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两日诗会的事,安乐郡主跟建宁公主交代的一清二楚,黎宴确确实实在用心挑选。建宁公主有了干劲,办事就是快,没几天就整理出两个小册子,将上京城未出阁的女儿家都记在了上面,虽没有画像,长相优点啥的倒是备注了不少。
趁这日黎宴休沐,建宁公主将他叫到跟前。
“快来看看,你要的小册子,为娘的可是给你费了好大的功夫。先看这本!”建宁公主将她认为比较满意的递了过来。
黎宴接都没接,像是猜到那本小册子里面没有自己想要的名字一样,直接拿起另外一本看了起来。
建宁公主也不生气,将手上的册子放在桌子上,不慌不忙的端了茶喝了起来。
她就不信了,他手里那本,她稍作了点改动,真真假假的,反正里面大部分他都没见过…
刚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名字,只是名字下面写了四个字让他差点笑出声:姿色平平。
母亲莫不是对姿色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就她吧!”
“谁?”
建宁公主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拿过他的册子,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不行!”
“为何?不行你往这册子里写什么?”黎宴挑着眉。
真是草率了,早知道就不写她的名字了…
“你别管,你先看看这本。”建宁公主将另外一本放在他手上。
黎宴倒是没拒绝,接过册子,一页一页,貌似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尾。
不顾建宁公主一脸的期待,看完以后对她说:“看完了,还是选她吧。”
“宴儿,她长的很丑!那上面写的平平二字是描述的比较委婉的!”怕他不信,建宁公主又强调了一遍。
“没关系,长的美的,一般都清高难伺候。丑就丑吧,能生孩子就行。”
一句话让将建宁公主噎的说不出话来。
将母亲心里的小九九看在眼里,黎宴也不装傻充愣了,直接笑着问:“是不是因为她是王太傅家的?不好提亲?”
建宁公主白了他一眼:“不仅如此,这个女儿家,上京城的大小宴会十次有□□次都不出席。要么就是胆小唯诺,要么就是小家子气,遮遮掩掩,一看就上不了台面。而且,她快一十六岁了,都是个老姑娘了…还没找好夫家,不是挑三拣四眼高手低就是内里有什么毛病被人诟病!反正我是不看好,你换一个!”
祖母大寿那晚她在后院晃悠,原来是不喜宴会。
忽然想起了诗会上她说的那句话:“被人择来择去,终究少点意思…”
母亲说的没错,她确实挑三拣四,带着点任性和倔强,她刻意不露圭角隐藏自身,大概率是不想招惹一堆烂桃花,像个物件儿一样被人挑来捡去。矫情是矫情了点,恰好也说明了她不想得过且过,是有着那么点女孩子家的小心思。
她想嫁的应该是可以和她心意相通的人。
他可以做那个人。
女孩子嘛,都希望被温柔以待,他会如她所愿的。
“其他的我没看上,要么就再等等吧。我也不是那么想娶妻来着…”
“黎宴!”
“啧啧啧,传闻当真不假,棒打苦命鸳鸯…”
“你!”
“我的好娘亲,与其花时间在这骂我,不如想想办法吧!我的终身大事可就拜托母亲大人了。”说完郑重其事的弯下腰作揖,建宁公主气的不想搭理他。
正不知如何是好,黎老夫人院里的嬷嬷走了进来:“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叹了口气,建宁公主起身,见黎宴一脸轻松的朝着她挥手,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走去了黎老夫人院里。
“少爷,今个儿去哪?”目送建宁公主走远,方宇识相的问道。
“听曲儿去!”
“好嘞!”
黎老妇人听到下人来回报说因着黎宴选妻的事,母子俩起了分歧,她赶忙遣了院里的嬷嬷将建宁公主叫了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宴儿选的是哪家的,把你气成这样?”黎老妇人摆摆手,让丫鬟端了杯凉茶过来。
“婆婆,你是不知道,宴儿居然选的是王章远家的长女王锦元!”建宁公主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王锦元,竟是她?莫不是他俩人之前就见过?”
宴儿挑的居然是她,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哪能呀!我问过安乐了,宴儿看了好几个都觉得不错,这个王锦元还排在最后呢。我看他就是故意气我的,我说不行,他偏说行!”建宁公主喝了口茶,依然压不下胸口的郁气。
黎老夫人思量了片刻,前几日桂嬷嬷的举荐让她多少也留意了一下这个王锦元,听说法光寺的高僧曾言她只有过了及笄之年再议亲,才能觅得良缘。
太巧了,莫不是真的……
若真如此,她和宴儿岂不是天定的缘分!
宴儿何曾在意过什么女孩子,要是不上心,他定然随他母亲安排,连看都不会看那名册子的,更不会因这等事和他母亲据理力争。
“建宁呀,宴儿定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女子了,故意逗你的。”黎老妇人笑着摇摇头。
“婆婆……”建宁公主静下心来,约莫也回过来味儿了,平白无故的他干嘛要故意气她。
“我早就托人问过了,这个王锦元确实不错,就这么办吧。尽快将这门亲事说成,莫在犹豫了。”
“可万一那边。。”
王章远那边却是个阻碍,万一她已经说好了亲事,又或是找个借口打发一下,也不好强求……
黎老妇人沉思了片刻说道:“建宁,你进宫一趟,去见一下皇后娘娘。”
腊月将尽,除夕迎着新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恰逢此时,上京下了好大一场雪,一夜过后,整个世间都变了颜色,鹅毛纷飞,银装素裹。
太傅府内,王章远带着王锦睿正在写对联,几个院里的小厮们挂灯笼贴对联,红底黑字,朱红的大门面目一新。
新年新气象,王章远给府里的仆人都发了赏钱,今年的比往年多了不少,府里人人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今年之所以多发,是因着府里有件喜事。
几日前太子将王章远叫到跟前,说黎路之子黎宴欲娶他的长女为妻,他先是一愣,太子以为他要推拒,又多说了几句。
黎家之所以受历代帝王重用,是因不涉党争。但黎路手握重兵,炎王多番招揽,他宁愿低嫁爱女也不肯依顺,可见黎家的至公至正。王章远是太子近臣,他不避嫌,还特意请求皇后牵线,有此诚心,就算不入太子党,可娶了王锦元就等于和太子近臣沾亲带故,明面上至少能让炎王忌惮三分。
其中厉害关系,不用王章远斟酌片刻,便以明了。也没说回去与何静云商议一下,只想着卖了太子这个人情,日后太子荣登宝殿,少不了也有他几分功劳。王章远当下便欣喜的应承了下来。
腊月不定亲,正月不成婚,黎家媒人虽未上门,两家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只等着正月里先挑个好日子纳个采,再随着该有的流程,三媒六聘,将新妇娶进门。
虽不满王章远不商议一下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但何静云是打心底觉得不错。她一个后院的妇人不知什么党争什么文武不合,单看家世,黎家有世袭的公爵之位,将来锦元嫁过去,生了儿子就是小世子,生了女儿被封个县主郡主的,都属平常。这样的世家大族和自家这种一步步往上求功名的可不一样,是真正的侯门大户呀!
唯有一人和一家子欢天喜地格格不入的,便是王锦元。
千防万防,却忘记了自古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选择权。
其实就算没有黎家的事,她已经猜到和楚弘毅的结局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才刚刚推了贾平山不足一月,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毫无征兆。
明月阁最是热闹,发的赏钱也最多。众人都是开开心心的去挂灯笼贴窗花,王锦元躲在屋里抚琴,弹的断断续续。
看出王锦元闷闷不乐,趁着没有旁人,晓梦小声的询问:“小姐是想着楚郎君吗?”
王锦元轻声道:“在想我的婚事。”
“小姐是不是一直在等他?”
晓梦心思细腻,她跟着王锦元最多,知道楚弘毅的事。见王锦元自从议亲以后,多番推脱,想着定然是对楚弘毅用情至深,才整日郁郁寡欢的样子。
王锦元摇摇头:“其实我连他现在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他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没必要等了。”
她和楚弘毅才见了几次面,谈用情,真谈不上。
说她坏也好,说她算计也罢,楚弘毅只是她权衡再三的最优选择,如果结局是他,当然很好,如果不是他,也没什么。不过是接下来的路难了些,她没在怕的。
只是多少是有几分遗憾的吧…
几个丫鬟在院里打雪仗,嬉笑的声音都传到屋里来了,勾起了王锦元的兴致。
“走,我们出去瞧瞧。”
晓梦拿了一件黛青色大氅给她披上,跟着王锦元走到廊下。
漫天鹅毛大雪纷飞,华灯高挂,王锦元伸手,细碎的六角雪花落入掌心,顷刻间化为一汪雨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片微小雪花改变不了化为雨水的命运,那就换一条路,继续走下去,未来仍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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