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真是冤枉了黎宴,他没去幻音阁。年初派去徐州的人回来了,果然如他所料,祁山的匪患有些猫腻。见徐州那边过了三月也没个动静,便想着挖个坑,找人在刘知府耳边添了把火,估摸着他请安要钱的折子不日就要入京了。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京了…

    巡防营需要早早部署,此次去沪中需带哪些人,都得安排妥当,他哪有那闲心去听曲儿。

    到底是休沐,他也没忙到很晚,落霞时分回了黎府。

    狗腿子方宇一听说黎宴回府,赶紧来寻他,在他进了卧房前拦住他。

    “少爷,您今夜要小心了…”

    “直接说事。”

    “就是今天夫人训斥了少夫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方宇叽里呱啦说完,一副坐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以往在府里建宁公主就没少管束黎宴的父亲,别看黎路一个大老爷们,在外面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回到后院里,次次被她训的灰头土脸的,黎府的下人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这回终于轮到少爷了,想想都有点小期待…

    黎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半刻钟,方宇赶紧收收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少爷,您自求多福。”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黎宴懵然的转身去了书房。方宇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少爷可真怂…

    他不是怂,他是没跟女人吵过架,他得先想想对策,谋定而后动……

    呆会儿她要是开口说这事,他要不要解释一下说没去,可这一解释,会不会显的他姿态放低了些,他为夫的尊严威信何在?那就直接让闭嘴她少管闲事,不行不行,太过严厉,会吓到她。

    以往父亲只要略有微词,母亲就哭哭啼啼,闹到最后都是父亲服软,他都没眼看。让他服软,他光想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难受。

    不服软,她万一哭起来…

    才嫁过来不久,就让她受委屈,似乎不太好,毕竟是母亲让她管教,她夹在中间也为难。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是自己的妻子,不太好,不太好。那就这次稍稍解释一下,威严什么的就下次再立吧,嗯,就这样吧。

    “少爷,用晚膳了。”

    “嗯。”

    翠生来传饭,黎宴只能移步过去了。

    饭桌上,两人安静的吃着饭,席间只能听到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异常清晰。

    黎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乌泱泱的一堆人,为首的正是不怕死的方宇,他娘的,平时吃个饭也没见这么多人从旁伺候,今日倒殷勤,一个个的都是欠收拾…

    再看看王锦元,有滋有味的吃着饭,嘴角微挑,眉眼带笑。

    这是先礼后兵?

    “夫君?”见他瞄了自己不下四五次,王锦元忍不住询问了一下。

    “嗯?”

    方宇一脸兴奋,来了来了!

    “夫君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没有他总盯着她做什么,王锦元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她脸上有东西?

    黎宴眯着眼睛审视着她,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时候变化,他打仗的时候都没用过这么多心思…

    玩心里战术…

    不动声色的让对手自陷被动僵局,瓦解对手的心里防线,让对手投降服软,然后不战而胜?

    想让本少爷主动交代?

    想的美…

    看谁绷得住。

    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谁动谁怂!

    方宇左看看右看看,就这,就结束了?您两位就没有其他想聊的了吗?比如说少爷今天去哪耍去了?嗯?都埋头吃饭,饭有这么好吃吗?有这么香吗?

    哎呀,没意思,散了散了…

    今日的卧房异常安静,安静的众人都觉得气氛很诡异,估摸着这是暴风雨的前奏。见两人洗漱完毕,赶紧退出去关上了门。

    众人对少夫人的性情不甚了解,整天高高兴兴的,无忧无虑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少爷的性子是无人不知,府里的小厮哪个没被踹过…

    这两人不会在房间里打起来吧,众人贴在门外偷听墙角,面面相觑,不至于不至于,这个脑补的有点太狠了…

    房里怎么没声呀?

    黎宴看着被自己揽在臂弯的王锦元,闭着眼睛挪动着脑袋,似乎在寻找最舒适的睡觉位置,最终还是没忍住,捏住了她的下颚。

    “嗯?夫君?”

    王锦元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见他一语不发,便问道:“夫君是有事要说吗?”

    他今天很不对劲,一晚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说,她不想多问。

    “没有。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王锦元想了想,其实她想说,下次去幻音阁,可不可以带上她,但是她不敢…

    “没有。”

    “刚才你想说什么?”

    “没没想说什么…”

    “在我面前,你说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吗?王锦元咽了下口水,眼波颤动,那就问问先?

    “夫君今日休沐去了哪里?可是有什么公务要处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无害,她真的不是要查他的岗来着。

    “嗯,去了巡防营。”

    嗯?王锦元侧着脑袋看看他,巡防营?他莫不是扯谎?

    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黎宴好笑的对着她的脑门点了一下:“没骗你。”

    王锦元摸摸被点的额头,好吧,巡防营呀,没意思…

    这样也算解释了吧…

    她好似跟母亲不太一样,像个受虐的小媳妇儿,有什么不敢问的,她是他的妻,他又不会把她怎么样,胆子太小了。

    “身上净了吗?”

    “什么?”话题是不是转的太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总是迷迷糊糊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黎宴刚要压过来,王锦元小手慌里慌张的挡住了他火热的胸膛,惊呼一声:“不行!还没!”

    横眉冷竖,黎宴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畏惧的气场。抓住她的小手,柔若无骨,两人成婚一月有余,她怎么还对夫妻间那挡子事退避三舍的,是自己太蛮横了?

    “睡吧。”

    “是。”

    他发了话,王锦元赶紧闭上眼睛,不敢他的一张黑脸,一动不动,生怕他再有下一步的动作。男人都是下半身考虑的动物,他正直壮年,需求旺盛了些也很正常。找个机会给他多纳几房小妾才行,不过得等等,正妻刚进门没多久就纳妾,她的脸往哪搁。

    最多再忍个半年,不不,最多再忍三个月,嗯,三个月差不多。

    让人没料到的是还不到三个月,才过了半月的时间,黎宴接到公务要去沪中剿匪,这趟差事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回不来。

    她不知道别人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总之她是欣喜若狂的差点笑出声。但是她要忍住,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要表现的依依不舍,等到黎宴出门了再笑…

    此次去沪中,时间长需带的东西也多,约莫着要到暑日时分,夏天的薄衣也要带个几套。

    王锦元在房里有条不紊的给他收拾衣衫鞋袜一应物品,黎宴从外面大跨走进来,哐当一声放下一包长长的东西:“把这些给我放到箱子里。”

    “是。”

    听声音挺沉的,打开一看,竟是一柄大刀和两把短剑,做工精良,拿在手里异常沉重。

    忽然意识到他是要去剿匪的,会不会很危险。。

    “怎么了?”见她拿着短剑,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什么。”王锦元放下剑,将包裹重新扎好,放在箱子的最下面。

    黎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直视着她:“想说什么?”

    想说你别死了,她可不想刚结婚就当寡妇,但是她不敢。。

    “夫君此次剿匪,会很危险吗?”

    “没有危险。”

    原来是担心他,有什么危险的,他只会让别人觉得危险。

    黎宴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安慰额说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

    这个倒不必,尽快就不需要了。。

    她只是不想他有事,毕竟叫了一两个月的夫君。

    “公事为大,夫君保重自身就好。”

    “嗯。”

    两人刚成婚两月不到,在黎宴看来,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骤然要离开这么久,他隐隐不舍。

    临行前的这晚,他格外卖力,恨不得将她揉碎了生吞入腹。

    她被折腾的摇摇欲坠,强撑着精神虚力承受。

    转念一想,一晚上换几个月的安生日子,这样算的话,还是她值了。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黎宴公差出了京,府里没了男主人,变的格外冷清。

    深院里的女子终日无所事事,王锦元每日的行程就变成了:早间用过早膳就去婆婆房里问一声早安,偶尔去祖母房里给她老人家念念书,抄抄经文。午间睡个小觉,睡醒了喝个下午茶。晚间再去婆婆房里问一声晚安。没事就看看书,躲房里偷偷弹弹琴,悠哉的不亦乐乎。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她交到一个新朋友,就是西殿的黄婉婉,算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王锦元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纤细柔弱,性格唯诺少言,胆子挺小的。她每日都会去婆婆房里晨昏定省,黄婉婉也会每日到她房里问安。

    她多次和她说不用拘礼,不必每日都来,她便隔天来一次,几乎从未间断。以往黎宴还在家里的时候,她偶尔来房里叙叙话,可是每次都会在黎宴回来之前起身告辞,避嫌从不过多打扰。

    黄婉婉出身不高,又是远嫁,黎府高门,建宁公主强势,王锦元看的出来她过的不尽如意。虽然不知道为何让她管家,但是黎府的下人们似乎并不信服她。有次黄婉婉在自己房里叙话,院里的嬷嬷过来有什么事让她拿主意,言语间颇为轻视,她都只能温言软语的回应。

    让王锦元动了恻隐之心的是一个细节,就是她偶尔会带着玉蓉来她房里请安,每次来都会让玉蓉戴上她送的水晶兔子,这样明显的讨好,让王锦元很难过。

    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愿意为人妾室呢?卑躬屈膝,谨小慎微的活着。

    而且黄婉婉今年十八,比自己还年长一些,居然平时都叫自己姐姐,不过还好王锦元自认心理年纪比较大,勉强能接受。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黄婉婉居然是十五岁生的玉蓉,这黎宴简直就是禽兽,禽兽不如!

    关键是生了还不管不问,黎宴好似不太喜欢黄婉婉,连带着玉蓉也不怎的亲近,王锦元越想越气愤,哪是连带着不喜欢,这个狗男人绝对是喜新厌旧外加重男轻女!

    活的这么战战兢兢,难怪她瘦成那样,王锦元对她的怜悯之心泛滥不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对她好一些。

    王锦元一向对吃食比较讲究,贪吃贪睡她是出了名的。现在她多了一个目标,就是要将黄婉婉养胖,有什么好吃的都叫上她们母女俩,久而久之,两人更加熟络了。

    不过和黄婉婉接触的多了,发现了她的一个优点,就是她的女红极好,黎宴的衣服大多都是她做的。王锦元对女红一窍不通,看到她秀的那些花草莺燕,惊叹不已。

    归根到底就是在院里太闲了,难得还有个人陪着唠嗑,消磨时光。

    端午佳节的时候黎宴来了一封信报平安,看着祖母和婆婆忧愁的神色,王锦元第一次有了希望他快点归来的想法。

    可惜五月他未归。

    又过了一个月,这个月黄婉婉没有长胖,她长胖了,她也很无语。小暑时节,她怕晒懒得不想出门,整天宅在家里,太无聊了,她有点希望他回来了。

    绝对不是因为思念他什么的,她主要是想见见生面孔了。。。

    然而六月他未归。

    七月她回了一趟娘家,母亲暑热生了个小病,她回来看了一下。何静云见她吃的珠圆玉润的,颇为放心,接着就是问黎宴什么时候回来,黎宴可有来信云云。

    经母亲的提醒,她才发现他两个月没有来信了,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你看,连你丈母娘都想你了,要不你还是尽快回来吧。

    真的不是因为担心他什么的,她主要是怕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可是七月他依然未归。

    马上中秋要到了,这样一个象征团圆的日子,祖母和婆婆触景生情,整天念叨他,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他也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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