下来。
南殊面上的笑意一点点跟着僵硬,她眨巴着眼睛,疑惑道:“殿下?”
刘进忠机灵,见状忽而走了上前瞒脸笑意道:“用过了。”
“殿下在太宸殿用的晚膳,今日的鹿筋锅子不错,殿下还多用了一碗饭。”
南殊听着刘进忠睁着眼睛胡扯,也不戳穿。反而点了点头,像是真的信了一样。
“用过就好。”随后她又自言自语道:“嫔妾还没用呢。”
“这么晚了还没用?”太子殿下的掌心瞬间放了下来,眼神暴戾。
“奴才们是怎么伺候的?”屋内的奴才跪了一地,个个脑袋低着头,后背脊都在瑟瑟发抖。
眼看着太子殿下就要斥责,南殊赶紧道:“殿下,别怪她们。”
“是嫔妾当时不饿,不想用。”
南殊赶紧起来为竹枝她们说话,装着糊弄殿下是一回事。可要是真的让她们受了罚,南殊自己于心不忍。
“我……”南殊一脸着急,面上三分真七分假:“我,我当时没胃口,这才,这才……”
她越说越乱,可太子殿下看着她这着急的样子,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南殊自打有了身孕之后,胃口时不时的就稀奇古怪。但是经受不住饿的。后来他从宫外带了一个厨子来。
每日他陪着用膳是规定了时间。南殊也保持的很好,怎么忽然之间就改了。
狐疑的目光在她脸上上上下下地看了几眼,太子殿下心中跟明镜一样。怕是她特意等着他,这才不肯用。
一想到她在屋子里等着自己。而当时他却在太子妃那,陪着太子妃。一股悔恨之感在他身上席卷着,太子殿子咳嗽了几张:
“起来吧。”
“你们主子没用晚膳,还不快去准备。”膳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太子殿下一开口,奴才们立即送上来。南殊吃着香甜,完全没有,刚刚那自己说的没胃口的样子。
太子殿下心中愧,他瞧着南殊很喜欢那道白灼虾,目光多看了两眼。刘进忠在旁边布菜,见殿下的目光看着下意识的就给殿下夹了几只。
太子殿下看着碟子里的虾,他刚在太子妃那喝了半壶酒,此时一点胃口都没有。
此时也不过是笑了笑,随后洗净了手,在一旁剥起壳来。
刘进忠亲眼看着那殿下将那颗完好无缺的虾仁放在殊主子的碟子里,眼睛都瞪大了。
南殊也跟着吓了一跳,殿下平日里虽然待她好,但却没多体贴。
天生就是富贵命,自由就被人伺候过来的,太子殿下这样的人对你动心。衣裳首饰从来不会小气,但若是想让他对你有多体贴,那可当真儿是做梦。
故而南殊看着碟子里的东西有一瞬间都来不及反应:“殿,殿下你不用吗?”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感动,太子殿下越看越是觉得愧疚。
她饿着肚子巴巴的等着自己,自己做点着小事她就感动的要命。
“给你的。”太子殿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越是这样想,心中就越发对太子妃不满。
王家在京都不是顶贵,他当时娶她不过是看王家有规矩,教养出来的姑娘乖巧听话,可此时……太子妃的手显然是伸的太长。
他需要的只是在后宫里管理上下,凡事处理好的太子妃。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阴谋诡计都敢使用在他身上的太子妃。
意识渐渐的回笼,太子殿下揉着发疼的脑袋。他是不胜酒力,但也不至于半壶酒下肚就醉成这样。
心中几个来回,太子殿下思虑了半晌,随后一手剥着虾,一边喊道:“刘进忠。”
刘进忠也不用替南殊布菜了,眼瞧着殿下一手一个虾仁剥的颗颗完整,比他还勤快。
他心中越发感叹殊主子厉害,一边弯着腰听着殿下的吩咐:“你去太子妃那儿一趟。”
太子殿下一想到太子妃给他下了什么东西,往日里那些情分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最是不能容忍这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何况,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个跟南殊相识的女子。
而自己当司机竟还当真儿认为那就是的,太子殿下一想到这儿脸色一片漆黑:
今晚她务必是做了什么动静,你去一五一十给孤查出来。”
刘进忠弯着腰点着头出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夜中。
刘进忠前脚出了长乐宫,后脚太子殿下就剥了整整一盘虾仁出来。
南殊吃了个尽兴,她爱吃虾,平日里懒得动手罢了。
既然殿下愿意效劳,她自然乐的个痛快。
膳食用后太子殿下显然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今日这事就是过去了。等刘进忠查好前应后果出来,他明日在寻个由头处置太子妃。
太子殿下闭着眼睛躺在软塌假寐,眼看着就要睡着。南殊忽而打发走了奴才,巴巴的凑了上来。
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南珠抓着他的衣领,声音娇的厉害:“殿下……”
她嗓子好,太子殿下最是爱听她喊自己,此时哪怕是头疼欲裂,也连忙伸出手来扣住她的腰。
掌心落在她那腰肢上,他才觉得这感觉才是对了。心中谓叹一声,可随即又感觉浑身有些炙热。
太子妃不知道给他喝的什么酒,刚刚冷风一吹还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叫娇娇入怀,那股晕眩感又来了。
南殊抱着殿下的胳膊,自然是感受到殿下浑身发热。她唇角勾出一丝笑,随后抬起头:“殿下,我,我……”
她一脸羞涩,南殊挣扎着想要下去:“我,嫔妾还是走……”
太子殿下知道她竟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浑身一片炙热。可此时抱着南殊又舍不得放手。
“再抱一会儿……”
他舍不得松手,不仅如此还抱的越发紧了些。
南殊乖乖的依偎在他怀中,靠的这样近她总算是闻清楚。殿下身上的味道初闻是檀香,细闻才发现里面夹着依兰香。
再配上殿下身上那那股浓郁的暖情酒……南殊瞬间就猜想出殿下在太子妃宫中做了什么。
她目光往殿下身上扫荡着,她看的仔细,殿下这样只怕是没做成。不说他抱着自己克制不住的炙热,就说那衣裳完整着不像是做过什么的样子。
只不过,南殊细细的看过一圈,最后总算是发觉到领口上那抹嫣红的口脂。
心中笑着,南殊瞬间就有了对策,她抱着殿下一脸心疼:“嫔妾如今怀着身孕,又、又伺候不了殿下……”
太子殿下被她贴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越发紧了,他喉咙滚了滚,沙哑道:“别蹭。”
压根儿就没听出来她说的什么。
南殊装乖卖惨可谓是手到擒来,说出话的语气恋恋不舍又满是可怜:“殿下会不会觉得南殊霸道?“
太子殿下听到这只觉得罕见,低头看看她,南殊却一脸的委屈。
“不会。”他今日本就心虚,赶忙揉着她的脑袋:“孤不想找旁人。”
此时他已经忘了,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过只要南殊有孕他才去旁人那。
可如今这肚子都四个多月了,他还守着长乐宫。
就像是他忘记了,他是太子殿下,去哪里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只记得他今日骗了南殊在太宸殿,而自己却是去见了太子妃。
甚至于因为神智不清,抱了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而当时她在屋子里绣着平安符,盼着他回来。
哪怕这不是他的意愿,这瞬间他也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殿下,不。不想找旁人,”南殊眼睛一点点睁大,犹如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随后那娇艳的唇瓣一点点扬起,她抱住他的胳膊:“殿下,你说真的,是真的吗?”
太子殿下宠溺的揉着她的脸颊,点头。他这话本就没骗他,后宫女子里她对得自己欢心。
何况,南殊对他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有她在,自己又何必去旁人那儿?
“殿下,嫔妾从未这么高兴过。”南殊显然更加高兴,整个人扑上来甚至想要吻她。
太子殿下伸出手稳的将人接住,期待的等着唇瓣落在自己脸上,可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动静。
他疑惑的低下头,却见刚刚还一脸喜意的南殊面上一片惨白。
巴掌大的脸上血色渐退,她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颈脖,紧抿着的唇瓣一点唇色都没有。
顺着她的眼眸看过去,目光落在自己颈脖上时,太子殿下前所未有的慌张。
玄色的长抛下里面是雪白的寝衣,而此时那领口上,一抹娇红的口脂正光明正大的落在他颈部处。
嫣红似火,无尽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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